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霜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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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后几天下了几场连绵不断的雨。
雨水下来，彻底清扫走烦闷的炎热。
至此川城漫长的夏季终于宣告结束。
陈生穿上秋季校服外套出门，外面天将明不明，道路旁等他的谢闻意刷着手机。
左小青女士在假期最后一天终于从外地赶回来，给陈生做了一桌子菜补偿，还把这几天一直呆在一起负责中午投喂的谢闻意也叫来了。
今天一早，又准备好两份吐司让陈生带走。
陈生拖出自己的自行车出去，顺手把吐司放进谢闻意自行车前的车筐里。
谢闻意看向吊儿郎当走过来的陈生：“？”
陈生解释说：“我妈说假期真是辛苦你了，不然他的宝贝儿子一定会饿死的，所以她决定以后每天都给你做早饭。”
谢闻意垂眼，长久地注视那包牛皮纸袋装好的吐司，说：“我自己会做。”
陈生质疑：“得了吧，我就没见过你吃早饭。”
谢闻意：“在家吃的。”
陈生：“那你今天吃的什么？”
谢闻意：“……粥。”
陈生学着谢闻意面无表情那套，说：“哦，你早上七点上学还要提前起来熬粥喝。”
“我昨天晚上……”谢闻意没说完就被陈生打断：“昨晚我俩一起吃的，你回家就回房间了，哪来的时间熬粥？”
谢闻意骗人无果，接下陈生以后每天都会有的早晨服务。
时间还早，两人慢悠悠地骑自行车，路上路过水坑，自行车碾过去划出一道水痕。
水坑倒映出他们的身影，还有他们划出的涟漪。
柏油马路两侧高大的榕树一道线地过去，清脆的车铃偶尔响起，拨动少年的心弦。
谢闻意有意骑在陈生身后，看这个与他截然不同的男生。
前面红绿灯路口，陈生停下等谢闻意，到谢闻意并肩才继续。
驶进校园后同学也多起来，尹建在车库跟他们碰见，后面又是曾然，打个招呼就开始补上这几天没聊的天。
顺便说了期中考延后的事。
谢闻意混迹其中不惹眼。
四教楼下几人往左往右，曾然和谢闻意不在一个班但在一个楼层。
两人一齐往上走，曾然好奇问道：“谢闻意，你怎么和陈生认识？”
谢闻意吐出两个字：“对门。”
曾然笑笑，他早就知道谢闻意这吐不出几个字的嘴，也不反感这人的冷淡，说：“你跟陈生是朋友，那我们也是朋友了，有事儿就来二班找我啊。”
说完冲谢闻意抬抬下巴。
谢闻意本想回曾然一个笑，又想起陈生说他笑得丑，最后只说了个“好”。
曾然回去二班，谢闻意也回自己班。
没等坐上座位，谢闻意就注意到班上有几道视线在他身上。
直觉告诉他有事。
确实是有事。
平时跟他不怎么有交流的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偷瞄他，还悄声说着什么。
“你去。”
“妈的你怎么不先去。”
“到底去不去啊？曾然说他人很好的。”
“好那你去啊。”
几人争执不休，还是上课铃快打响，几人中间的那人走过来。
谢闻意的座位在靠走廊最后一排，没有同桌，所以他的书包也可以坐单座。
徐子平左手一张试卷右手一只笔，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硬是把这几步路走成古时出嫁的小姑娘。
谢闻意看着他：“说事。”
徐子平深吸一口气，把卷子放上桌，犹豫着问：“谢同学，能不能问问物理第二张试卷的最后一个题你写没写？”
没想到是来问题的，谢闻意新奇间又觉得好笑，之前都拿他当瘟神躲呢。
“没多难，你题目条件都没找全，公式也是错的，当然做不出来。”谢闻意翻出自己的试卷递给徐子平看，上面干干净净的，只有解题过程。
开过一次口的徐子平见谢闻意也没生气，又问：“那……谢同学，你要不给我讲讲？”
说完又立刻补充道：“你放心，我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你讲一遍我绝对能懂！”
谢闻意从文具盒翻出一只红笔，随便在桌上抽了一张草稿纸，顿了顿问：“他们听不听？”
