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卷卷卷凉皮》山木有水

31、原因

　　微风从远处吹来，湖里的倒影映照着晃动的柳枝。风穿过每个人的身边，带动了发丝与衣稍。
　　“晚上见。”李匀灿说完，微笑着转身，高举的手掌在空中挥动。
　　那个背影是宋秸阳记忆里望向李匀灿的最后一面。
　　那个意味着短暂告别的挥手没成是最后的告别。
　　他们甚至没能好好地说再见。
　　李匀灿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心中默默感叹。滑动屏幕的手突然停下，李匀灿把刚刚和宋秸阳的合照设成了手机壁纸。
　　忙完学院里的事时太阳还没落山，在西边的太阳映衬着晴朗的天气，天还很蓝，白云也形态缥缈。
　　李匀灿满心欢喜地推开了出租房的门，嘴里喊着宋秸阳的名字，但没有人出来迎接他。
　　屋里安静得要命，李匀灿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与往常不同，像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宋秸阳？出去了吗？”李匀灿换下鞋看着鞋柜旁没有宋秸阳的拖鞋。
　　宋秸阳把东西收拾得有条有序地，李匀灿没有在意，以为是他出去了把拖鞋放进了鞋柜里。
　　越往屋里走李匀灿的脚步声越来越沉，像是没有抬起脚来，李匀灿疑惑地走到卧室，推开卧室门，卧室里的东西也没有少，床上也整整齐齐但李匀灿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走到衣柜前猛然打开了柜门，原来塞得满满的衣柜现在空了一大半。心里的不安落实，李匀灿跑到每个房间。
　　厕所里的牙杯已经变成了一个，毛巾变成了一个，所有双数的东西都变成了单数，书房里属于宋秸阳的书也没有了。仿佛关于宋秸阳的东西都没有了。
　　李匀灿跑到鞋柜前打开鞋柜，鞋柜里就只有李匀灿的鞋，宋秸阳的鞋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客厅里两人的合照一个都没有拿走，承载着他们美好回忆的东西一个都没有拿走，宋秸阳只拿走了他的东西，也只拿走了他自己的东西。
　　李匀灿几乎是脚擦着地坐到沙发上，他拿出手机，找到宋秸阳的联系方式，微信已经冒出了红色感叹号。李匀灿心跳得飞快，手指也不自觉地颤抖，他找到宋秸阳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对面传来了关机的提示，李匀灿不相信。他不相信宋秸阳就这么离开了。
　　李匀灿问了认识宋秸阳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和李匀灿一样。
　　宋秸阳把他们都删了，手机也关机了。
　　宋秸阳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不相信事实的李匀灿感到了绝望，他不相信宋秸阳就这么消失了。他一遍遍打着电话，对面始终显示关机。
　　电话打累了，李匀灿放下手机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个屋子，突然他看见了茶几上的银行卡，李匀灿几乎是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他跪坐在地上，拿着那一张薄薄的银行卡。
　　李匀灿相信了，宋秸阳是真的离开他了。
　　西边的太阳光通过阳台照入室内，六月的躁动却在这一刻凝固了。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没有了温馨，取而代之的是空寂。
　　一开始没有宋秸阳的日子非常难熬，李匀灿白天上课晚上回到出租屋就开始想宋秸阳，他总是拿着手机打着那个关机的电话。
　　终于有一天电话那头的提示音变了，号码已经成了空号，李匀灿彻底找不到宋秸阳了。
　　李匀灿无数次想去找宋秸阳，但他发现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世界这么大，他该去哪呢?宋秸阳又去哪？
　　这时李匀灿才发现他对宋秸阳的了解甚少，他不知道宋秸阳来自哪里，他也不知道宋秸阳想去哪里。他们只是维持着表面的恋爱关系。
　　等真正地脱去了学校的外衣，李匀灿才发现他和宋秸阳之间有很多很多问题，有很多很多不可逾越。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变多了，家人、金钱、社会地位……
　　他们没有那么坚不可摧，爱也不能抵万难。
　　时间越久李匀灿就慢慢麻木了，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宋秸阳离开的事实，也习惯了没有宋秸阳的生活。
　　就这样白天上班，晚上睡觉，一天一天地过去，但有时李匀灿还是忍不住想宋秸阳。看着手机里的合照，宋秸阳的每一瞬间，和他相处的每一个时刻李匀灿总是忍不住回忆。
　　四年过去，李匀灿也有了几年的工作经历，就在这时他的生活发生了转变。李匀灿被调岗了。
　　他被调到了隔壁市区。在哪都一样，李匀灿想。
　　就在这一刻，他离开了这个城市，离开了这个出租屋，离开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四年了，也该放下了。李匀灿想。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出租屋，关上门的那一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到了新学校，李匀灿很快就忙起来了，每个学校的教学方式不一样，李匀灿要花时间适应，但没想刚来就被安排去出差，李匀灿接到了任务，起身去往另一个地区。
　　虽然只有几天但李匀灿还是学习到了很多。
　　不同地区即使相近也有不同的习惯，李匀灿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感受到不同的氛围。
　　就在这个让李匀灿又讨厌又喜欢的地方，李匀灿看到了一个人。
　　在最后一天，微风从屋外吹进了屋内，一个人带着一缕清风进来了。
　　本是看热闹的李匀灿，就在那一抬头，就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有无数蚂蚁啃噬，密密麻麻，微小而刺痛。
　　李匀灿的神经都紧绷了，明明都习惯了，明明都放下了。为什么会在这遇见？看到宋秸阳的一瞬间李匀灿脑中有无数个想法涌上来。
　　他想去问问宋秸阳为什么当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他想问问宋秸阳这些年过得好吗；他想问问宋秸阳是不是把他忘了；他还想问问宋秸阳当年走得这么决绝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他见面了。
　　看见宋秸阳的那一刻他有太多想问的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问哪句，也不知道自己能问哪句。
　　但听见他旁边的小孩叫他爸爸的那一刻李匀灿抛下了所有的问题。他不相信宋秸阳已经成家了，他不相信宋秸阳就这样从他们之间走出来了。
　　他不相信，也不接受。
　　“爸爸？”李匀灿脱口而出，“他叫你爸爸？”
　　但好在宋秸阳解释了，好在宋秸阳也没有走出来。
　　问题放到今天放到现在李匀灿不知道还有没有问的意义，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他还是想听宋秸阳亲自说出口。
　　“宋秸阳，你当年走得那么决绝，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跟我们联系了。”李匀灿在众多问题中选了一个最好答的，也是答案最显而易见的。
　　但他想听宋秸阳的理由。
　　“嗯。”宋秸阳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把所有人都删了？”
　　“因为……”宋秸阳躺在李匀灿的腿上，逃避了李匀灿的视线。
　　李匀灿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不放过任何让他逃离的机会。
　　“我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宋秸阳看着李匀灿颧骨上的小痣。
　　“宋秸阳，你真的很薄情。”李匀灿弹了一下宋秸阳的额头，“你真的……”李匀灿叹了口气，“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李匀灿说得对宋秸阳就是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没有人教过他他又怎么会呢。他只能靠自己的方式去思考去回报去探索。
　　他不会爱人，但好在有人爱他。
　　无论是谁，李匀灿虽然不是给他爱的第一个人，但一定是教会他爱人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