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风》斯人似锦

20、对半

　　天还早，陈生没打算带回家再吃。

　　他坚信时间对于蛋糕口感会有巨大影响，越早吃味道越好。

　　谢闻意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这个蛋糕在他们买之前已经在橱窗摆很久了。

　　陈生由此反驳道：“对呀，所以再不快点吃就更会错过它的美味时间了！”

　　在陈生据理力争的辩论下，谢闻意跟随他来到一个公园里。

　　至于据理力争，只是陈生单方面认为。

　　尽管是假期里的公园，也无多少人游玩，习惯大城市快节奏的人们很难再慢下来去到离家只有几百米的公园里漫步。

　　年轻人们更喜欢去到一些网红打卡点或是宅家，好像商场更适合他们，而绿荫成片的公园里则是中老年人的娱乐场所。

　　在这个叫川城的地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信奉一个观点：及时行乐。

　　公园里你可以看见五十来岁帮家里子女带孩子的阿姨叔叔，也能看到九十几硬要出来和老朋友出来打牌的爷爷奶奶。

　　他们不在意得失，只注重悲欢。

　　那怕末日在明天，他们也只想今晚吃什么好。

　　陈生今晚想吃糖醋排骨。

　　小区外最近的一家家常菜里的糖醋排骨就很好吃。

　　一会儿要打包回去一份，陈生想。

　　在此之前他要好好品尝一下今天买到的新品小蛋糕。

　　两人随意找了个有大树遮荫的长椅，一人一边，中间刚好空出一大片放蛋糕。

　　新出的口味叫草莓千页蛋糕，加上奶油一共有十层，顶上铺满草莓，右上角的薄荷叶仅做装饰。

　　谢闻意依旧黑森林蛋糕。

　　都是四寸的小蛋糕，陈生看着两个蛋糕和手里店员顺手塞给他们的蛋糕刀。

　　“谢闻意，我们是好朋友吗？”

　　谢闻意挑眉：“怎么？”

　　“你先说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不是。”谢闻意隐约猜到陈生想做什么，但逗陈生对他来说更有意思。

　　“不行！你要说是！”陈生新剪的头发没有再遮住他好看的眼睛，面对此时陈生恳切地请求，谢闻意迅速败下阵来：“可以，你切吧。”

　　陈生露出满意的笑容，小心给两个蛋糕都切了对半，互相交换到各自的盘子里。

　　既吃到新品又吃到自己最喜欢口味的陈生喜滋滋地给两个已经被挖过一勺的蛋糕拍照。

　　叼着勺子空出两只手玩手机的样子着实不是很美观，但陈生这样的话谢闻意觉得也不甚可爱。

　　像某个棒棒糖品牌塑封袋上的小人。

　　捣鼓完手机，陈生又开始他的蛋糕品鉴。

　　甜腻的奶油入口即化，蛋糕上的草莓偶尔几个酸涩陈生咬一口就整张脸皱到一起。

　　相比之下谢闻意一脸面瘫的样子显得蛋糕索然无味。

　　陈生思索，“你的草莓不酸吗？”

　　“酸的。”谢闻意说。

　　看着谢闻意一点都不酸的脸，不信邪般，陈生挑走谢闻意蛋糕上的一颗草莓。

　　“唉！这颗好酸！”陈生牙齿快要失去知觉，快速咬下一大口奶油才缓解一二。

　　这股子劲之后就是兴师问罪：“谢闻意，你怎么不觉得酸！你是不是故意作出没有表情的样子等我来吃的？”

　　“我没说不酸。”谢闻意还是没有表情的模样，当着陈生的面吃下一颗草莓：“这颗也是酸的。”

　　陈生：“？”

　　给点这颗草莓好酸的表情好吗？

　　“谢闻意，跟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淡淡的。”陈生放弃这个草莓到底酸不酸的话题，把问题推到谢闻意身上。

　　思衬着，谢闻意问道：“为什么？”

　　陈生转头看他一眼，说：“笑。”

　　谢闻意嘴角上抬，机器人接到指令的时候跟他现在一样。

　　陈生又说：“生气。”

　　谢闻意往上抬的嘴角放下。

　　陈生继续说道：“难过。”

　　谢闻意面上无明显变化。

　　“害羞。”

　　“……”

　　“为难。”

　　“……”

　　陈生无奈笑笑，“这样挺好的。”

　　谢闻意抿唇，解释到：“我刚刚没发挥好。”

