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风》斯人似锦

25、雨天

　　离运动会还有几天，二班报过跑步项目的体育课再也没逃过，留在操场练习。

　　陈生的一千米是强项，初中开始每年都报，回回都是第一。

　　他们主要练的就是4X100。

　　赶上重新调课表，他们的体育课被调到周六下午的最后一节。

　　班上的女生不训练的就坐在周围的看台上乘凉，互相随意聊天，时不时点点某个操场的人再惹一阵哄笑。

　　还有的请了假跑去艺术楼找空教室练习开幕式，剩下的全是挥洒汗水的。

　　李芷怡也因为自己报了个八百，在操场绕圈跑增强点体能，不求第一，但至少别是最后。

　　王雅琴就跟在她后边帮她拿衣服。

　　陈生跟其他报了接力的几个男生，分别是尹建、伍云轩、邹旗。

　　前两个还好，都是能跑的，剩下邹旗细胳膊细腿的，走两步都怕他被风吹走。

　　几人商量，最后把邹旗放在第一棒，早点跑完早点收工。

　　下午太阳没早些时候的夏天那么毒辣了，还是晒。

　　谢闻意肩上一个书包，手上一个书包，缓缓从操场外边儿进来。

　　随意找了个看台第一排的位置就坐下。

　　人来时陈生正在跑，没看见人来了，回起点了才瞧见。

　　谢闻意长胳膊长腿的，坐个看台憋屈他了。

　　还是帅得依旧。

　　陈生蹦跶过去，伸手挡住谢闻意的手机屏幕，两人离得近，谢闻意都能感觉到陈生身上的热气侵袭。

　　谢闻意抬眼看他一眼，从一旁座位放着的书包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递过去。

　　看台下的尹建自然也看见谢闻意了，举高了手打招呼：“谢哥！来等陈生啊？”

　　谢闻意点点头，陈生推他一把：“这么远呢，人家那看得见？”

　　说完大声喊回去：“对！等我喝口水，咱们再跑一遍我就跟人走了！”

　　伍云轩就站在尹建旁边帮腔：“谢哥你怎么没给我们带水啊？”

　　谁知谢闻意一挑眉，又拿过书包丢给陈生。

　　里面正好还有三瓶。

　　“你准备了不拿出来？还要人问。”陈生笑他：“不好意思呢谢哥？”

　　谢闻意用眼神驱赶陈生。

　　陈生得了便宜，把水都抱出来，对看台下面喊：“这儿呢！”

　　几人催促陈生下去分水，陈生跑下去，唯独把自己喝过的那瓶留下，谢闻意拧开喝一口。

　　不愧是农夫山泉，就是有点甜。

　　最后一趟跑完，陈生大喘气到谢闻意身边，背上书包。

　　谢闻意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纸给陈生。

　　陈生通红的脸上全是汗珠，穿的T恤后背一块全是湿的。

　　谢闻意给他后背垫上一张纸，说到：“今天不准背对我坐。”

　　陈生以为谢闻意担心他的安全，毕竟这么坐确实危险，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说着准备离开，谢闻意刚起身，后边也传来点动静。

　　“谢同学。”清晰的女声带点急促，在谢闻意身后响起。

　　陈生歪头看向谢闻意身后，一个短发女生局促不安的，在等谢闻意回应。

　　按常理来说，陈生现在应该起哄地拖长“哦”一声，然后挤眉弄眼地让谢闻意去跟女生好好说。

　　这次情况有变，因为这次的对象是他喜欢的。

　　陈生尴尬笑笑，招手让谢闻意快去快去。

　　谢闻意疑惑地看他一眼，还是转身。

　　陈生想凑近点听听两人说了什么，但又深知这样并不礼貌。

　　不过一时纠结，谢闻意转回来了。

　　陈生：“？”

　　谢闻意：“走不走？”

　　陈生快步跟上，欲言又止地看向谢闻意。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直到两人出校门。

　　到河边那条道，谢闻意靠边停车，陈生低着头，诧异：“今天这么快？”

　　谢闻意无语，等陈生自己发现。

　　陈生下车，看着路不太对，猛地抬头看向谢闻意。

　　“你干嘛啊？”陈生两步凑上谢闻意面前。

　　谢闻意反问：“我还要问你，一路上谁惹你了？”

　　陈生底气不足，弱弱回到：“没什么。”

　　谢闻意没打算放过他，问到：“你喜欢她？”

　　“喜欢谁？”陈生下意识接到：“人家不是喜欢你吗？”

　　谢闻意看着陈生像被踩尾巴了似的，好笑道：“那是我同学，来问我今天物理试卷最后一题的答案。”

　　陈生语塞，转移话题：“……你每次笑得这么正常都是因为我出糗。”

　　谢闻意抬手捏捏陈生的脸，“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

　　脑子里装的不是你吗……

　　陈生没出息地在心里低语。

　　“我不喜欢她，我都不认识她。”陈生回答了谢闻意刚才的问题。

　　谢闻意又笑了：“我知道。”

