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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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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云可确实是个妙人。
有了他的帮助,施灵双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和季怀瑾通信,仿佛回到了在春申镇时两人天天相见的场景。
施灵双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刚回到京城时舒适不少,不光是恢复了与季怀瑾的关系,姐姐的态度在慢慢转变,家中的大伯母与表哥也都是极好的人。
就连父亲,不知为何这段时日也一直没来找过她。
小时候,父亲虽说对她们不甚亲近,但也称得上是有几分温情在。
只是,忘记从哪日开始,施灵双从京中寄到春申镇的信里渐渐发现父亲的态度越来越陌生。
而真正打破她的想象的,是刚回京城那两日在施远生书房中的那两段话,以及姐姐对父亲微妙的态度。
不过,施远生一直不找她,施灵双也不会每日都念着他。她要温习医书、练习针灸,要不时与姐姐外出赴宴,现下还多了个写信传信。
逐云通常会在每日晚膳前帮她传信,再把季怀瑾写的信带过来。
每日的傍晚夕阳西下金光散落之时,也成了日子里施灵双期待的一段时间。
窗外的日光变得金黄温热,落在石板地面上微暖。
施灵双放下手中的医书,慢慢地伸了伸胳膊,探头向外看去。
院中放置的日晷上,那道阴影已然落到了申时的位置。施灵双拉开柜旁的抽屉,把昨晚就写好的信拿在手中,推开门走到院里,打算呼唤一下逐云。
她按照惯例正想举着信挥挥手,就听到身侧的院门传来敲门声。
施灵双吓得手一松,手中的信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时,院子外面的人也同时推开了门走进来。
不必抬头便知道,走进来的人肯定是姐姐。
施灵双捡着信的手下意识一转,将这封信放进了衣袖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好像回过神一般愣了愣,慢腾腾地站起身,转过来看着施清元唤道:“姐姐。”
施清元眉间微蹙,探究地看着她。
“姐姐,你来做什么呀?”施灵双反应过来,忙笑着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一套动作流水一般顺畅。
见状,施清元的眉间皱得更紧了。
倒不是这套举动的问题,自她有意放任以来,施灵双确实动作上亲昵了许多。
是她的状态,施清元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想,太僵硬了,太奇怪了。
她想起刚进门前施灵双的举动,弯着腰半蹲着,似乎在捡什么东西。
不过施灵双是侧身对着她的,加上衣袖遮挡,她没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点东西,能如此紧张?
施清元问道:“你怎么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直接的人,但姐妹俩在成长中分隔了近十年,若是再绕着圈委婉的说话,她与妹妹之间的时光会逝去更多。
施清元预想中施灵双应该会烦恼地将事情告知她,再不济也会支支吾吾一下,但她没想到的是施灵双居然十分流利地接上了她的话:“没怎么。”
“刚刚被绊了一下。”施灵双顿了下,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竟然还学会了撒谎,对她撒谎。
施清元的嘴角扯平,整张脸绷起来,没再问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施灵双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不想骗姐姐,可也不想把与曾经共同生活了四年的季怀瑾之间的关系弄僵。
于是她垂下眼帘避开施清元的目光,试着换一个话题:“姐姐,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呀?”
见状,施清元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升起来,火气中还夹杂着些许伤心与委屈。
“你有秘密不肯告诉我,我理解,但你不能骗我,阿双。”施清元深吸一口气,忍着火气,望着她道。
施灵双的脸涨红,她咬着唇瓣,默默点头。
可除了点头,也没再说任何话。
姐妹俩静站了片刻,施清元率先开口:“算了,不许再有下次。”
她既先开口了,施灵双当然是猛地点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把她的手揽得紧紧。
……
施灵双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施清元并不这么觉得。
她回到自己院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暗卫去调查施灵双前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她们母亲离世后的那段时间,施家人心惶惶,老夫人拍板要加强府宅的侍卫人手,培养出了一大批侍卫与暗卫。
施远生就给施清元拨过来了几名暗卫,这几名暗卫跟着她一同长大,也是施清元身边最信赖的人手。
施清元吩咐下去后,没料到第二日就能收到结果。
原因十分简单,调查几日前发生的事情不容易,但是只要跟着施灵双几个时辰,便能很轻松地发现她身边也跟着一名暗卫。
不是施宅的人手,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而且,这位生面孔看起来也没有特意回避他们,他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要不是他们是两人结伴,怕真是会交代在对方手上。
施清元听着禀报,心越来越沉。
她百思不得其解,阿双从哪里能惹上这样的人物?对方又会在何时对她下手?据暗卫们的汇报,这人似乎已经跟了阿双许久。
正在这时,前方向她汇报暗卫话锋一转:“当时属下实在不敌对方,正想以死一博并借机逃脱,却没料到那人突然开口问我们是不是您手下的人。他问完也没让我们回答就收了剑,说不杀我们,放我们离开,让给您带句话。”
说到这里,暗卫的话停住。施清元面色凝重地缓缓点头:“继续说。”
“他说,他是世子手下的人,不会伤害二小姐的。”
京中还有几个世子?说到这里,施清元把所有事情全都串起来了。
