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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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白端坐于自己练功的洞穴之内，感受灵气缓缓地在经脉间流淌。
戚漠没让他去见梅听禅，自己前去大殿领走了这个便宜徒弟，又以他路途劳顿重伤未愈的理由将他赶了回来。
他直觉宴枕舟会来找自己问些什么，因此直接在这里守株待兔。
只是等了莫约两三日的功夫，宴枕舟都没有来，反倒是他修行的心境越发的烦躁，最终停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规划。
“玄黄一定还有后手，我需要更多信息，失忆前的我，一定给自己留下了些什么。”江既白思忖着。
就在这时，宴枕舟终于大踏步走了进来，又站定在他面前。
他好像在外犹豫了很久，却仍然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你......”
“我没收他为徒，交给戚漠了。”江既白率先开口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记得也告诉楚念。”
宴枕舟深吸了一口气，半跪在江既白面前，仰起头来看着他：“一定要这样吗，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徒弟，你明知道——”
“破境之后，你给我下的记忆封印松动了，我现在能打开了吗。”江既白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
“......我知道了”宴枕舟沉默了片刻，胸膛剧烈地起伏，最终却只是露出了一个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微笑：“我来帮你吧，不然会很痛苦。”
“好。”江既白点了点头，他感知到宴枕舟并无恶意，此时拒绝也会再次伤害到他的感情。
宴枕舟听完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在江既白的面前投下了一道阴影，他绕到江既白的身后，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和太阳穴。
宴枕舟一直知道自己的手很粗糙，但江既白脸颊的细腻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厚厚的茧子不可避免地划过陶瓷般的皮肤和抖动的睫毛的时候，他像在抚摸一件注定不属于任何人的艺术品。
他低下头去，视线在江既白泛白的嘴唇上游离。
“江既白，希望你想起来之后，还能像这样把我当小孩子。”宴枕舟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轻轻点开了第一重封印。
江既白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听闻此言，温和一笑，拍了拍宴枕舟手背：“我一直知道你很可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但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呢。”宴枕舟在心里想到。
他精密地控制着自己的内力，让它们在江既白的各个头部穴位中流转，一点点凿开自己当初处心积虑设下的封印。
江既白只觉得脑海中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倒在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他趁着自己还有些意识，试图向侧边滚去，却被宴枕舟牢牢地控在了原地。
而这人似乎还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大逆不道......”江既白刚从混乱的意识中搜索出这个词汇，便一头栽进了纷乱的记忆里。
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宴枕舟告诉他自己是仙尊。
在魔族发现端倪的时候，宴枕舟说自己是他的故友。
当战斗结束，他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时，这人反倒叫上了师尊，反手封存了他的记忆。
江既白额角暴起了几根青筋，仿佛那个叽叽喳喳的系统又在他的耳边嗡鸣。
对了，那个系统！他好像在保护自己的时候被击碎了，灵魂碎片还封存在自己的长枪里！
可是宴枕舟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记忆，他在怕什么？
“嘶......”到这个时候，疼痛减缓了许多，江既白大概理清了自己记忆的来龙去脉。
他上一世因为不明的原因，将自己的记忆切割成了两份，一份在燕回城，一份目前地点未知。
而第二世，他不知怎的被系统这种外界生物送了回来，什么都不记得，还被宴枕舟删掉了部分记忆
但是江既白隐隐有种微妙的直觉——他一定会把自己的记忆放在这一世的必经之路上。
可能是魔宫，也可能是他受过重伤的武夷山，还有可能.......是仙盟大会那个自己即将前往的秘境。
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某些隐秘被玄黄给察觉到吗？
江既白摊开了被自己划出血痕的手掌，心中的思路大概明了，他刚要站起身，却突然意识到了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自己背后的这位都干了些什么。
比起这几日隐隐约约的暗示，他在魔族中做的种种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他上一世好不容易将他复活——虽然他并不记得细节——难道是让宴枕舟这么糟蹋自己的新生命的吗？！
