《温存灼痕》芙蓉酥

7、告白

　　何灼凛出院的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叙白帮他办完手续，回到病房时发现何灼凛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雨幕。

　　"医生说你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温叙白将出院单据折好放进口袋，"赛车的事..."

　　"我知道。"何灼凛打断他，声音平静，"俱乐部已经通知我禁赛三个月。"

　　温叙白微微一愣。这段时间何灼凛异常配合治疗，不再提起笔记本的事，也不再表现出之前的激动。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温叙白感到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到家中，何灼凛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温叙白抓住他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

　　何灼凛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头："谈什么？谈那个笔记本？还是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段'不正常'的关系？"

　　"谈你的感受。"温叙白绕到他面前，"谈那天晚上你没有说完的话。"

　　何灼凛的睫毛轻轻颤动："那些话现在说不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最不堪的部分。"何灼凛抬起眼，目光中带着温叙白从未见过的疲惫，"而现在你出于责任和同情，不得不继续扮演关心我的角色。这比直接拒绝更让人难受。"

　　温叙白的心被刺痛了："你认为我这些天的陪伴只是出于责任？"

　　"不然呢？"何灼凛苦笑，"难道你会对一个有着十年父子名义的人产生别的感情？"

　　雨声敲打着窗户，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温叙白看着何灼凛眼下的青黑，想起这十天来每个夜晚，当他以为温叙白睡着时，那双眼睛总是睁着，望着天花板出神。

　　"如果我告诉你，"温叙白缓缓开口，"我对你的感情，可能也早已超出了应有的界限呢？"

　　何灼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怀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希望。

　　"什么意思？"

　　温叙白走向书柜，从最顶层取下一个看似普通的文件盒。他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叠叠整齐摆放的卡片和照片。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赛车比赛的门票存根。"温叙白拿起一张已经褪色的纸片，"这是你十五岁时给我的父亲节卡片，虽然上面只写了'谢谢'两个字。"

　　何灼凛怔怔地看着那些被精心保存的纪念品，比他收藏的更加细致、更加隐秘。

　　"这是你去年的体检报告，上面标注了你体重减轻了三公斤。这是你赛车时的照片，每一张我都请摄影师多洗了一份。"温叙白的声音有些发抖，"一个正常的养父，会这样关注已经成年的养子吗？"

　　何灼凛向前一步，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照片："你从来没有说过..."

　　"因为我不允许自己说。"温叙白闭上眼睛，"我是你的养父，也是心理医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感情的...不合时宜。"

　　"那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温叙白的声音哽咽了，"当你躺在医院里，当我看到笔记本上那句'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我意识到，有些话如果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客厅。何灼凛站在光影交界处，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他轻声说，"不是你的拒绝，而是你的接受。因为那意味着你要为我放弃太多——你的名誉、你的事业、你平静的生活。"

　　温叙白走近他，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也许那些东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温叙白透过猫眼看去，脸色微微一变："是医院的伦理委员会主任。"

　　何灼凛立刻后退一步，恢复了两人之间惯有的距离。温叙白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王主任，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子严肃地走进来，目光在何灼凛身上停留了一瞬："温医生，医院接到匿名举报，称你与养子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她取出一个信封，"鉴于你的专业身份，委员会需要你配合调查。"

　　温叙白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何灼凛站在他身后，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我理解。"温叙白平静地说，"我会配合调查。"

　　王主任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另外，鉴于目前的情况，医院建议你暂时停职休息。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声誉。"

　　门关上后，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何灼凛率先打破沉默："这就是我害怕的。因为我的自私，毁了你的一切。"

　　"不是你的错。"温叙白转身面对他，"即使没有你，也会有人因为其他原因质疑我。在这个行业，完美本身就是一种靶子。"

　　"但你本可以避免这些！"何灼凛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如果你继续做一个完美的养父，一个权威的心理医生，没有人会质疑你！而现在..."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做一个真实的人。"温叙白打断他，"灼凛，我四十岁了。我花了半辈子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何灼凛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防线一点点崩塌。他向前一步，又一步，直到两人几乎鼻尖相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一旦迈出这一步，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温叙白抬起手，轻轻抚过何灼凛脸颊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回去。"

　　这个简单的触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何灼凛的呼吸骤然急促，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缓缓低下头，额头抵在温叙白的肩上，这个动作既像依赖，又像投降。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闷在温叙白的衬衫里，"我努力了十年想要忘记你，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温叙白轻轻环住他的背，感受着掌心下紧绷的肌肉。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却比任何亲密接触都更加震撼人心。这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经历了长久的挣扎后，终于找到了彼此的依靠。

　　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像是为这个艰难的决定献上的祝福。

　　"我们会面对很多困难。"温叙白轻声说。

　　"我不怕。"何灼凛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那种让温叙白心动的光芒，"只要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温叙白望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六岁，却已经无比坚定的青年，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也许爱情从来就不分对错，不论时机。它只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而至，然后生根发芽。

　　傍晚，温叙白在书房整理需要提交给伦理委员会的材料时，发现何灼凛站在门口。

　　"我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吧。"何灼凛说，"这样对调查比较有利。"

　　温叙白放下手中的文件："你确定吗？"

　　"这不是退缩。"何灼凛走进来，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这是我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我一直留着。等一切风波过去，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可以从那里重新开始。"

　　温叙白拿起那把已经有些年头的钥匙，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承诺。

　　那天晚上，何灼凛简单收拾了行李。临走前，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温叙白站在空荡的客厅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但他知道，这一次的分离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手机亮起，是何灼凛发来的短信：
　　"等我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你而不是拖累你。那时，我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温叙白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字，然后将手机贴在胸口。窗外，夜色深沉，但远方的灯火依然明亮。

　　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