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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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夏。
陈生站在陌生的学校门口，对面是左小青捧了一大捧向日葵。
陈生小跑过去把花接过来，嘴上抱怨买太大，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今天是他高考结束的日子，陈建华也专门空了一天回来专门来接他。
考得怎么样先不谈，陈建华早就把升学宴订好，多少分都要办。
多少分都是升学不是？
陈生按下车窗，微凉的风吹进衣领。
他喜欢风吹的感觉，这能让他暂时忘记一切。
左小青在副驾说晚上订了餐厅，他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
陈生点头，说：“妈妈，我想先去买个新手机。”
左小青欣然同意，都说高考完孩子什么都要换新的，他们家幺幺也不能落下。
车停在商场楼下，三人先去了一楼为陈生挑选新手机。
陈生倒不是真的像网上所说，高考完就要换一身，他只是想重新开始，包括手机而已。
那些舍不得删的照片，就跟这个舍不得丢的手机，一起被他锁在床头柜吧。
买完手机付款，再到楼上餐厅，刚好七点。
陈生拿着新的手机下载常用软件，其他的等要用的时候再下。
他刚刚还去重新办了张电话卡，现在正往里存父母的电话。
换微信太麻烦，里面从小到大的好友太多，他干脆改了微信号。
眼睛撇到姓名那一栏，他还叫小尾羊。
手指在屏幕来回打出几个新名字，又都被他匆匆删去。
饭菜上桌，左小青提醒他不要再玩手机，陈生这才放下手机。
深色的木质桌上，崭新的白色手机手机壳都还没来得及套一个，忘记关的屏幕泛着荧光，刚刚改名字的界面已经退出去，一个枫叶头像旁边是两个字：雨天。
高三最后一年，陈生甚至没有实感，整个人都是轻的，浮在半空一般。
每次看见手机相册里有个人的照片，他才知道不是梦。
有一个人，真实地存在过他的生活。
只不过他悄悄地走了，怎么来的忘记了，但走掉地很干脆。
陈生并不是接受不了分别的人，他从小就一直在被离开。
三岁是父母经常的离开，七岁是保姆的离开，十岁是外婆的离开，紧接着就是外公……
陈生知道，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并且都有预兆。
他可以敏锐地捕捉到这些“预兆”，随后做好恰当地取舍，提前为分离预演。
如此，他便不会在那一天真正到来时太过难堪。
比如母亲每次出差前一晚都会给他做很多菜，然后在客厅陪他到很晚。
比如外婆走的前一周拉他到床边说了很多话。
陈生抓住了这些提示，在分离来时就显得豁达许多。
也只是表面豁达。
他依旧会难受，但不会失态。
因为他做过准备。
可谢闻意的离开，毫无前情提示可言，突然就不见。
这或许是他许久放不下的原因。陈生自己想到。
高考完了，他才有一点实感，没有铺天盖地的试卷和数不清的题目的麻木，他有了许多时间好好思考这事。
当然，他也思考不出来什么。
索性陈生给自己找了一个平衡点，忘不掉，就不要忘记。
任由自己想，自己念。
总有一天，他会再也想不起来这个叫谢闻意的人。
想不起他锁在床头柜的一切。
换手机又换电话卡，旨在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仅此而已。
饭桌上，陈建华问了陈生想去哪里。
陈生脱口而出川大。
这的确是他一直想去的大学，他不喜欢离家太远，哪怕家里其实这些年大多时间只有他一个人。
“专业呢？想选什么都可以，爸爸妈妈都支持你”陈建华说到。
这次陈生没有立刻说出，而是思考了一口果汁的时间，说：“摄影吧，我想学摄影。”
陈建华没有问为什么，陈生喜欢摄影他和左小青都知道，现在孩子想把爱好变成专业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可以尽自己的力量托举孩子，这才是父母应该做的。
父母都不反对，陈生也没什么可再矫情的。
成绩下来那天，陈生以文科630的高分报考了川大。
之后就是他索然无味的大学。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陈生本以为自己的大学四年会过得亲亲热热，其原因归根到底是因为谢闻意答应过会和他一起上川大。