　　你喜欢的是我。

　　陈生刚刚垮起的脸又焕发生机，推了一把谢闻意让他往后两步，拿出手机，趁谢闻意的嘴角还没下去，飞快给他拍了一张。

　　前夕来的海鸥还没走，河边栏杆上停着不少，陈生按快门时没关手机闪光灯，几对海鸥惊起，从谢闻意身后掠过。

　　“好看！”陈生说，把手机拿过去给谢闻意看。

　　谢闻意点了头，确实好看。

　　“你很喜欢拍照？”谢闻意问。

　　陈生小吃一惊：“哇，你怎么知道？”

　　谢闻意指指陈生手机：“拍了我多少照片了？”

　　陈生大拇指与食指捏起：“一点点。”

　　说着还把眼睛也眯成一点点。

　　海鸥走掉不少，谢闻意眼见天色好像阴下来，开口想叫人快走，要落雨了。

　　陈生更快出声：“下雨了？有水滴到我眼睛了。”

　　老人讲雨这东西是经不起说的，一说就要落。

　　果不其然。

　　陈生话音刚落，雨也下来。

　　这雨来得急，一时间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举起书包顶上头顶时两人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陈生与谢闻意一对视，忍不住地笑起来。

　　谢闻意叹口气，反正都湿了，书包顶上去又放下来，塞到陈生怀里。

　　因为下雨，又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街上堆满汽车，堵得水泄不通。

　　雨点朦胧了所有人的视线，把散出的灯光变成像素风的小格子。

　　陈生下午出了一身汗，现在骤然被雨一淋，隐隐感觉自己又要发烧。

　　谢闻意也想到这一点，自行车骑出跑车的气势。

　　临近小区，后座上本来乖乖坐着的陈生突然嚎一声：“唉！我妈说她今天出差来着。”

　　谢闻意觉得这不是谢闻意真正要说的，默默等他的下文。

　　陈生戳一戳谢闻意的背：“我不知道该吃什么药，家里也没有菜。”

　　言下之意就是：照顾一下我吧。

　　“阿姨不是国庆后才回来没多久？”　谢闻意记得今早还有早餐的。

　　提起左小青又出差，陈生不太高兴：“就是，才回来三天，今早就走了。”

　　到家了。

　　谢闻意随手把车停在陈生家楼下，和陈生的自行车挨在一起。

　　这是默许今晚他照顾陈生了。

　　陈生打个颤，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不太舒服。

　　两人几步上楼，在玄关处就把外套都脱了。

　　门关上，陈生先去了浴室放热水，谢闻意脱了外套之后又把上衣脱掉，背上的伤痕显露出来，淡淡的。

　　陈生出来就看见裸个半身的谢闻意蹲在电视柜前翻找药箱。

　　陈生：“？”

　　有流氓。

　　流氓帅帅的，不用报警。

　　见人出来，谢闻意勾勾手把人招来。

　　陈生一步一步挪过去，眼神坚定地看着未开的电视。

　　绝不多看一眼。

　　谢闻意拍拍电视柜，陈生只好转眼过去。

　　眼前几个药盒都被翻出来，谢闻意拿出其中一盒打开，让陈生去烧水先吃。

　　陈生拿起药转身就去饮水机，离开时小声道：“你把衣服穿上呗。”

　　“都湿了。”谢闻意说：“穿不了。”

　　“哦。”陈生定好水温跑去房间，丁零当啷地响了一阵之后，抱了套衣服出来。

　　“新的，我没穿过。”

　　“你的衣服我怎么穿？”

　　陈生抖开衣服，比在自己身前：“买大了两个码。”

　　谢闻意把衣服拿过来，打算一会儿洗完澡穿。

　　电视柜上剩下的得饭后吃，谢闻意打开手机点了个外卖，然后催陈生先去洗澡。

　　窗外雷声大作，谢闻意拉上窗帘，房间里有些闷热，怕陈生出来难受，谢闻意又打开风扇。

　　陈生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洗，谢闻意就去了另一个。

　　外卖到的时候谢闻意刚好从浴室出来，睡衣在身上刚刚好，淡蓝色的衣服上是腊肠狗的图案。

　　取了外卖，满满一大碗麻辣烫摆上餐桌，谢闻意给自己接了一碗清水放在自己位置上。

　　陈生又过了会儿才出来，看样子还挺精神，应该是不会当晚就烧起来。

　　出来就闻到香味，陈生睡衣扣子都没扣完就坐上餐桌。

　　“开饭吧开饭吧。”陈生身上穿了与谢闻意一样的睡衣，只是颜色是粉色。

　　刚吹过的头发蓬松得像棉花糖，小卷毛显得整个人都是毛茸茸的。

　　陈生真的是只泰迪。

　　谢闻意提醒陈生扣好衣服，被陈生回绝：“没事的，不碍事。”