她脸色一沉,让暗卫离开。
季怀瑾身边的人、寺庙里、斋堂中……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施清元双眼微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端王世子是不是也在江南生活了一段时日,算算时间刚好是几年前去的。
她蓦然想起,施灵双十岁那年,她偷偷跑去春申镇,似乎在施灵双身边确有一位少年。
少年十分敏锐,她偷看了没多久就被对方察觉,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人,是季怀瑾吗?施清元不确定,但哪怕知道了大概是这个真相也不能打消她心中的无尽忧虑。
她的妹妹真的知道季怀瑾是个怎样的人吗?季怀瑾在这段关系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自从母亲那件事发生后,施清元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抱有疑心。施灵双分隔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姐妹俩还没相处多久,她绝不能让这个世子破坏这一切。
施清元被这事扰乱了心绪,她没再细想便起身前往了施灵双的院子中。
而这时,恰好赶上了申时施灵双唤逐云送信。
这边前脚刚把信给逐云让他送走,那边施清元就推门进来。
施灵双一愣,满眼惊讶地望着她:“姐姐……”
逐云像是早有预料,他双手抱拳朝施灵双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
等离开后,施清元才上前走来,她的表情很平静:“说说吧。”
施灵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也只是支吾了两声姐姐。
“解释一下,我先听你解释。”施清元还是那句话。
施灵双闭起嘴,顿住片刻,慢慢斟酌着道:“这个,有些说来话长,其实我和叶……我和长宜姐姐的这位兄长,儿时在江南那边就认识了。”
施清元带着她进到内室,点头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以前关系尚可,现在恰好遇见了,平日里就会互相写信问候。”施灵双看着姐姐的表情,尽量挑着重点来说。
施清元听完,蹙着眉思索半晌,开口道:“阿双,你们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施灵双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你听我说,首先,你们只是儿时相识,即使儿时关系再好,你怎么能保证现在的关系能与儿时相同呢?”施清元冷静分析着,“其次,哪怕只是从男女大防上来说,你们这样日日通信,被外人发现了也有损你的名节。”
“可是,可是……”施灵双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她发觉自己确实拿不出任何能说服姐姐的东西。
“阿双。”施清元望着她,眼里满是不赞同。
施清元确实说得不无道理,男女大防的事情云娘以前也和她说过,施灵双面色有些苍白,垂头沉默着。
“阿双,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姐姐是不会害你的。”施清元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闷。
施灵双一直没说话,在施清元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忽然问:“姐姐,我想知道,你认为长宜姐姐的兄长是个怎样的人?”
施清元皱眉:“我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他绝对不是面上的翩翩公子模样,就凭他能自然地从皇室争斗中置身出来,在短短几年内在大理寺这样的地方站稳,他心思必然不可估量。”
“是的,”施灵双先是点头肯定,随即说,“但我觉得,即便他是心思深沉,他对我来说,也一直是那个曾经和我一同长大的哥哥。”
“我知道姐姐会说我天真,”施灵双很快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说,我知道什么人对我好,我感觉得到叶哥哥不会害我的。”
施清元一时无言,就见施灵双话锋一转:“但,姐姐和我说的,我也会好好想想。”
她这话说得很苦涩,看得施清元心中一软,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阿双,姐姐……真的不会害你的。”
和妹妹相处越多,她心中的结就越解越开。
母亲刚出事的那两年,尽管知道不是施灵双的错,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怪到她身上,好像把事情推到妹妹身上会让她心中没那么难受。
这样怪罪着,日子倒也过得快,直到某日她独自在房里找着东西的时候意外翻到了原本要在四岁生辰宴上送给妹妹的蝶形簪。
施清元当时看了那只蝶形簪两眼,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能和妹妹切割开呢?
后来,她渐渐与自己和解,还曾经一个人偷偷跑到春申镇去见了十岁时的施灵双。
施清元搂着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姐妹两个相拥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
施灵双不愿让姐姐失望,也不想让季怀瑾难堪,最后为难的便只剩她。
第一日,恰巧碰上了她出门采买药材,她借口今日太忙了没时间写信糊弄过去了逐云。
第二日,刚好遇上了某位小姐的生辰宴,她赴宴直到用完晚膳才回来。
第三日,施灵双实在没有接口可以编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中,装作忙着温习书卷的样子。撑过了申时逐云也没来找她,施灵双松了口气,以为挨过了这件事,放松下来全神贯注地看起了书卷。
她以为这些事情做得隐秘,不过季怀瑾早在第一日就有所察觉。
他硬生生地忍过了第二日忍到了第三日,听逐云禀报完后滞住片刻,问道:“没了?”
“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说?”
“施小姐没出房门。”
季怀瑾深吸一口气,眉头挑起。
前两日还煞费苦心地骗他,现在装都不装了吗?
内心感到不悦的同时还有着几分憋屈,季怀瑾想与她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