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欢几何》久揖万壑云

11、锚点与炉心

　　冰冷的金属平台紧贴着后背，寒意透过湿透的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那声从幽深管道入口传来的、如同恶魔低语的电子嗡鸣，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紧接着，那股粘稠、冰冷、带着绝对意志的“注视感”瞬间缠绕全身，比在咖啡馆里、在暴雨的公交车上，都更清晰、更……饥饿！

　　我猛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惊的虾米，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感官，视线死死盯住平台下方——那点刚刚亮起的、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幽蓝色光芒！它如同深渊巨兽缓缓睁开的独眼，无声地悬浮在管道入口的黑暗中，贪婪地“注视”着我！

　　“锚……动了。” 旁边，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诡异的期待？

　　他枯瘦的身影站在平台边缘，佝偻的背影像一块被风化的礁石，面对着下方那幽蓝的“眼睛”。他缓缓抬起那只带着同样幽蓝烙印的手腕，浑浊的目光落在上面，又转向我，嘴角扯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

　　“感觉到了吗，丫头？” 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锈铁，“它在‘闻’你。闻你脑子里那个被钉死的‘锚’。闻那被迫依赖、被迫痴缠的‘味道’……” 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冰冷而嘲弄，“对那炉膛来说，这被强行扭曲、被规则提纯过的‘执念’，是最高级的‘燃料’。是……引信。”

　　引信？！

　　这个词像一盆冰水浇在我被恐惧冻结的意识上！那个被强行植入我脑海、扭曲我对鹿游原认知的“锚”，不仅是定位器……还是点燃这恐怖熔炉的引信？！

　　“你……你带我来这里……” 巨大的寒意让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恐惧中成型，“就是为了……让我当这个‘引信’？！引燃它？！引燃……鹿游原？！” 最后的质问带着绝望的嘶哑。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咧开嘴，露出残缺的黄牙，笑容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燃料’总是成对出现的，丫头。男主，女配……缺一不可。你们越靠近，越挣扎，越被那‘锚’折磨……散逸的‘能量’就越美味。”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管道深处那点幽蓝光芒，带着一种行刑者般的冷漠，“现在，火候差不多了。该‘投料’了。”

　　“不！” 巨大的惊恐让我失声尖叫，挣扎着想从冰冷的平台上爬起来，“你休想！我不会……”

　　话音未落！

　　“嗡——！！！”

　　平台下方，那点幽蓝光芒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亮度瞬间提升了十倍！如同一只被惊醒的、暴怒的独眼！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吸扯力量的无形力场，如同深渊张开的巨口，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铁链瞬间捆缚！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我的意识，不，不仅仅是意识！是某种更深层的、被那“锚”死死钉住的东西——那份被规则强行扭曲的、对鹿游原的扭曲依赖和执念！此刻，它像被点燃的引线，疯狂地燃烧起来！化作一股冰冷而灼热的洪流，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幽蓝光芒的方向汹涌而去！

　　“呃啊——！” 我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大脑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身体在冰冷的平台上剧烈地抽搐、痉挛！那感觉……就像灵魂被强行从躯壳里撕扯出来，投向那燃烧的炉膛！

　　视野瞬间被那爆发的幽蓝光芒完全占据！意识在剧痛和恐怖的吸扯中濒临溃散！只能模糊地看到老人佝偻的身影站在光芒边缘，像一个冷漠的祭司，枯瘦的手缓缓抬起，指向那光芒深处……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扯碎、投入深渊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击在厚重的金属大门上，猛地从这巨大空间遥远的入口方向传来！声音穿透了机柜低沉的嗡鸣和管道深处的吸扯力场，带着一种蛮横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加沉重！更加狂暴！

　　“砰！砰！砰！”

　　仿佛有一头被困的凶兽，正在用身体疯狂撞击着牢笼的大门！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巨响，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

　　平台下方那爆发的幽蓝光芒猛地一滞！那股恐怖的吸扯力场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波动和紊乱！

　　老人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豁然转身，浑浊的眼珠第一次爆射出难以置信的锐利光芒，死死盯向巨大机房那遥远的、被厚重金属门封闭的入口方向！脸上那冷漠的祭司表情瞬间被惊愕和一丝……被打断计划的暴怒取代！

　　“他……怎么可能……？！” 老人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动，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撞击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狂暴！巨大的金属门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震动！整个空间似乎都在随之颤抖！

　　是鹿游原？！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濒临溃散的意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压倒了被吸扯的痛苦！

　　他来了？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是来救我的？还是……被这“锚”吸引来的？被规则驱赶着，像被牧羊犬驱赶的羔羊，走向最终的屠宰场？

　　平台下方，那幽蓝的光芒在短暂的紊乱后，似乎被入口处狂暴的撞击彻底激怒了！光芒再次暴涨！亮度甚至超过了之前！更加刺眼！更加贪婪！吸扯的力量瞬间加倍！仿佛要赶在牢笼被破开前，将我这个“引信”彻底吞噬！

　　“呃——！”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扯向黑暗的边缘！视野里只剩下那吞噬一切的幽蓝！耳边是金属门被疯狂撞击的巨响，还有老人惊怒交加的嘶吼（“拦住他！”），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就在这意识彻底沉沦的刹那——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被彻底撕裂的恐怖巨响！

　　入口方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扭曲变形，伴随着刺眼的电火花，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狂暴的气流裹挟着冰冷的尘埃瞬间涌入！

　　一道高大、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和暗红色血迹的身影，如同浴血的魔神，撞破弥漫的烟尘，一步踏入了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巨大空间！

　　是鹿游原！

　　他站在被撞毁的门口，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机房里回荡。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几缕发丝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疲惫、伤痛、被规则反复蹂躏的痕迹清晰可见，但都被一种更加暴烈、更加不顾一切的决绝所覆盖！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炽热的探照灯，瞬间穿透弥漫的尘埃和闪烁的指示灯，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巨大金属平台上——正在幽蓝光芒中痛苦痉挛的我！

　　也锁定了平台边缘，那个佝偻的、带着同样幽蓝烙印的老人！

　　鹿游原染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暴戾、带着无尽嘲讽和杀意的弧度。

　　他抬起左手。

　　那只带着幽蓝烙印的手腕，此刻在机房惨白的光线下，边缘的冷光清晰可见。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紧握在左手中的东西——

　　一个单薄的、穿着湿透米白色连衣裙的身影。

　　林薇。

　　她被他像拎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单手扼住后颈，提在身前。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脖颈皮肤上，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小的、闪着金属冷光的切口？像被什么精密器械打开过。

　　鹿游原的目光越过痛苦挣扎的我，越过惊怒的老人，最终落在那平台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