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仙》愿长友兮

1、重逢

　　玉苓哭哭啼啼好几天，眼睛还肿着。
　　庵堂里没有人，几位师傅和岁月庵的妙音法师，前些日子都被官差带走了。

　　“怎么？几日不见，你不认得我？”

　　刚从树枝上跳下来的鬼魅，扬着那双笑嘻嘻的眼睛，玉苓哭声顿了半晌，睁大眼眸看向她，唇边咬的泛白，这才想起来叫她的名字。

　　“阿阮，你是阿阮……”

　　岁月庵半个月前遭劫，劫数不是乡野盗匪，而是和官家扯上关系。

　　玉苓长到十八岁，从没见过那样大的阵仗。

　　岁月庵里都是女人，庵主名唤妙音，是城郊善名远扬的居士，那一日，闯进来的官差怒声喝骂，整个院子鸡飞狗跳，玉苓躲在养母怀里，只看到那群人拖着衣衫褴褛的死囚，过来指认她们。

　　那死囚看上去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身上都是伤，凄凄惨惨的，官差怎么打她都不开口，只是闭着眼，不言不说。

　　玉苓刚开始认不出她，她和阿阮分开时，她们都还瘦小。

　　直到那人抬起眼，死寂的眼眸掠过她，忽然生出惶恐。

　　只是一眼对视，朝夕相伴，日夜相栖，没有人比玉苓更懂阿阮的眼睛。

　　“你不认我？是在害怕？”

　　脑海里的画面和耳畔的声音重叠。

　　见她不应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桃花树下，那似鬼魅虚幻的身影，又往前靠了半步。

　　那妖孽似是在调笑：“忘性还是这般大，你亲手种的桃木，怎么也记不得了？”

　　是了，眼前的人……怎么可能是阿阮。
　　阿阮……阿阮早就死了……
　　玉苓眸中堆满雾气，她一身素袍，短短数日瘦的不成样。
　　闻言像是晃回神，红肿的杏眼看向那作怪的妖孽，言语慢吞吞，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又像是不忍多说。

　　“阿阮都走了，你们……你们这些山精野怪也来欺负她。”
　　说完“哇”的一声，她便蹲下身哭起来。

　　玉苓很少哭，她是庵里老尼姑抱回来的孩子，先天不足，经常生病。
　　她幼小的时候，妙音法师为她诊脉，连连摇头，岁月庵里许多人都说她活不过那年的冬天。

　　想是养母念经拜佛，十年如一日虔诚，有了功德，玉苓喝着小碗米粥，冬一日，夏一日，还是活了下来。
　　所以她不哭，养母说她有福气，哭声会将福气哭跑。

　　脸颊埋在臂弯，丝丝寒气吹不进来，原本还在嬉笑的妖孽掩了笑意，周遭静悄悄的，那妖孽最终叹息一声，坐到她的身边。

　　玉苓在苦涩的泪水中，闻到了阵阵的桃花香。

　　可恶的精怪道：“若说我就是阿阮，你相信吗？”

　　玉苓摇头，她亲眼目睹官差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将阿阮就地砍杀，血污漫了一地，直至渗透院子里那株数年不开花的桃花树。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原来你不信。”精怪阵阵呢喃，过了一会儿，又来作怪道：“若说我是死去的皇女，听闻岁月庵受我牵连，特意来找你报恩，这种说法，你还信吗？”

　　死去的皇女。

　　玉苓攥紧手心，师傅们被抓走前告诉她，妙音居士是牵扯到谋逆案，如果不是为了皇女，她们岁月庵本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