　　说罢还得意洋洋问起：“我的睡衣好看吧？还有个绿色和棕色，不过我都穿过了。”

　　谢闻意打量一下两人身上的同款腊肠狗，说：“买这么多干什么？”

　　陈生立答：“穿呀，每个颜色都好看就都买一件，这样就可以很久不买新的了。”

　　虽然不太懂陈生的理论，谢闻意依旧赞成地点头。

　　随后两人都坐下吃饭。

　　米饭是麻辣烫自带的，只有一盒，陈生在厨房拿两个碗出来把饭分成两份。

　　陈生碗里红红的全是油，谢闻意还要先拿清水涮一遍再吃。

　　麻辣烫没有鸳鸯锅的坏处就此体现。

　　麻辣烫哪来的鸳鸯锅。

　　谢闻意吃过饭就捡起两人随手仍在地上的湿衣服去阳台，丢进洗衣机一起洗。

　　陈生收拾好饭桌去洗碗。

　　雨一直下，陈生打开电视，随便调一个频道来迎合过大的雨声。

　　一起淋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陈生心里美滋滋的，感觉像所有热烈青春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一样。

　　谢闻意给他拿来饭后要吃的药，杯子里褐色的是感冒冲剂，合着一起喝了。

　　陈生不喜欢苦味，手往茶几下一探就摸出来一包水果糖。

　　彩色的糖纸和上次陈生给谢闻意的那种一模一样。

　　微微的甜，吃到最后又有点儿发酸。

　　陈生就爱吃这些漂亮的东西。

　　谢闻意多盯了几眼糖袋子，陈生就顺手递过去：“你也想吃吗？我看你刚刚也喝了药。”

　　“吃。”

　　谢闻意抓了一颗剥掉糖衣放进嘴里。

　　是那天下午的味道。

　　明天不上课，晚上才返校。

　　这个点去睡觉的话实在也太早，陈生想找点事情做。

　　“谢闻意，我们来打游戏吧。”陈生说：“我给你打辅助呀。”

　　谢闻意没有意见，打开手机登录游戏。

　　房间建好了，陈生站起来：“等会儿的，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谢闻意退到主页面领日常奖励等他。

　　阳台上陈生一惊一乍地接电话，表情都写在脸上，很好懂。

　　挂掉电话后陈生直奔房间，抱出来一个箱子。

　　谢闻意看他蹲在地上摆弄，拆掉两层包装，最后掏出来一个摄像机的镜头，说：“看，我妈说给我的补偿。”

　　陈生的手骨节分明，举起镜头左右观摩，满意得不得了。

　　谢闻意问：“怎么不把相机拿出来试试？”

　　陈生遗憾道：“在那边家里呢，没带过来。”

　　“哪边？”

　　“市中心那边，之前初中在市里，高中才搬来。”

　　说着，陈生想起来什么，又跑回房间。

　　陈生房间像个藏宝库，陈生就是童话里窝藏宝物的恶龙，谢闻意是恶龙看上的美丽公主。

　　此时恶龙正一趟一趟地往外运送珠宝，只为讨公主欢心。

　　恶龙没多久就出来，晃晃手上的宝物：“突然想起来这边有个拍立得，是上次尹建借了的。”

　　谢闻意好奇陈生拿这个出来是要拍什么，就见陈生朝他走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拍立得的闪光灯亮起一瞬，照片从相机上方缓慢滑出。

　　陈生兴奋地两手合十捂住相纸，嘴里还不停念着：“好看好看好看。”

　　谢闻意忍俊不禁，这是在干什么。

　　陈生扬起下巴，说：“你不懂吧？这样可以增加拍立得的美丽概率。”

　　求佛的方式吗？谢闻意懂了。

　　一分钟后相纸显色，陈生小心翼翼一点点挪开手掌，惊呼一声：“好好看！”

　　谢闻意靠过去，两颗头凑在一起欣赏合照。

　　相片里陈生在前笑得开怀，后面谢闻意略微错愕的表情定格在那一秒。

　　陈生收好相纸，严肃道：“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我要好好收在我的相册里！”

　　谢闻意问道：“那我呢？没有我的份？”

　　陈生想说有，按下快门却发现相纸没了。

　　“那边家里好像也没有了，只能再买，得等我妈联系代购，我没有那人联系方式。”陈生说着，给左小青发去消息，撒娇希望妈妈可以现在立刻给他买一箱相纸回来。

　　谢闻意摸到刚刚被放在一边的手机，说机会还有，游戏得快点打了。

　　陈生盘腿坐上沙发，也点开游戏。

　　秋雨绵绵地黏住树叶，紧闭的窗帘隔绝这场骤寒。

　　老式风扇的声音很大，还是盖不住陈生的欢笑声。

　　在他的少年时代，没有什么比及时行乐更重要，哪怕是面对喜欢的人，也要大胆碰一碰。

　　谢闻意喜不喜欢他不要紧，他喜欢谢闻意就够了。

　　就像现在这样作为好朋友，也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