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灵记》水盈鱼

2、初识

　　季怀瑾没把站在门外的那两个小孩放在心上，他和侍卫吩咐了两句，就去书房了。

　　今日刚刚到达春申镇，还有很多行囊未收拾。书房现在也只摆放了一桌一椅，书籍笔墨什么的都还没有拿出来。

　　季怀瑾不着急将捆好成册的书卷拿出，而是找出来笔墨，取出信纸，在桌上铺开。

　　他研墨，想着要和父母交代的事情。

　　春申镇不大，百姓简单，确实和父亲之前所知一样，是个极好避开权势斗争静心修养的地方。

　　他来时已经观察过了，镇子西南方位这块地方算是春申镇较为繁荣的地方。这里大多是做些生意的商人所居，钱财生意往来多，不过没什么背景。

　　这些人不好相处，也好相处。

　　他还看到，与他所住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的邻居的屋舍，看上去也是刚刚修葺过，颜色鲜艳，和这条街上的屋舍明显不同。

　　季怀瑾思索完，又想起带过来的两队侍卫与一队暗卫，他心中关于给父母的回信已逐渐成形。

　　墨研磨得差不多了，季怀瑾提笔，在信纸上落墨。

　　同时，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的屋舍后门，施灵双正在悄悄往院子里走。

　　走过后院的小厨房，到了前院之后，她才悄悄松口气。

　　这次也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施灵双放轻脚步，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时，听到斜后方有推门的声音。

　　云娘走出来，看见她站在房门口，有些惊讶：“小姐，你刚刚出去了吗？”

　　施灵双僵住，慢吞吞地转身，没看云娘，低头说：“对不起，云娘。”

　　云娘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和头快埋进胸里的小姑娘，赶紧说：“这有什么好和我说对不起的，您是小姐，我只是个下人。”

　　“而且，在前院玩玩是好事，老在屋里闷着，毛病更是好不了。”她还只当施灵双是在前院玩。

　　施灵双松了口气，按着她的意思说：“好，那我在这里坐一会。”

　　她走到木芙蓉前，坐在小石凳上。

　　云娘去院子角落里拿了箕帚，弯腰在院子里洒扫起来。

　　两人没有一点交流，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再一墙之隔的吴家，就没这么安静了。

　　吴母拿着掸子，追在吴祺身后，满屋子地跑。

　　她冲吴祺发火：“还敢偷偷跑上街，上上次你偷跑上街差点被马车撞到，上次你跑出去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野了戌时才回来，回来了脖子上还有伤痕，现在还敢偷跑！”

　　吴祺跑得飞快，圆润的身材倒是一点也不连累他。他一边跑，一边大叫：“娘，娘！我不是说了吗，上上次是对方不注意踩到我，上次是被野猫抓的，这次一点事都没有，你怎么还说我？”

　　吴珠在一旁坐着，幸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乱窜。

　　“阿姐你还笑！”吴祺躲着吴母，用手指指着吴珠，“施家小鬼也去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跑出去的。”

　　一听这话，追着他跑的吴母更气愤了。她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吴祺拽着，手里的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往他屁股上扇。

　　“不学好，不学好！现在还带着隔壁家的小孩，你想没想过，要是隔壁家那个出什么事，你爹你娘怎么交代？”吴祺在吴母手下不断挣扎，想躲开打下来的掸子。

　　吴珠也皱眉说：“你还带了施妹妹？”

　　“她和我们可不一样，人家是京城来的小姐，她出事了八百个爹娘和我都赔不起。”吴珠过来，扯着他的手，让吴母打得更顺利。

　　鸡毛掸子落下其实不疼，但很羞耻。吴祺涨得满脸通红，喊着：“京城京城，京城有什么不一样的，迟早有一天我也要去京城！”

　　“娘，早晨新搬来的那家是不是也是京城来的？”吴珠没理会吴祺，问道。

　　吴母打累了，手下的力气松懈：“对，也是京城来的。”

　　吴祺趁乱挣脱，不过他没跑，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地方警惕地看着两人。

　　吴珠斜眼看他：“怎么还不跑，当心娘一会休息过来了继续打你。”

　　她这样说，吴祺也无动于衷，只是往后又退了两步。

　　吴母懒得理他，和吴珠说：“你说我们这小镇，怎么这月从京城来了两户人家？”

　　吴珠摇头：“不晓得，但施妹妹人很好。”

　　“施家那个小囡囡是可爱，瞧着也不像京城来的。”吴母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新来的那户，可不像施家好说话。”

　　“我听你爹说，有几个友人提前和他通过气，说新来的那家有点来头。”吴母看着女儿说。

　　吴珠拉着母亲的手：“女儿晓得的。”

　　“对了，那家的当家人年岁不大，估摸就比阿祺大两岁。”吴母似是记起了什么，继续叮嘱，“这么一想，那个小孩就更厉害了，管好你弟别去犯人家霉头。”

　　吴珠点头，拉着吴母回应了两句。

　　距离她们五步之遥的吴祺大张着嘴，满脸震惊。

　　那家的当家人是刚刚走出来的白衣少年？还只比他大两岁？

　　吴祺心里的羡慕有一半转化为嫉妒，他咬牙想，怎么人家那么厉害，自己只能在这里被娘抓着打，被阿姐嘲笑？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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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施灵双刚刚洗漱完，就听到靠墙那边传来一个一个的石子砸向墙壁的声音。