到头来原来是凄凄惨惨戚戚。
倒也没那么惨。陈生自己吐槽到。
至少寝室楼下就有食堂。
毕业后陈生先是去了一家大学时就有过接触的工作室，做了两年之后他定居阳城，靠着之前积累的人脉客户开了家自己的工作室。
这一路很顺利，陈生唯一受过的委屈就是前两年在别人工作室时偶尔遇见刁钻的客人，也是那时他就就决定要自己当老板。
这次从阳城回来是受李芷怡邀约，也是为了回来放松——陈生刚结束一个旅行结婚的跟拍。
这些年他习惯了走访各地，只为拍出自己满意的照片。
人的情感太多太杂，满到溢出来，所以万物都成了人感情的寄托。
树、草、花、鸟、鱼、白云、海……情感太满，溢出来，人走到哪里，就落到哪里。
陈生将思念寄托在景，拍下照片，留下每次回忆。
他去过西北高原上的雪上之上，云雾绕身，山腰经幡随风飘向远方，承载起人们的祈愿。
草原骏马飞腾，陈生骑在上面，心惊胆战之后就是恣意张扬。
沙漠一望无际的荒芜，悠悠驼铃走向落日。
繁华都市的灯火里，他拍下老街闹市，路边落叶堆积，秋意正浓。
瀑布飞流直下，溅起巨大水花，陈生浑身湿了个透，好在相机完好。
这段旅行持续时间将近他的整个大学假期，陈生用四年时间走过许多地方，一一留下相片，在相册中按照时间排列整齐。
进入工作室后他才转为拍人像。
令客户满意的相片他拍过许多，工作室老板对他青睐有加，听到陈生要走时还特意挽留，提出可以加薪涨提成。
陈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工作室。
自己的东西。
陈生对这些总有执念。
工作室成立在冬日里的一个晴天，这是他离开川城的第三年。
陈建华开始觉得隔壁市太远，让陈生就留在川城就好，被陈生拒绝了，他想换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这次他要自己开工作室，陈建华特意打电话说家里在市中心有店面，让陈生干脆回来得了。
陈生说，在阳城住惯了，不想回。
此事不了了之。
工作室刚开的第一年，陈生忙到飞起，只好招了个助理给他分担工作。
半年下来才稍微空一点。
再一段时间，陈生完全适应了工作节奏。
恰好一位之前的老客户要结婚了，夫妻二人决定在办酒席之前先来一段新婚旅游，想请陈生去跟拍。
商量好价格以及要去的地方后，陈生把工作室丢给助理就走了。
助理是他在网上找的，一个刚毕业的小女生，叫柳半，圆脸，可可爱爱的。
陈生看中她做事细心，人老实，家里还养两只小猫一只狗。
这次回川城，工作室只有柳半守着，陈生周一要赶最早的一班高铁回去。
工作室稳定，陈生也不见得太忙，便也萌生了想养宠物的想法。
在询问过柳半的经验后，陈生决定去领养一只虎斑猫。
他跟领养机构的志愿者谈好的时间就是周一上午。
只不过……
谢闻意现在坐在他家的沙发上，一直看着他，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这人还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
陈生没招，感觉根本不该叫人进来。
他暗戳戳在微信发消息给李芷怡，控诉谢闻意旧情人见面也不知道笑一笑。
李芷怡秒回他：你第一天才知道他冷面吗？
陈生正要说以前不这样，就见李芷怡又发：有点想吃烤冷面了，学校门口那家小吃摊多久走来着？
“……”陈生骂她好吃鬼，关了手机。
“你……”陈生看着谢闻意，有点言语障碍，拖着嗓子半天才说：“你带衣服没？”
谢闻意摇摇头，继续看着他。
陈生被他看得发毛，把手机丢给谢闻意，界面是美团闪送，让他自己随便买件睡衣。
“我先进去洗澡了，支付密码我生日。”陈生说完就转身回房间，留谢闻意一个人在客厅。
这套房子不是他们高中时对窗的那一套，是陈生高中之前住市中心的那一套。
陈生走了，谢闻意视线才落在别处。
客厅里的装潢简单，电视左边的墙上从下往上贴了很多小红花。
鞋柜上陈生的相机放在上面，内存卡刚刚被陈生取下来放在一边，应该是一会儿要处理。
谢闻意给自己随便选了件睡衣，娴熟地输入密码，预计半小时后送达。
他退出软件，打开陈生的微信，加上自己，又打开通讯录，把原本属于自己名字的那个联系人电话号码换了一个。
做完这些，谢闻意才把陈生的手机关掉。
如果谢闻意打开微信时手往下再划一些，就会发现自己曾经的微信。
如果他再点开，就会发现陈生今早才给他发了“早安”。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