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故人行》桥上饮

2、第 2 章

　　第二日，骆北辰早起便瞧见了无所事事的慈敏，不顾天寒地冻裹了件袍子便坐在槛上，眼睛不住地张望着院门口。
　　她又在等慕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拿了件素白斗篷。
　　“慕华，大概正午才能过来。”他看着阴沉沉的天际，有些出神。
　　和他并肩而立的慈敏披上他递过来的斗篷，“这领扣怎么扣不上？”她低着头摆弄了那斗篷许久，终于抬起一张皱得紧的小脸，嘟囔地问他。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失声大笑，不住地摇头，伸出双手仔细地为她扣好领扣。
　　“你笑什么？”慈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看着他，这般爽朗的笑，她忽然生出些许的感慨。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毫无顾忌地大笑。住在山里的那段时间，两人从未亲近过，他总是隔着高低错落的竹篱，喊她：“慈敏，慈敏”。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冷不热的口气。
　　“还记得吗，有一次慕华没回来，你吵着闹着要——”骆北辰看着白茫茫的庭院，似是有感而发，笑着看向她。
　　可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他看见她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窘迫。
　　她，不记得了么？他低头哂笑，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比这一色天地还冷。
　　那个大雪初晴的傍晚，他陪着她一起在立在天寒地冻的山头等慕华。那时候残霞映在雪地反射出多么璀璨的光芒，他记不清了。他始终记得的是那双突然贴在自己脸上的冰凉的小手以及她诡计得逞后的冻得通红的笑脸。
　　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动接近他。
　　他突然伸出手，毫无征兆地就触碰到了她的脸。
　　慈敏一惊，下意识闪过身，他的手便突兀地悬在半空。
　　“慈敏”他急忙解释，却又蓦地住了口。解释，还有意义么？他不由得苦笑，她若明了他的情意，那这些解释又何须诉诸于口。
　　“大公子，请自重”慈敏突然僵硬地跪在他面前，“慈敏只是乡野人家的女儿，不值得大公子自毁名誉”，口气再没有的冷淡。
　　不值得？慕华呢，他又值不值得？骆北辰欲言却无话，堪堪伸手想扶她，却又缩回了。
　　“你——”他低头看她，散开的裙边在雪上拖出深深浅浅的痕迹，雪上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起来吧，这地上凉的很。”再多的情愫与痴心终是化为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叹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一直扭过头去的慈敏偷偷瞥见那抹月白色消失在拐角处，才起身拂净了裙上的雪花。兜着园子绕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无聊，一伸手便折了枯枝丫，蹲在地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起字来。
　　“在写什么呢，这般出神？”忽然有人俯身下来，贴在她耳际轻声笑问，是男子极动人的嗓音，微热的气息就缭绕在她的脖颈。
　　“啊”蹲着的慈敏吓得一声惊叫，跌坐在地，好好的枯枝丫枝便被压在她的身下。
　　“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慈敏气鼓鼓地盯着来人，伸手便去扯钩在裙边的枝丫，全然忘了自己还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
　　那来人也不恼，只是挑了轻笑望她，似是等着她开口。
　　“慕华”慈敏盯着来人瞧了大半晌，突然一声尖叫，脏兮兮的小手便紧紧地环上他的脖子，埋首在他胸前，不停地蹭他。
　　“敏敏”那男子哭笑不得，伸手便去揉她的发髻。她不肯，直摇头。头摇得频繁，松松垮垮的双平髻就散了形。
　　“阿爹和阿娘都抛下我走了”她突然将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哽咽道，“我等不及你来找我”。
　　那年骆家大夫人带着骆北辰和慕华进山朝拜，后因大雪覆山，出山的路被拦。几人便在住到了山中慈敏的家中，直到春来雪化。他临走之前与她约定，待她长大，他便前来娶她。
　　“敏敏”慕华心底一颤，轻声唤她，手指轻轻一挑，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若我在，定保敏敏一世安稳。”他牵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路上他敛了眉间风情，低下去一字一句地说与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