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我向顶流逼婚》韦瓅

59、茫然

　　天色已暗。
　　乐福鞋踩在餐厅门前的石砖上，陈予希抬头看着院门上古朴典雅的牌匾。
　　这家“舒品山房”是胡净推荐的。
　　“陆董晚上有安排吗？赏脸用个晚餐吗？”她回过头，透过副驾驶的车窗，故作轻松地问车里的陆景华。
　　席面都订好了，人来都来了，不把这个钱花得物超所值，简直对不起她这么辛苦挣的钱。
　　“陈小姐你不介意，我自然乐意奉陪。”陆景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小院四周被古木环绕，陈予希与陆景华穿过游廊，秋风轻拂，淡淡的桂花香气飘散开来。
　　院角那株百年老桂树似乎开得格外早，淡黄的花簇挤挤挨挨悬在枝头。
　　“今年凉得早，桂子倒比往年香得烈。”见客人停下脚步，领路的白裙服务员适时笑道。
　　陈予希没说话，只点点头。
　　……
　　餐厅里烛光摇曳，在精致餐具的反射下映出刺眼的光芒。
　　她与沈逸，本应相对而坐，低声细语商量着《客人》杀青以后去哪里度假，或者吐槽着圈里哪个艺人出了什么囧事。
　　而现在呢？
　　烛火、白玫瑰和白茉莉组合的花束……这些布置，显得格外的刺眼。
　　“麻烦将蜡烛和花都撤下去吧。”她淡淡地跟服务员说：“都不需要了。”
　　服务员愣了愣，从容地用灭烛铃铛盖灭烛火，随后将烛台和花一并端走。
　　包厢内柔和浪漫的光线被调整得明亮了起来。
　　陆景华在她身后，从容利落地入座。
　　再次进来的却不是刚刚引路的女服务员，而是一身黑色西服套装的女领班。
　　进来这一路，瞧见进出的都是白色长裙的服务员，这里碰上了陆景华，倒是要劳动到领班上场服务吗？
　　女领班笑吟吟地称呼“陆董”“陈小姐”，又先后为陆景华和陈予希奉上菜牌，将原来陈予希安排的菜色都报了出来，问及是否有意品尝新菜色。
　　“陈小姐怎么看？”陆景华开声问。
　　黑衣女领班这才意识到——
　　主导这场晚餐的是这位默不作声的女明星。
　　“陆董看看怎么合适就好，我都无所谓了。”陈予希心不在焉地应道。
　　她此时心里一团乱麻，哪里有心思想这些呢？
　　而陆景华似乎对这里熟悉得紧。
　　他抬了抬眼，让女领班斟酌着安排几道新菜色，女领班心领神会自去安排。
　　陈予希时不时盯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夜光湖景发愣，而陆景华偶尔低头看向手机，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
　　男人再一次试图打破沉默，问起陈予希最近的拍摄项目。
　　陈予希恍神中被拉回了神志：“最近拍的电影快要杀青了。”
　　她的回答简短，二人相距不过一臂的距离，却是十足的距离感。
　　先上来的是一锅用小火温着的汤，汤锅中心层层叠叠的不知名小鱼冒出尖来。
　　女领班在旁边柔声介绍着这道汤用的食材都是从南方空运过来……
　　也许是下午在车上玩手机晕车坏了胃口，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听着介绍，倒是令陈予希想起了几年前跟父母踏青时在农家小院喝过的杂鱼汤。
　　热腾腾的乳白色河鲜汤用小碗端上来，她拿起勺子在汤里轻搅，勺上来几片蚌肉、鱼肉和菇片，轻啜一口，汤浓味鲜并不觉腥，竟莫名对了她此时的胃口。
　　几勺子下去，那小小一碗汤便见了底。
　　菜肴精致，上桌速度松弛有度，女领班除却介绍菜色，大多数时候都在旁无声服务。
　　只是后头那一道道菜肴送到陈予希面前，那本应该能勾起食欲的香气飘到她这儿，反而令她觉得阵阵反胃。
　　毕竟是她邀请陆景华来用餐的，免得自己的行为太过令人倒胃口。陈予希强忍着不适，将每道菜都尝了一筷子，再多的，实在吃不下去了。
　　女孩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是她那副难以下咽的模样，让侍立一旁的女领班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你平时跟……他吃饭也这样？”陆景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忽然问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
　　或许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这幅样子是跟沈逸有关系，所以他话到嘴边，愣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还是身体不舒服？等下要不要去趟医院？”陆景华见她又在发愣，又问道。
　　“不用，”她脸上堆出尴尬的笑容：“下午在车上玩了会手机，晕车连累了肠胃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景华听罢脸色不虞，扫了女领班一眼。
　　女领班肃了神色，在她身旁温声问，要不要多喝一碗汤？
　　她想了想，也就这汤能让她喝得舒服些了。
　　砂锅里的河鲜汤一直用小火温着，又一碗河鲜汤盛到她面前，稍微喝了几口，原本不太舒服的肠胃这才又熨帖了不少。
