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风》斯人似锦

29、立冬

　　感冒好后，左小青又因为推不掉的工作要出国一趟，大概一个月。

　　离开前找到谢闻意拜托他住到家里来，她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好互相照顾。

　　也许是听到谢闻意和陈生相似的家庭情况，她身为人母也心生怜悯，何况陈生也很喜欢谢闻意。

　　同学来家里住几天也很正常，他们还是邻居。

　　周末。

　　看着两个孩子在机场送她，左小青觉得自己做了个极正确的决定。

　　其实哪怕左小青没说，陈生也会想办法把谢闻意拐走的。

　　送完妈妈，陈生的失落任谁来都能一眼看出。

　　手机弹出信息声，是立冬的提醒。

　　陈生抬头看见路边光秃的树，拢紧身上的风衣。

　　这时候的川城还没有冷到要穿羽绒服，他里面也是只穿一件长袖。

　　本来出门时谢闻意还要给他在套一件小马甲在里面，被陈生撒娇躲过去。

　　谢闻意拿的衣服太丑了，他不想穿。

　　十一月的天，愁云黯淡。

　　上了车，陈生靠在玻璃窗上，看玻璃窗外人来人往。

　　谢闻意看出他情绪低落，问他要不要靠在他肩上睡一会儿。

　　陈生摇头，身体很诚实地被谢闻意搂了过去。

　　没一会儿就下车，陈生看窗外不是家里的小区门口，刚要问，就听见谢闻意说：“昨晚不是说今天想去买爱达乐的新品小蛋糕？去买了之后就在医院门口等我，好不好？”

　　谢闻意来医院，陈生不用想也知道是来干嘛。

　　陈生上前一步拉住谢闻意的手，要跟他一起去，谢闻意头一次推开陈生的手，摇了头。

　　“你不要去。”谢闻意说。

　　陈生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任何理由。

　　他该以何种方式面对谢闻意不想解开的伤疤？

　　同学、邻居、朋友……还是刚谈一个月的男朋友？

　　哪一个都立不住。

　　他突然很难过，比刚才左小青上飞机时还难过。

　　他知道妈妈总会回来，可谢闻意呢？

　　他们这种算不上牢靠的关系总是支离破碎的模样，说不准哪天就消失人海。

　　陈生还是后退一步，走向红绿灯下的斑马线。

　　他说：“那你早点来，外面好冷，我们早点回家。”

　　谢闻意这次点了头，看着陈生一步三回头地过马路。

　　陈生站在马路对面，视力很好的他看清了谢闻意说的话：“一定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

　　陈生朝对面露出一个笑，挥手道别。

　　谢闻意见他走远，才转身向住院部走去。

　　烘焙店里陈生拿了新品，还挑了好几个平时自己喜欢吃的，都想给谢闻意尝尝。

　　川城的老人说，吃了甜，就不会觉得苦了。陈生觉得是这样的道理。

　　买完后陈生看看时间，又绕个圈去了背后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

　　这回绝对能把谢闻意齁死。

　　陈生拍了两杯奶茶挨在一起的照片发给谢闻意，怕谢闻意不会喝，又补了一句：第二杯半价，不买白不买。

　　谢闻意没回，陈生也不着急，慢慢走在街头。

　　快半小时，陈生都要把对面广场上几块砖数齐，肚子里已经垫了好几份小吃，谢闻意终于回了消息。

　　Y_53E8：会帮你喝

　　Y_53E8：刚出病房，马上到门口

　　彩虹鱼：等我一下

　　彩虹鱼：我的烤苕皮还有两口

　　Y_53E8：好

　　陈生收起手机，边走边吃。

　　回到医院门口，谢闻意也遥遥从里走来。

　　谢闻意是会回来的。

　　陈生咽下最后一口苕皮，竹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谢闻意过来，拿出纸给陈生擦嘴。

　　上午送完人，下午两人就要赶回去学校上晚自习。

　　路上碰到尹建，三人便一起进了学校。

　　虽然这是陈生的初恋，但并不影响陈生用自己的方式谈恋爱。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尹建向左转时，陈生还跟着谢闻意往右走。

　　尹建：“？”

　　尹建：“您好，文科班左转上楼梯。”

　　陈生冲他摆摆手：“我上二楼走廊回班。”

　　尹建不理解，但尊重，并跟着陈生一起上了高二理科班大楼。

　　陈生：“？”

　　你有事儿吗？

　　谢闻意看穿陈生的小心思，没忍住笑出声。

　　还是笑得很难看就是了。

　　陈生送到班门口，没好气地瞪了尹建一眼，转身走了。

　　尹建在后边追，边追还问：“陈生你怎么啦？你英语作业给我抄抄行不？我啥都没写。”