江既白的心底腾起一股烈焰，他猛然转过身来，将宴枕舟向下一扯，可是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向来敢于怼天怼地的江长老江剑仙，却又哑了嗓子。
在魔族的那些天，宴枕舟是否也在这条隐隐的红线上反复挣扎呢？他自己没能照顾好弟子的情绪，有什么资格将气撒在他人的头上？
江既白软下声音，他放开了宴枕舟，缓缓道：“我是被玄黄带大的，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真正的师徒该怎么相处。枕舟，我给你的感觉是畸形的，但那不一定就是爱情。”
“你很好，那才不是畸形的！你难道忘了，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拜你为师，因为我喜欢你，师尊，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宴枕舟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几乎想从江既白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挖出点什么，比如对自己的憎恨或者爱意，比如对于从前的怀念和惆怅。
但是没有，他的神情反倒显现出了少有的迷茫和探寻，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呈现出这样复杂的形态，或者这和他一直以来所尊崇的事物背道而驰。
“那时候我每天被逼着修习，被逼着狠心伤人，只有在你身边是轻松的。是我太小太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我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您会觉得我是累赘吗？”
宴枕舟想去抓住江既白的手，却被那抹鲜血刺痛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找起了伤药。
他弯下腰去在荷包中摸索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玄黄，他以前对你说过什么？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好好对你，你——”
江既白的思绪骤然腾空。
玄黄，是怎么对他说的？
悠扬的笛声响起，夏日晴朗的夜里，那个人喜欢长发披散着坐在山巅上，与星月共饮一杯清酒，然后转头看向他。
“小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情可生万物，万物却也容易因情而消磨，今天你看到的便是这样，不必为他们难过。”
那时江既白还小，觉得玄黄说什么都是对的，皱着脸蹲在一旁的石阶上，然后问道：“那我们也不是吗？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
玄黄的表情好像永远那么温和，他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头顶：“我们是不一样的，小白，我们都是天道最完美的作品，天生就该生活在一起，和宇宙洪荒一同走向终局，当然，只有我们二人，凡人短短百千年的寿命，承受不起我们的感情，所以，我们也不可打扰他们。”
“住嘴！”江既白的神色仿佛是一块刚刚从烈火中抽出，瞬间浸入冰水的铁——未散的热在他的眉眼间激烈的交锋，最终定格成一种淬火后的、危险的锋利。
他的眼神像是开了刃的刀尖，试图逼退一切窥探，也许这种愤怒并非对准宴枕舟一人，也并非驳斥他的情感，但他仍然让这片刀刃向前挥出。
“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要对你的感情有所回应，你就没有想过这会让我们连师徒关系都无法维持吗？如果有一天，我厌弃了你，你该如何自处？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会怎么做？是杀了我，还是像他们一样？”
“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因为占用了你的整个青春而感到愧疚吗？”
宴枕舟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感到十分的荒谬——这个人就连发脾气的时候都在谴责着自己，他分明那么天赋异禀，那么肆意完美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刻居然是这种模样。
他几乎想上前一步抱住江既白。
可江既白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常，他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连同心口剧烈的抽痛一同咽进抽搐的胃袋里，向后退了一步，骤然冷静下来。
“这些话你就当没听到，我不应当对你发脾气的。”他的眼神幽深了许多：“刚才我太不理智了，可能是这段时间被玄黄影响了。”
宴枕舟回以长久的沉默，他知道江既白此时听不进任何话语了，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去秘境的行动要开始了，他们准备好了，你只用坐镇即可，剩下的交给我。”
“知道了，我出去看看。”江既白点点头，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走到山雨欲来的风暴之中。
距离进入秘境不到一天时间，苍梧宗要进入雨季了。
宴枕舟看着他的背影，却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
“他冲我发脾气了。”他喃喃道，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存着江既白的体温。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怒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