徐子平愣住，其他听墙角的几人倒是直接都围上来，直接把本来站着的徐子平挤到谢闻意书包的专座上。
“欸，抱歉谢同学，我不是故意要动你书包的。”
谢闻意脸上就快绷不住，他又不是恶鬼，碰他书包不会死。
“坐好，我讲了。”
在上课铃打响之前谢闻意讲完题目，懂了的点头表示懂了，没懂的拖长嗓子“哦”一声假装懂了。
谢闻意分辨不出，看都说懂就把自己的卷子收回去，草稿纸顺手一楼要丢进课桌下面。
没懂那几个只沉静一瞬就不约而同开口：“谢同学，我帮你扔。”
谢闻意也不推辞，放旁边桌上让他们自己拿。
几个人都抱的再偷偷看看草稿纸的心思，拿到手就自己围到一边研究去了。
谢闻意耳边响起敲玻璃的声音，一看是陈生来了。
“我来通知一下你，我中午体育课，谢同学可以在楼下等我。”陈生双手交叠搭在窗台，歪头笑眯眯地看他。
谢闻意隔着玻璃说：“好。”
谢闻意以为他说完这个就走，陈生却又说到：“我们谢同学好受欢迎啊。”
谢闻意感觉到耳尖发热，又低低“嗯”一声。
陈生笑容更大，从窗户给他丢下一颗水果糖，走了。
谢闻意盯着水果糖亮纸的包装，像今早盯着那包吐司出神。
喜欢上陈生简直理所应当。
水果糖纸折射出光亮在课桌上，谢闻意将它收起来揣在左手外套口袋里。
上午的课陈生百无聊赖，全是订正作业然后讲错误率最高的几个题。
一节英语课他被拉起来四次讲语法，姜婷就满意地听他讲，再点点头表示不错。
挨到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陈生拒绝了尹建的打球邀约，溜回四教跑到理科一班的后门。
正好是数学课，跟他们不是一个老师 。陈生蹲下去，鬼鬼祟祟地挪进教室里面，蹲在谢闻意身后。
谢闻意鼻梁上架幅眼镜，手下不停记笔记。
陈生戳他后背时谢闻意还没反应过来，陈生又戳他一下，谢闻意才觉察不对，微微回头，就见陈生整个蹲在他后门，仰头冲他笑。
谢闻意皱眉：“？”
陈生：“嘿嘿，我来上课。”
“你快给我让个坐啊。”陈生小声呼喊，偷鸡摸狗的。
谢闻意瞥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不动声色地把座位往墙边挪了挪，给陈生留出点空位让他匍匐前进到两个位置中间来，再做贼似的探个脑袋，等到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蹭”地坐上来。
“你好同桌。”
陈生装模作样给谢闻意打招呼，从谢闻意的桌子顺来不少东西放自己面前。
谢闻意摊开试卷放在两人中间方便陈生看，自己则继续低头刷刷写着什么。
陈生数学能不能听懂全凭天意，考试有个九十分还是天天烧高香熬更守夜学的。
理科班的数学比文科班的难，在于他们的老师不像文科班的数学老师，要把一道题掰开了揉碎了讲。他们只讲原理公式，一般只有最后一题详细地讲。
陈生得了一种一听数学课就昏昏欲睡的病，只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找谢闻意说话。
“你写什么呢谢闻意？”陈生好奇张望，看不懂谢闻意写的是什么。
“数学竞赛题。”谢闻意说。
陈生望而止步，深知自己看了也不懂，偏回头看谢闻意的试卷。
“谢闻意，你的试卷都改了吗？”陈生从谢闻意的文具袋里找出红笔，跃跃欲试往试卷上划：
谢闻意没说自己已经对过答案，顺着陈生让他帮自己改一改。
陈生眼里有活，说干就干，瞬间开始专注。
一丝不苟地帮谢闻意对照黑板上的答案。
对照了十分钟后，一笔红笔也没划出去。
“你逗我呢！”陈生指指试卷，“你这都是全对，我改什么呀？”
谢闻意还在草稿纸上计算，回他：“怕你无聊，给你找点事情做。”
陈生红笔点在某个大题上，嘟囔道：“你怎么这么聪明？我看了一眼，只会第一题。”
“这张试卷偏难一点。”谢闻意说，意思是陈生不会做也很正常。
陈生却没高兴，凑过去在谢闻意耳边问到：“教教我吧，谢闻意。”
耳尖滚烫的感觉快蔓延到脸上，谢闻意虚虚点一点头，回应他：“……好。”
教室里老师小蜜蜂的声音传到后排也是依旧响亮，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多出个陈生，正跟原住民谢闻意凑在一起讲题。