　　陈生每一步都要踏碎地板的气势，说：“丢垃圾桶也不给你抄！”

　　他本来想送男朋友到教室，再黏糊糊说两句悄悄话，最后赖到上课再回教室……

　　尹建这厮，全给他毁了！

　　还想抄他作业？给谁也不给他！

　　李芷怡一到教室就看见的是陈生这副阎王样。

　　“谁惹你了？”李芷怡放下书包问。

　　“尹建！”陈生气愤道。

　　“他怎么敢惹你？他自己写作业了？”李芷怡好奇道。

　　“他……！”陈生一口气上来，又下去：“算了！”

　　李芷怡被他这样子逗得啼笑皆非。

　　很快上课，今天晚自习排的语文。

　　郁翠踩着她的低跟高跟走进来，气温降低，她夏天的各式旗袍也换成保暖的羽绒小褂。

　　陈生闷闷不乐地抽出语文书，却被李芷怡提醒：“今晚看电视剧，你忘了？”

　　郁翠不是爱上死课的老师，也知道班上有学生不爱看学校规定的书籍。

　　于是开学的晚自习时说好的，会隔周给他们放红楼梦的电视剧，这周正好轮到放电视剧。

　　规定也很民主，第一节班上的灯会全部关闭，电子白板上放映电视。到第二节课，后面一排的灯会打开，想写作业或者学习的可以和后排的同学换座位去后面做自己的事。

　　陈生的书到底还是没收下去，他打算第二节课去后面背书。

　　顺便做一下谢闻意昨天给他整理的数学题。

　　对于他这种想法，李芷怡很不赞同。

　　因为这会让她有负罪感。

　　不过陈生让她让让位置的时候李芷怡还是起身，等跟陈生换位置的尹建坐进去。

　　尹建很开心，他喜欢和李芷怡坐。

　　看电视的晚自习总是莫名其妙地过得很快，看到第三节课时王雅琴已经搬了凳子去前面和李芷怡坐到一起看，李芷怡还拿了零食出来悄悄吃。

　　当然，分给了尹建一小块。

　　对这种现象，班上有很多，郁翠坐在后排也并不阻止，只是一群喜欢和朋友腻在一起的小孩子。

　　陈生坐在郁翠旁边，细心分析数学题目。

　　郁翠见陈生竟然在写数学，问他：“终于原谅数学了吗？”

　　陈生害羞：“一直很要好。”

　　郁翠笑他：”你们邓老师可经常在办公室说你呢，说你除了数学什么都好。”

　　陈生嘟囔：“我在努力了…”

　　陈生很讨人喜欢是真的，许多老师也喜欢他。

　　没说几句，陈生看手表快要下课，就提前收好东西等铃声。

　　郁翠看班上不少人都在收拾书包，上去讲台开灯，提前两分钟下课了。

　　陈生接到尹建甩过来的书包，把要带回家的课本整齐放进去。

　　一看谢闻意班门口还没动静，便先去对面教室门口等人。

　　理科班这边没一个提前下课的班级，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老师的声音从小蜜蜂里传出，散在渐深的夜里。

　　走廊都是安的声控灯，唯一在走廊上的陈生没说话，灯就一直暗着。

　　谢闻意余光瞥见窗外人的身影，转头确认。

　　就见陈生趴在窗台耷拉嘴角说：“怎么还不下课？”

　　说的是气声，谢闻意却能想象出陈生说这话时委屈巴巴的样子。

　　理科十班是年级里出名的爱拖堂，不管什么课都要拖。

　　上这个班课的老师好像都达成了一个神秘协议：必须拖一拖。

　　陈生等人的时候无聊，就玩手机，恰好李芷怡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去了理科班那边。

　　陈生回了个等人下课，面前的教室就开始骚动。

　　陈生知道，这是下课的讯息，便收起手机，等谢闻意出来。

　　校门口的小吃摊等的就是这些晚上九点才放学的孩子，上了一晚上的课，肯定是要吃点宵夜的。

　　一堆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陈生真就饿了，戳戳谢闻意的背让他快点骑，想回去吃宵夜。

　　恰好李芷怡在他们旁边的一家小吃摊买烤肠，看到同学就叫了一声。

　　陈生忍不住了，李芷怡吃了他也想吃。

　　自行车停在路边，陈生手上一根红艳艳的烤肠，沾满辣椒粉，被改过花刀的地方烤得翘起来。

　　谢闻意当然也分到一根，没有辣椒。

　　李芷怡还买了拌凉面，排队的时候顺嘴和陈生聊起天：“上周运动会的个人奖状发下来了，要去办公室领，你去没？”

　　“忘记了。”陈生才记起来似的：“明天去吧。”