　　她摸了摸今日云娘给她梳的两个发髻，从妆匣里拿出一个和昨日不同款式的银饰，戴在头上。

　　做完这些后，施灵双才走到后院墙边和昨天一样的位置，拿起一块小石子砸向墙壁。

　　吴祺很快爬上来了，现在云娘出去买菜了，施灵双就没让他下来，仰头看着他趴在墙上说话。

　　“都怪你，施梅梅！”他看起来好像很愤怒的样子，眼睛瞪圆，“要不是因为你，我昨日才不会被我娘骂。”

　　施灵双看着他生气的模样，伸手向上摸了摸头上的银质发饰。

　　现在她是不是该和吴祺道个歉？他现在这幅模样看起来好可怕。

　　她摸完头上的发饰，把手放下，还是打算先问一下：“棋子，你昨日为什么会被你娘骂？”

　　听到这个称呼，吴祺本来演得假生气都快要变成真生气了。他有些抓狂，看着施灵双心惊胆战。

　　施灵双劝道：“你下来吧，云娘现在出去了，这里只有我一人。”

　　“她出去了我才能下来？她就算在这里我也可以下来！”吴祺嘴硬道，不过还是乖乖从施家后院的一棵大树上借力滑下来。

　　他一下来，就指着施灵双：“都怪你，要不是你昨日要去见世面，我才不会被我娘发现偷跑出来，还被打了一顿！”

　　这话说出来有些羞耻，但吴祺为了把这件事推到施灵双身上，硬是脸色通红地说了出来。

　　施灵双内心疑惑，不是他要带着她去看邻居的吗？

　　可她迟疑了一瞬还是乖乖点头道歉：“好，对不起。”

　　吴祺知道施灵双性子软，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很好拿捏，不过他还是没想到施灵双居然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应下来了。

　　他狐疑地看了两眼，清清嗓子继续说：“所以，为了赔礼道歉，你应该答应我一件事。”

　　“好。”施灵双还是点头。

　　吴祺在心里得意，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你去找姓叶的那个人玩，把他带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玩。”

　　原来那个富贵相哥哥姓叶啊，施灵双想。

　　她没说话，吴祺心里有点急，他冲施灵双叫嚷：“你怎么不答应我，你这样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施灵双一怔，朝他说：“对不起，好，我去找他玩。”

　　吴祺这才故作满意地点头，他看着施灵双现在的模样，可爱得他娘他姐都能喜欢上，一定也会让姓叶的白衣少年喜欢的。

　　等施灵双把叶白衣叫出来了，他就优雅地走上前和叶白衣攀谈。这样想着，吴祺感觉昨日的那份气派也能分摊在自己身上一份了。

　　施灵双看见吴祺又开始痴痴笑着，不知道他现在白日发梦。

　　她只是想，怎么才能完成吴祺的任务和富贵哥哥认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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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灵双一开始学着云娘的模样，从后门出去，跑到人家的后门敲门。

　　可是后门打开走出来的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护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

　　施灵双试着问他：“我可以见一下叶哥哥吗？”

　　那个护卫满脸疑惑与戒备，询问了几句后将她赶走。

　　第二次，施灵双想学一下吴祺。

　　她趁着云娘不在家，把小厨房的一个椅子搬出来，搬到围裙旁边，踩上去想翻墙。

　　可她实在不高，即使是踩着椅子爬到旁边的树上，伸手也摸不到围墙，反倒还不小心差点摔下来。

　　施灵双坐在芙蓉花旁边的石凳上，托腮发呆。

　　这几日太阳大，即便旁边有围墙挡着，还是避免不了被日光直照，施灵双看到木芙蓉的花瓣有些蔫。

　　她想，已经试过两次了，还是见不到富贵哥哥，没办法啦，那只能告诉吴祺自己做不到。

　　恰好吴祺此时爬上了围墙，看着施灵双的背影唤道：“梅梅—”

　　两人在后院碰面，吴祺期待地问她：“成了吗？”

　　施灵双先道歉：“对不起，没成。”

　　在吴祺发火之前，她把这两次的经历拿出来告诉他，又道歉：“对不起，抱歉。”

　　吴祺火没发出去，憋在心里。

　　他闷了一会，还是不相信，拉着施灵双的袖子想再尝试一下。

　　施灵双被他牵着，往外面大街走去。她稍微扯了一下袖子，想从吴祺的手里抽出来。

　　“云娘说，小孩子不能上街，要有大人陪。”见袖子扯不出来，施灵双指了指大门，对吴祺说。

　　吴祺走得更急：“趁她回来前你回来就好了，又不跑远。”

　　施灵双道：“云娘会生气的。”

　　吴祺推开大门，拉着她走出来，冲她撒气：“你不出来我也会生气的，我会讨厌你，这辈子都不和你玩了！”

　　虽然施灵双觉得他说的不是真的，可她还是有些慌了。

　　一辈子，多长呀。她想起了还在家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安静下来，任由吴祺拉着她的袖子走到街上。

　　没走两步，吴祺就停住脚步。

　　顺着他的视线，施灵双看到富贵哥哥也在大街上，看着正往回走。他和上次一样，一袭白衣，身后跟了两个护卫。

　　吴祺兴奋地推着她：“你快去，再试试。”

　　他推了一会，不推了：“算了，我自己去。”兴冲冲地准备走上前。

　　白衣少年却顿住脚步，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往这边走来。

　　吴祺激动极了，往前两步正想说话，却看到少年略过他，多走了两步。

　　他一下子愣住，回头看着白衣少年。

　　施灵双正巧落后吴祺两步，她仰头看着走过来的少年。

　　他生得可真好看啊，施灵双想。

　　白衣少年说话，声音也如她想的一样清润：“你就是之前来找过我的隔壁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