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刃》藜蔓几何

1、不合格报告

　　打印机吐出的考核表还带着余温，姜晚盯着那个刺眼的分数——61.2。文职人员招聘考试合格线是60分，她这个退役通信兵，差点成为整个军区笑柄。

　　"作训处？"分发岗位的干事推了推眼镜，"你确定？那里去年逼走了三个文职。"

　　姜晚把报到函折进迷彩服口袋，肩章留下的压痕还隐约作痛。退伍三个月，她依然习惯性保持着三毫米短发，左眉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白。

　　作训处的走廊比想象中更安静。她数着门牌在07室前立定，作战靴跟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报告！文职人员姜晚前来报到！"

　　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隔了足足五秒，文件堆后传来冷冽男声："进来。"

　　姜晚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声音她死都记得——去年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这个人罚她背着三十公斤装备在暴雨中行军十公里。

　　周凛从显示器后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像瞄准镜般锁定她："集团军比武冠军？"他推过来一沓纸，"把这些战例写成分析报告。"

　　"什么时候要？"

　　"两小时前。"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姜晚翻开第一页就懵了——这是去年朱日和演习的加密战报，她作为通信兵只接触过片段。

　　当她第三次划掉写废的稿纸时，阴影笼罩了桌面。周凛的手指划过她歪扭的字迹："这就是集团军的文书水平？"钢笔尖戳在某个坐标点上，"蓝军电子干扰站位置错了一公里，足够让一个连队全军覆没。"

　　墨水在纸上洇开成乌云形状。姜晚攥紧了口袋里的瑞士军刀，那是退役时连长送的，刀鞘上刻着"永不掉线"。

　　"重写。"周凛甩下新的稿纸，"下班前我要看到能用的版本。"

　　走廊传来轻快的口哨声。一个穿星空迷彩的年轻军官探头进来："老周，宣传处要...哇！"他突然盯着姜晚眼睛发亮，"你不是那个徒手修好野战通讯车的女兵吗？"

　　姜晚愣住。那是她退伍前最后一场演习，暴雨冲垮了通讯线路。

　　"程干事。"周凛声音骤降八度，"作训处不是菜市场。"

　　"马上走！"被称作程干事的年轻人却变魔术般掏出相机，"不过先让我拍张照，军报要做'退伍不褪色'专题...哎别挡镜头啊老周！"

　　取景框里，姜晚看见周凛皱眉的侧脸和自己僵直的背影，像两张被强行拼在一起的照片。阳光透过迷彩窗帘，在她指尖投下类似枪械准星的光斑。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军营生活从未真正结束，只是换了个战场。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