　　“我记得你体能挺好的，怎么那天刚跑完一千米你就倒了？”李芷怡狐疑的目光上下左右扫过陈生，再是谢闻意。

　　陈生矢口否认：“你记错了吧！一千米一直是我的弱项！”

　　运动会男子一千米那天。

　　每个年级的都是不分班聚在一起跑，七中这边的这个分校区，高二基本都是些书呆子，难得有几个体育好的项目也排得满满的。

　　一眼扫过去，来跑男子一千的都像是临市凑出来的。

　　除了陈生和谢闻意。

　　谢闻意之前的一届运动会根本没参加过，今年还是被硬拖来的。

　　陈生也是第一次报一千米，毕竟他去年被尹建一口气报了四个项目，差点英年早逝。

　　开跑前，陈生悄声对旁边站着的谢闻意说：“哥，你一会儿跑慢点，我俩一起跑，不怕不拿名次，咱们跑完就行。”

　　谢闻意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直觉陈生又在憋坏点子。

　　果真。

　　枪声一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直冲前方。

　　谢闻意挑眉，没打算跟上。

　　一圈之后，陈生速度才明显慢下来一点，谢闻意也顺势抬步追了上去。

　　两人擦肩，谢闻意撇陈生一眼。

　　陈生看懂了，说的是：“不是一起跑？”

　　陈生讪笑。

　　难道没人告诉过跑一千米之前谁的话都不能信吗？

　　男朋友的也不行！

　　最后一百米，陈生照常提速，谢闻意也跟上。

　　其实他们已经领先别人一大截，陈生提速纯属习惯。

　　估计是男人的攀比心上来，陈生再次加速超过谢闻意，谢闻意也不甘示弱。

　　晚夏空气苦涩，看台上人声鼎沸，赛道周围更甚。

　　破过迎面而来的风，少年身影逆光，踩过终点线的一刹，裁判按下计时器。

　　两人以一步之差定下胜负，陈生侧过头看向谢闻意因运动过后而潮红的脸颊。

　　他笑一声，蹦起来搂住谢闻意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谢闻意也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回佣住陈生。

　　“谢闻意！猜猜谁赢了？”陈生的发丝蹭在谢闻意的脖颈，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不知道。”谢闻意诚实回到。

　　“没关系！”陈生笑呵呵的，附在谢闻意耳边说：“第一第二都是我们家的。”

　　心上突然重重一击，谢闻意“嗯”一声，认定这个说法。

　　后面的比赛，谢闻意没有其他事，就负责在陈生跑接力赛时守在终点，在跑完后给他送上一瓶温水。

　　“喝多冰水你胃会疼。”谢闻意说。

　　陈生拿着烤肠，不太开心地坐在自行车后座，愤愤咬下一口，又去看车篮里只被他喝了一口的冰饮料。

　　是刚刚和李芷怡聊天时买的。

　　他才喝了一口，就被谢闻意没收。

　　有时他早上去冰箱想拿瓶冰饮料，也会被谢闻意关上冰箱门，递上一杯刚烧开兑好的温水。

　　不过想起谢闻意现在是他男朋友，陈生又默默原谅谢闻意。

　　谢闻意这是为他好。

　　他就暂时不追究了。

　　谢闻意的烤肠也被他拿在手上，已经吃掉一半。

　　陈生决定还是要给谢闻意一点报复。

　　那就把谢闻意的这根好吃到宇宙爆炸盘古开天辟地的火腿肠吃掉吧！

　　谢闻意对身后的惩罚毫不知情，专心骑车。

　　在校门口耽误了一会儿，回家就晚了一些，不过陈生在校门口吃饱了，回来就不用花时间煮宵夜了。

　　躺倒在沙发上时，陈生才有了回家的实感。

　　谢闻意坐在他身边，戳戳陈生露出的小肚子，提醒到：“还有作业——”

　　“够了！”陈生欲哭无泪，“再躺一分钟就起来！”

　　谢闻意拒绝陈生的耍赖，并说：“快点，不然睡晚了明早又要赖床。”

　　“先把今天做了的数学题拿出来我看看。”谢闻意指指他的书包。

　　陈生慢吞吞摸出习题本，递给谢闻意，自己继续写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

　　谢闻意自己作业写完了吗就来盯着他……

　　陈生低头和历史大题斗智斗勇。

　　习题本递到陈生面前时，陈生刚好写完历史练习册，接过习题本开始改错。

　　谢闻意也拿出自己没完成的作业开始写，写完后给陈生讲不懂的错题。

　　这是谢闻意在陈生家几次留宿后两人养成的习惯。

　　也是陈生某天突发奇想让谢闻意给他补补数学的后果。

　　好吧，也算是多了个免费的补习班。

　　还是他最喜欢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