　　倒是奇了怪了，她大多数时候都觉得水里游的有一股腥味，但今晚也只有这道普通得不得了的河鲜汤能入口。
　　后来的菜都是浅尝即止，她估摸着自己的表现连带着影响到了对面这位陆董的胃口，让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饭后甜品太腻口，陈予希只挖了两口便放下了。
　　还好最后的时令果盘还算合胃口。
　　水果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大小摆在冰盘上，酸甜可口猕猴桃、清甜可口柚子、脆嫩味甜的草莓、甜度超标的小番茄……她挑着喜欢的吃了不少，从来没觉得吃水果当晚餐的感觉这么舒服过。
　　好端端丰盛的晚餐吃成了水果拼盘——
　　陈予希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正准备结账，没想到陆景华率先站了起来。
　　“走了。”他回过头来，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等等，你这样直接出去，餐厅的服务员不会觉得是她要跑单吧？
　　大约是猜到她所想，陆景华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先走了出去：“走吧，这顿饭你吃成这样，他们也该反省了。”
　　额……
　　陈予希是真想替他们辩上一辩，毕竟她觉得真不是菜的问题，是她自己胃口不好。
　　女领班在她身旁脸色尴尬地解释道：“陈小姐，这舒品山房是陆总的产业，陆总来视察，我们怎么可以让陆总的客人破费呢。”
　　额……其实她更尴尬吧……
　　新兴的陆董当司机载着她去自家产业用餐，然后她还表现出一副对人家餐厅里的菜难以下咽的模样……
　　这怎么看，这顿饭都是她吃得更尴尬些……
　　……
　　当陈予希再次坐在陆景华的副驾上，只觉得茫然。
　　自己是怎么答应陆景华晚上要去消遣的？她原本只是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怎么答谢……
　　消遣就算了。
　　今晚原本准备……跟沈逸一起去国家大剧院听音乐会……
　　鬼使神差间，她居然问陆景华：要不要去看话剧？
　　而陆景华居然还答应了？！
　　*
　　附近剧院有喜剧剧场的演出。
　　陈予希私心想让自己开心一下。
　　马上就要开场了，剧院门前还有不少中年人在收票卖票。
　　如果不是怕辱没了陆董的身份，她甚至想在剧院门口杀黄牛！
　　《天亮了，我单身》是部喜剧话剧，不是热门剧场，她临时起意才在过来的路上通过app买票，没想到居然还能买到前排的票面。
　　临下车了，陈予希这才想起刚刚晚餐的时候取下了口罩和兜帽，急忙低头从手提包里掏出来戴上。
　　还非常“贴心”地问陆景华需不需要口罩。
　　结果陆景华也没有多说，接过她递来的一次性口罩戴上。
　　就……是她多此一举了。
　　他身材高大，兼则西装革履，这时候戴上口罩走在路上，多少有些欲盖弥彰了。
　　陈予希有些后悔……更多人打量他了，连带他旁边平平无奇的自己。
　　待进到剧场，坐在前排的座位，她认真看起票面上的演员介绍，才发现参演人员列表里居然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京戏的师姐弟妹。
　　台上的大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的灯光逐渐明亮，演员们踏着轻快的步伐登场。
　　其实从剧名就可以看出这部话剧的内核了，女主角误打误撞撞破了男朋友出轨而引发的连锁事件……事件虽小，却是一环扣一环，荒诞感十足。
　　剧情跌宕，场景变幻，配乐精准踩点，观众不时爆发出阵阵欢笑声。
　　随着剧情推进，喜剧效果逐渐达到高潮，掌声和笑声此起彼伏。
　　只是，为什么明明是能让人爆笑欢乐的剧情，却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了。
　　自从鹤鸣世家出来，她一直努力试图忘记那个画面。
　　陈予希一直试图忘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或许是这么些年来太过安逸，让她忘记了当初的“惊喜”带来的不是“喜”。
　　当时也如现在这般，惊喜带来的是“惊”——惊现前男友出轨。
　　原来这么多年来，世界还是那样在运转，还是这么喜欢跟她开玩笑，带来的“惊喜”感受还是这么相似。
　　心底已经长好甚至已经熨平了的伤疤再度被自己掀开了。
　　难以名状的痛苦蔓延全身……
　　诙谐的音乐响起，演员们纷纷走上台前，向台下观众鞠躬致谢。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直至大幕缓缓落下，话剧才算圆满结束。
　　剧院里的灯光亮起，身边的观众逐渐起身离开。
　　陆景华没有催促，而是陪着她坐在原处。
　　剧场里只剩下两名观众，工作人员正打算上前来查看。
　　陈予希忙擦净面上的泪痕，重新戴上口罩，随着陆景华一起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