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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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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阮西颜告了别,放下手机,时间接近了第一节晚自习。
路洱抓着毛巾,搓了阵头发。她头发短,天气冷的时候,干得很快。
黄玲玲回头,看她背着书包要出去的模样,心里蠢蠢欲动,抑制不住地问:“你手机要交上去吗?”
三中明令禁止电子产品入校。那些住宿生,要么寄存在校外,要么给老师保管。规矩如此,但大多数人还是宁愿在身上藏手机。
黄玲玲就是这样,她在想路洱是不是和她一个打算。
路洱说:“嗯,交给老师。”她的手机没有交给邓连春,而是专门寄放在米娜老师那里。路洱和米娜老师关系好,住得又近,拿个手机都比邓连春要好讲话。
黄玲玲撇嘴,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手机往裤兜处遮了遮:“你怎么这么老实,我就一直不把手机交给老师。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路洱不怎么关心别人:“嗯。”
冬深了,怀安开始小雨不断。天总是灰蒙蒙的景象,天边的风,也把人的心吹得灰蒙蒙的。
或许有意和新舍友拉进关系,中午在食堂,黄玲玲主动站到了一个人吃着饭的路洱面前。
“我可以坐这里吗?”
路洱点头:“可以。”
黄玲玲吃的是胡萝卜炒木耳,她来得晚了,冷的饭菜放在嘴里咬,硬邦邦的像几块钢,说不出的难吃。
“今天好冷。”黄玲玲恨不得将脖子、下巴乃至整张脸都缩进围巾里,“散发还比较暖呢,但是学校非要女生把头发都扎起来。”
她看了看路洱的短发,好奇地问:“你这样的发型,不冷吗?”黄玲玲的目光继而扫过路洱的五官,“我觉得你的头发留长的话,应该会更好看。”
头发不长,风确实能顺着发罅吹到脖颈。不过路洱习惯了:“有点,遮得好就没关系……而且短发比较方便。”
路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留的短发了。好像是比较小的时候,她在二婶二叔家待着的第二年。
被二叔收养后,路洱深知寄人篱下的她,注定是要在别人的脸色下生活。为直接避免那种时晴时雨的状况,她选择用行动来证明——证明自己不是来吃白食的。
路洱学会做四个人的晚饭,学会清理全家人的衣服,学会自己缝补衣服,学会不让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那时路洱还不是短发。她头发最长时,会像一泓细长的瀑布垂在背上。头发长,意味着需要打理得更频繁。
在干活的时候,这束长发成了碍手碍脚的存在,加上路洱每天用十二分的力气做家务,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打理这堆头发。于是有天夜晚,路洱拿着把剪刀,对着小镜子,咔嚓咔嚓,把头发裁成一个利落的高度。
尽管后来,手头的时间宽裕了,路洱也因为习惯了这头短发,没有再选择留长。
黄玲玲“哦”了声,抬头又瞄着她的五官,细眉,大黑眼,尖瘦的下巴,有这张脸,似乎无论有没有头发都很好看。
黄玲玲看见了路洱桌上的,还腾着汩汩的热气的汤,羡慕道:“你在哪里打的呀?我怎么没看到。”
路洱指了个方向:“阿姨刚才端来的紫菜鸡蛋汤。”
“好像是限量供应。”黄玲玲沮丧,“现在应该没了。”
“你喝吗,我分你一半,应该喝不完。”路洱想了想,说。
黄玲玲一扫沮丧:“真的吗?”
“嗯。”
“谢谢你!”
黄玲玲突然觉得,她的舍友人好像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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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玲玲对路洱先入为主的印象彻底被改变时,是下一个周六。
周末教官不检查宿舍卫生,但路洱听说,她们偶尔会在休息时间突击宿舍。在所有人松懈而不设防地玩着手机时,教官猛地推开大门,挺着腰,伸着手,一脸的铁面无私,让偷带手机的学生不得不乖乖交出违禁产品。
据说此计屡试不爽,每次都有中招的学生。
黄玲玲下午去串朋友的宿舍了,剩路洱一个人在三零六。
冬天,每间宿舍门都关着掩风。这时,大门被突然打开了,路洱还以为是黄玲玲回来了,头也没抬,继续写她的数学。
投下来的影子没动,路洱抬起眼,看见女教官满面肃容地站在光亮里。
路洱眼珠转动,从眼角瞥见黄玲玲搁在被角下的手机。那手机位置无比明显,搁谁来谁都能发现。只要有一双不瞎的眼睛。
路洱表情岿然:“教官好。”
教官点了下头,率先迈进屋里深处的洗漱台。因为曾有学生躲在洗澡间里玩手机。
路洱借这个机会,将黄玲玲的手机往被子里送得深了一点,直到确保教官没看见。
教官检查里间无人,出来了,她背着手,站在宿舍中央,一个足够观察所有床铺的位置。
“你们宿舍只有两个人住?”
