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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惊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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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白的唇间溢出了血丝,他主动引导全身的灵气,让它们逆着经脉流淌,全部向内府倒灌而去。
越来越多的灵气如溪流般汇聚在内府,鼓荡出足以抵御玄黄这一击的灵气,但他生生抑制住了抵挡的冲动,只是让更多的灵气凝聚在自己的内府。
“啪!”那一拳正中江既白的脸颊。
他被打得侧过头去,耳边一阵嗡鸣,然后才感受到从皮肉到牙关都蔓延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鲜血从他的口腔中渗了出来,无力地向下滑落,滴在纯白的衣领上。
江既白的下巴被玄黄抬了起来,迎上了那双得意的眼睛,他咳嗽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那只手腕。
“玄黄,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真是丑陋的让我想笑。”
“你——”就在玄黄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江既白猛然抓住了他的头发向下一按,同时手中青霄剑向上一迎!
“轰隆!”
江既白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浑厚的灵气在内府之中全力压缩,最后到达某个临界点之后爆裂开来。
借着自爆内府那一瞬间强烈的波动,江既白再次挥出数剑,直冲着后侧的通天巨树和遥远的苍穹!
整座古境以他为原点荡开了一阵波纹似的剑气,青霄剑意狂乱地在这一方天地急速膨胀、碾压。地面瞬间被削低三尺,扬起的碎石尘埃甚至没能被吹飞,而是直接化为齑粉!
玄黄首当其中,被这股自戕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在短时间内生长出的触手都被砍成了血沫。
江既白强忍着神魂欲裂般的疼痛,仅凭着意志立在原地,随着他的手腕翻飞,每一道剑气都化作横贯天地的罡风,将面前通天巨树的主干切作数不清的碎片!
树干发出,轰然倒下,无数道裂痕以其为中心向上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连同远方坚不可摧的屏障,都被切割成了几块,大片大片地向下坠落。
巨大的树冠扫过天空,不可逆转地向下倒去!
“嗬.......”
江既白想对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宴枕舟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喉咙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宴枕舟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了过来,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向着玄黄所在的方位杀去!
通天巨树被毁,现在就是玄黄最为虚弱的时候!
就在这时,宴枕舟的眼前闪过了一丝红光。
他的阵法分明已经将玄黄真正斩首,可不知为何,这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向后吸引,几乎不成形的躯体向后退去,最后居然再次缓缓融入了通天巨树之中。
这树不是已经被毁了吗?怎么可能?——不对!
宴枕舟的左臂被划开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左眼血红一片,他半跪在地上,抬起眼望去。
不知何时,这通天巨树被砍断的树干,居然被一股陌生的气息拉了回来,摇摇欲坠地连接上这古境和天幕!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通天巨树之后,他的身后隐隐摇动着九根狐尾,而白岑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江既白眼底的血色和那一袭红衣连成一片,他好像一脚踏空坠入了深渊,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你对这里很熟悉,你来过这里,不止一次,难道在那么久之前你就想着要把我赶走吗?”楚念的瞳孔呈现出惊人的红色,他的脸颊向内凹陷,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浑身却散发着恐怖的妖力。
连接树干和天际的灵气源源不断地从楚念的心口涌出,他弯下腰去,咳出一口近乎黑色的淤血,神色癫狂。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在方才就杀了你。”江既白嘶哑着声音回答道,他的内府破了个大洞,自己也仿佛变成了个漏气的皮球,只能眼睁睁看着内力和寿元离开自己的身体。
他握紧了左手。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从来,从来不愿意认真看我一眼,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偏偏丢下我?”楚念的视线黏在了江既白的伤口之上,他的手腕僵在了原地,对通天巨树的供能也停滞了。
“赤红之瞳,果然,那天让弟子主动出来推开我的人是你。还有那碗药,以及更多东西,你分明全都清楚。我是救过你一次,但这不是我原谅你的理由。”江既白毫不犹豫地揭穿了这一点。
他看着楚念的手腕,一边计算着自己多久可以砍断它,一边尽最后的力气争取:“楚念,帮他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就是这样一个贱人......”楚念喃喃说道,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在嘟囔着说些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他的手放下了。
江既白越靠越近,他紧盯着楚念失魂落魄的眼睛:“别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楚念。”
就快了,楚念如今也只是残灯一盏,只要他能出其不意打倒他,只要......