陈生的天赋点一点没点给数学，谢闻意讲假设一个点为题目中的“o”，那么op与oc相等，陈生手指点在谢闻意随手画的哦点上，拿两指掐出距离，说：“为什么他们等，我看着不像等的样子。”
谢闻意耐心解释，o点是随手点的，只要满足题意就可以。
陈生似懂非懂点点头，让谢闻意继续讲。
没继续太久，陈生又问道：“这式子你怎么列出来的？”
谢闻意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这是诱导公式。”
陈生没什么印象，他基本不看数学最后一题，老师讲的时候他也没听懂过。
谢闻意放下笔，真诚地发问：“有没有考虑过走艺术生？”
陈生摇头：“我觉得我能考上吧。”
谢闻意断断续续把陈生钦点的这题讲完，期间陈生问了共计十一次“为什么”，以及六次“凭什么”。
也没管陈生听没听懂，能讲完就很好了。
陈生感叹：“谢闻意，你脾气真好，换我同桌都要上手锤我了。”
谢闻意也觉得自己脾气真好。
“你同桌不是个女生？”谢闻意想起来，问到。
“谁说女子不如男。”
陈生作出一副“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她”的表情，“李芷怡可厉害了，游戏打得好，成绩也好，我平时不会的题都问她。而且李芷怡人也很好，我不记得放在哪里的试卷练习册她也都能帮我找出来，我们之前去打球没时间吃饭，也是她给我带饭团……”
“那你也喜欢她吗。”谢闻意冷不丁问到。
陈生没注意谢闻意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自己又是gay，没往情爱方面想，以为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于是陈生理所当然回他：“喜欢啊。”
谢闻意皱眉：“你怎么谁都喜欢？”
“我怎么就谁都喜欢了？”陈生疑惑，他又不是渣男。
谢闻意沉默看他一眼，推回试卷到陈生桌上。
不理人了。
“小气鬼。”陈生腹诽他，手下笔尖狠狠戳几下谢闻意的卷子。
不多时，原本白净的卷子上多出一只生闷气的小猫，脸朝一边扭，嘴撅得老高。
陈生提笔在旁边写下谢闻意的名字，把试卷推给谢闻意看。
谢闻意淡淡瞟一眼，在旁边画上一个爱心眼睛的小猫，指指它，再指指陈生。
陈生气愤地看他一眼，课桌底下的腿□□谢闻意一下。
这么一闹，两个人动静不小，台上的老师打眼过来，就瞧见陈生。
“这同学，我怎么没见过呢？你们班来新同学了吗？”一班的数学老师戴个大厚眼镜，头发从头顶两边开始往上秃，看人的时候总要向前躬一点身。
一个班的同学目光汇集在谢闻意这桌，陈生脸红了半边。
班上有认识陈生的立马反应过来，掩饰说：“对老师，这我们班新转来的。”
还有不明真相只顾着笑的，以及抓着旁边同桌问他们班什么时候来新人的。
老师信了陈生这个新同学，提醒到：“上课要专心，别老是和同学聊天。”
陈生坏笑一声，辩解到：“没有老师，谢闻意给我讲题呢！”
数学老师诧异地“嘿”一声，调侃到：“谢闻意，你还会讲题呢？之前怎么叫你都不愿意上来讲，现在又要在下面讲了。”
早上来问过题的徐子平开口：“我作证！谢同学今天也给我们讲了！”
数学老师开怀地笑几声：“你们班主任还老跟我说谢闻意性格比较冷，让我们老师都多看着点，我看这不是挺好嘛？”
陈生瞬接话茬：“就是就是。”
其他同学也赞同道：“没错没错。”
少年人就是这样，恩怨自然有，消失得也快。
何况谢闻意本来就没跟人有恩怨。
打架那个早就转学。
陈生喜笑颜开：“谢同学给我讲题，真是太感谢了。”
谢闻意抽回自己的卷子，不给陈生看，让他读望天书。
反正也快下课，陈生黑板也不看，就侧头看谢闻意刷题。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身边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霜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