　　“比赛结束了，下次再来吧。”陈生后仰靠在长椅的靠背上，还在回味谢闻意刚刚的几个表情。

　　准确说两个。

　　谢闻意的所有表情根本就只是嘴角抬不抬的变化。

　　陈生怀疑他再多说几个也是一样的。

　　这个人，比表面上有趣多了。

　　还有点争强好胜。

　　两人吃完蛋糕后没急着走，在公园绕了一圈找到垃圾桶，连同纸袋一起丢下。

　　陈生走路两只手背在身后，头仰起一些，像老大爷散步。

　　谢闻意跟随陈生走在下午的公园，穿过几条林荫小道，途径三两家露天麻将馆，整个公园被他们用脚丈量了一遍。

　　陈生兴致颇好，没树荫的地方就把帽子下拉一点，并不能阻挡他的热情脚步。

　　所幸公园也不是很大，他们从北门进来，现下走到南门刚好可以出去。

　　因为南门在河边，人比在马路边上的北门多些，就摆了许多小吃摊。

　　煎蛋饼混杂天蚕土豆的香味，还有淀粉肠也不甘示弱，麻辣拌凉面刺激得刚刚吃完一整个小蛋糕还说好饱的陈生又饿了。

　　今天是假期，来公园玩耍的学生也多。

　　每个摊位前都站了不少人，摊主们忙得左手炸土豆右手翻煎饼，闲不下来。

　　陈生眼睛转过一周，最后站到一个人较少的摊位前要了一份豪华鸡蛋饼套餐，让摊主阿姨别忘记给他切两半。

　　阿姨爽快地答应，表示做好这一个下一个就是他。

　　陈生看估计还有一会儿，干脆带着谢闻意去到对面河边，反正一会儿去拿也是可以的。

　　还没到降温的时候，这座城市的母亲河河岸上停驻了许多迁徙来的海鸥。

　　一溜烟地掠过河面，又垂直上天。

　　上演一些列高难度动作供岸上的两脚兽瞠目结舌。

　　陈生拿出手机调出相机，咔咔拍几张。

　　另一边还有专门准备了面包屑和鸟食喂鸟的人，以此来更近距离拍摄海鸥。

　　它们每年都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同一群。

　　我们每天都在擦肩，或许一直在与同一个人错过。

　　吹吹岸边的风，陈生感觉到一丝凉意。

　　今天他也穿的短袖，头上太阳还在上班，看起来没有前几天积极了。

　　明天要加衣。

　　陈生回去得问问左小青女士把他的校服外套放哪了。

　　那边阿姨做好了煎饼在叫他们，陈生转头应一声，几步跑回小摊上。

　　两个小袋子分开装好一个煎饼，陈生拿一个给谢闻意，要他尝尝四川的煎蛋饼。

　　他笃定谢闻意没吃过。

　　在川城五年，哪怕每天放学都要经过学校门口的各种小摊子，谢闻意硬是一次没停下来尝过。

　　第一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放学基本都是晚上九点后。

　　二是他吃不了太辣。

　　陈生递来的半个煎饼，看似平平无奇，咬下去一口才知道滋味。

　　煎饼的内里刷满辣椒酱，虽然有生菜夹在里面，还是不免呛得谢闻意咳嗽。

　　陈生笑得开怀，拿出纸给谢闻意，包里的矿泉水也派上用场。

　　谢闻意咳得眼眶通红，白皙的皮肤透出绯红。

　　陈生也觉得有点热了。

　　“煎蛋饼里为什么放辣酱？”谢闻意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可置信。

　　陈生也不解：“这不是想放什么放什么吗？阿姨那里还有沙拉酱和番茄酱，你喜欢哪个？我们下次吃。”

　　谢闻意一张薄唇辣成嘟嘟唇，灌下去半瓶水才见好。

　　煎饼还拿在手上，路过的海鸥看出他不太想吃，停在围栏上叼走一小块。

　　陈生：“……？”

　　你还吃上了。

　　没想到海鸥比谢闻意抗辣，吃了好几口才飞走。

　　剩下这点也不能吃了，谢闻意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陈生自己那半个倒是吃得欢。

　　吃完想喝水才发现自己好像只带了一瓶，还在谢闻意手上。

　　到处都有卖水的，陈生想想，转身要去旁边的大爷小车上拿一瓶。

　　谢闻意及时送上自己手上的水：“这瓶没喝完。”

　　陈生摆摆手：“没事我买瓶新的。”

　　谢闻意举起的手没放下，接着说：“都是男的，有什么？”

　　陈生心里无能狂怒：他是gay啊！

　　就算他不是gay，他现在也喜欢谢闻意，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喝谢闻意喝过的水。

　　谢闻意走进一步，瓶盖都帮忙拧开了。

　　陈生做不到在暗恋的人面前说出自己是gay的事，硬着头皮喝了。

　　这下好了，他的脸比刚刚谢闻意红。

　　偏偏那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脸红什么？”

　　“太热，早说过，川城的夏天太久了。”陈生说点话糊弄过去。

　　天边鱼际泛红，弯月悄然攀上树梢。

　　河边常有风，一到傍晚就吹个不停。

　　陈生头发被吹得四处倒，反观谢闻意只堪堪过发际线的头发纹丝不动。

　　“谢闻意，你头发好短。”路上路灯还没有亮，有一丝昏暗的环境里陈生不遮掩地看向对方。

　　谢闻意垂下眼眸道：“太长会麻烦。”

　　一听就是假话，陈生觉得自己简直太了解谢闻意，他已经一眼就能分辨出谢闻意话中真假。

　　“我要听真话。”陈生说。

　　“因为去见妈妈时头发太长，她会抓我头发，比东西摔在身上要疼。”谢闻意说。

　　还真是个随随便便就惹人疼的。

　　陈生记得他手上的伤痕，对他说：“那以后留长吧，你的头发肯定委屈死了，刚长一点就要被你剪掉。”

　　不知道以后在什么时候，谢闻意还是应下这一个没目的的建议。

　　晚上七点，城市的路灯准时亮起，陈生四周都被点亮。

　　两人在公交站台等到天色暗下来车才来。

　　谢闻意在车上回消息，朋友圈那一栏多出一点红色。

　　顺势打开，等待刷新。

　　朋友圈里一张蛋糕照片在最顶端，两个双拼蛋糕在公园长椅上面对面，虽然绿树成荫也免不了有阳光落进来，撒在蛋糕上像一层金粉。

　　而这张照片的主人给它的配文是：你一半我一半~

　　附带两个微笑黄豆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