“师尊,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在想什么。”楚念幽幽说道。
江既白心里一惊,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可颤抖的手腕连青霄剑都没法握住,只剩下手背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打在了楚念的脸上。
就在这耽误的几分钟——
天彻底黑了下去,不,是一团巨大的黑雾笼罩在古境之上,遮挡住了所有阳光!
江既白感受到再熟悉不过的污染的气息,他心中一悚——最坏的那个情况还是来了!
玄黄带着污染降临了,他在强行神降!
通天巨树和天道的联系一旦被斩断,玄黄的存在就会被世界所排斥,这个时候他只有赌,赌在所有人都被污染之前自己的能取代原本的天道,赌他在被彻底污染后不会死!
黑雾变幻,好似一张巨大的狰狞的脸庞,其中幻化出蠕动的血肉和挥舞的触手,江既白仰头望向这个怪物,几乎要倒在原地。
但他终究没有。
一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他,宴枕舟站在他的身后,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声音苦涩:“你一直留着他,原来是为了这个......”
“嗯。”江既白的左手张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杆长枪,缓缓凝结。
这是当初他在魔族给自己留下的长枪,其中蕴含了来自异世界的系统的神器!
江既白别无选择,他轻轻将这杆藏了许久的武器向前一挥。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再回想上一世受伤后的记忆,那时候没有宴枕舟,也没有自由。
一股微妙的界限被这杆长枪划破,两个不同时间线上的世界逐渐融合,楚念捂住头,半跪在地上,神色被不可置信和痛苦所扭曲。
只有本就拥有前世记忆的三个人没有停手。
玄黄化作的黑雾和通天巨树融合在了一起,嫁接成诡异的形状,他睁开了双眼,让通天的枝杈化作自己的触手,狠厉地向着周围的一切抽去。
宴枕舟飞身上前,双掌向上,为所有人的头顶展开一个巨大的法阵,将玄黄的攻击拦在半空。
“啪!啪!啪!”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抽打声响起,他全身的皮肤都因为承力过大而出现了一丝丝裂痕。宴枕舟仰头向上,他凝视着玄黄已经完全失控的样子,眼底涌动着深沉的情绪。
看到江既白仍在准备着什么,宴枕舟的左袖袍中悄悄涌动出了一缕同样邪异的灰雾,他让这黑雾穿过了法阵,随后猛地凿进了通天巨树的本体。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黑雾化作盘踞的蟒蛇,猛地向玄黄的身体咬去!
血肉淋漓,这带有天道之力和世界污染的剧毒躯体,竟是被宴枕舟一口一口地咬了下去,吞吃入腹。
而玄黄也不甘示弱,他挥动通天巨树,将宴枕舟从半空提了起来,束缚住了他的四肢。
看到宴枕舟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混沌中发出凄厉的笑声:“他居然还不知道.......不知道......你不敢告诉他,怕也像我一样被抛弃对吗?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宴枕舟面沉似水,他凌空削去玄黄的半数树冠,向着黑雾的正中心冲去。
江既白还停在原地,他勉强用长枪撑住身体,唤醒了被自己封印许久的枪魂。
司宏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他手里拎着那个光圈:“主人,它答应了!”
“你你你你你骗我!”许久不见的系统惊恐地在司宏的手里扭动,它的光圈边缘几乎要消散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会被天道给摧毁的!天呐,怎么一觉醒来变成这样了——不对,我不是早就死了吗?”
“系统,想活的话,到我身边来。”江既白乌黑的眼睛底部仿佛冻结着深渊,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系统背后的那位无非是看上这个世界愈来愈多的污染,他想要收割这个世界,因此强行传送执行者进入,试图夺舍这个世界最大的气运之子。
为了破局,他干脆伪装了自己的身份,前去成为了执行者。
系统最后一定会派他回到这个世界,因为没人比他更契合这里的天道。
没有什么比这股气息更适合用来击破玄黄的那层屏障了。
江既白的右手没有知觉了,他用满是鲜血的左手拾起枪杆,缓缓升到了半空中。
“重来一世,没想到内府还是受损了,此去一行,怕是回不去了。”江既白想道。
他分明是在缓缓向前移动,可身体表面却像被系统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薄雾,这让宴枕舟和玄黄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江既白飞至通天巨树之上,他停顿了一秒。
他还是不敢回头看宴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