路洱点头:“嗯。”
教官紧紧盯着她手里的数学试卷,像是觉得那里藏有什么端倪。但她当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于是只能移开视线了:“只有你一个?另一个人呢?”
“出去了。”
这时,串宿舍的黄玲玲也进屋了,她的步伐卡在门口:“……教官?”
教官扫了她两眼,背着手,从宿舍门口绕去另一个宿舍了。
黄玲玲没忘记自己手机藏在哪里了,她赶忙去掏床上的手机。手机还在,黄玲玲同时了然这是谁做的。
她对路洱感激不尽,黄玲玲上一年被抓过一次,按三中的校规来说,再被抓就要听课回家反思了。
路洱回应她,依然是一副淡眉淡眼的模样。黄玲玲心里却想着,新舍友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
晚上,路洱去办公室拿手机。意外的点,她看见了意外的人。
“老师?”
办公室空无一人,仅有米娜老师还伏在桌子前,改着作业。
见着路洱来,米娜老师笑笑,递来她的手机:“帮你充满电了。”学校宿舍没有安装插座。
路洱接过手机:“谢谢老师。”说罢,她犹疑一下,说,“老师,这么晚了,你还待在学校吗?”
换做平时,路洱或许不会问这么一句。但自从知道米娜老师患有心脏病后,她心里哪部分总像被鱼钩钓着,摇摇摆摆的不安。
九岁以后,路洱亲近的人,屈指可数。在她的心目里,米娜老师不仅仅是一个敬重的长辈,更是一个无可取代的、月亮般的存在。
“昨天给班上几个学生面批,看晚自习快下了,就挪到今天下午,没想到过这么快,顺便留下来改作业,作业改完了,明晚正好给你们发下去,在晚自习对照。”
米娜老师既教十八班的英语,也兼任四班的班主任。有时候邓连春出差,她还会做十八班一段时日的代理班主任。一个人带着孩子,一个人带两个班,显而易见的辛苦。
路洱想提醒她注重身体,米娜老师揉太阳穴,却露出一个笑:“这次联考英语进步很大,一百三十九,排年级第五了。”
“还得谢谢老师这个暑假的补习。”
两人交谈一阵,米娜老师看了眼钟表:“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米恬那孩子,又该数落我了。”
“老师再见。”路洱走出两步,又回头望着她,语气认真地说,“老师,你平时要注重身体,心脏不好的人,不能太过疲惫。”
米娜老师愣了愣,微微卷曲的淡黄色的发丝下,是一张好脾气的笑脸:“好,谢谢小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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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日一个下午的自由使用手机时间,路洱的微信叮叮咚咚响了没完。
【阮小狗】:考试压力好大QwQ
收到这条消息,路洱正蹲在小区一棵木棉树下,给奶牛猫喂食。一周七天,她六天都在住宿,刚开始路洱顾虑于给小猫喂食的事儿。米恬听说了,高高兴兴替她揽活。于是周一到周六,米恬帮忙,周日便路洱来喂。
路洱不知道说点什么,打字道:“加油。”
【阮小狗】:你就是这么安慰我的吗?
【阮小狗】:不高兴
对面似乎很不满意,字里行间透着怨气。
【11】:那怎么做?
【阮小狗】:我想想
【阮小狗】:(小八沉思)
【阮小狗】:现在来看我
【阮小狗】:就原谅你ouo
路洱已经在返校的路上了。看见这条消息,她回了张公交车上的照片。
阮西颜瞬间弹了条语音过来:“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我。”尾音下垂,委屈巴巴,路洱仿佛能看到他眼角都撇得弯弯的样子。
【11】:阮西颜,你好赖皮
【11】:你听话,我才去看你
在认识阮西颜之前,路洱还没遇见过这么笨又这么会赖皮的人。
【阮小狗】:我很听话了,我都没有去找你
阮西颜像个讨不着糖的小孩,缠着路洱不罢休。终于,她无奈道。
【11】:那下周
阮西颜讨着了,随即开心地跟她分享在学校的事。他发了几条语音,路洱在宿舍戴着耳机,听他清冽的笑,脸上也禁不住闪过笑。
黄玲玲回屋,对路洱罕见的笑惊了又惊:“你和谁聊天啊?”
路洱止住笑声,却没止住唇角的笑弧。她想想,说:“家里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