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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修女妈妈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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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辈子从来没对任何低过头,尽管是生死,他都不曾恐惧半分。因为他的人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死亡也是离他最近的事情。
该隐出生在一个贫民窟,是人和垃圾一起生活的灾区,他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不常用不方便,但是不重要,就像他一样,对上帝来说,太过于渺小,以至于没有听见过他的祷告。
露天的残洹下,他的皮肤被晒得脱皮,冷眼看着无数的活人躺在死人堆里,五体朝天的在垃圾堆里感染,毫无预防措施,徒手挖去溃烂的病灶,然后交给上帝。
无用的上帝啊,对他来说,不如没有喝干净的水瓶,发酸发硬的面包,在他所遇到的问题面前,上帝就像自行车,对别人存在着并提供,但是对他没有毛用。
等着重生的日子里,他要挤进稍微干净一丁点的景区,他只要不说话,跟在人群最密集的位置,就会有好心的外国人给他一些药水和食物,黑色头发的东方女人,还会给他很多的鼓励,虽然他不需要,但是那娇小可爱的黑色的眼睛,总是柔情动人。
他的白种人肤色和金色头发,只要能在一个普通家庭,他都会拥有正常的生活,可是他的父母是逃犯,换个高尚些的名字,也可以称他们为雇佣兵,尽管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活着,却也不会和垃圾尸体苟活在一起,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带上他这个累赘,他出生起,最先触碰到的就是腐烂的尸体。
对于自己的智商水平,他也没有什么概念,他还活着,他就觉得是自己的机会,这种生活条件,他连屁股蛋子有没有庇护都考虑不到,更没有念过书,如果说最早接触的,他只在灾民营里跟一个女护士学过简单的英语和医学知识。
那时候他第一次吃上补贴食品,严重的营养不良让他的发育迟缓,金色的头发也跟枯草似的,已经结痂的病灶呈现乌黑色,趴在他的手臂,一路到肩上,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犹如一条黑色的蟒蛇,紧紧裹着他瘦削的躯壳,正在将他吸食殆尽,他不愿意做手术,但是那个护士给他了一个面包,不酸不臭,蓬松柔软的像他冬天睡的发霉棉花,味道比它好太多了,他至今还记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活下去,你会有无数的面包。”
他闭上眼睛,颤抖的眼皮上落下女护士轻柔的一个吻,对方身上传来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不过那也比自己身上的味道强多了,他想和护士说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个救治站被炸了。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堆废墟之中,倒塌的屋顶飞的到处都是,他被压在底下,氧气稀薄,伤口还在麻醉期,他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就手脚并用,扒开一切阻挡他的障碍,手指外翻,露出来的软肉不知疲倦的插在灰土中,呼吸困难,视野已经模糊不清,他只是重复着动作,一刻不停,直到点点星光闪烁,他又一次获得了生机。
那夜里的面包和护士,仿佛只是他的一个美梦,他拖着渐渐恢复知觉的胳膊,从灰土里钻出来,他很幸运,他还活着。
直到长大了一点儿,他就偷溜去学校,顺利的时候可以得到一些新鲜的食物和钱,虽然大多时候都会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打个半死,再塞给他一点钱。
无论怎样,他就是这样生活着,在枯燥的蹲点等待中,他的消遣方式被迫成了偷听,亏了那时候是大脑发育最发达的时候,不然他还真分不清骸骨和髌骨,不过流浪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他被塞进打包袋,跟一群牛羊生肉一起卖给了路西法。
并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的,就像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天两夜的牛头就没有这个机会,还没有见到面,就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就是他的机会。
但是当该隐站在他的面前,同时眼角余光里,还有很多备选,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被选上,否则,他就是那个剥皮的牛头,投到屠宰场或者回到垃圾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面包,蓬松柔软,没有腐烂变质的面包。就看他吐出来口水擦去头发上的污垢,露出来他的金色头发,十指上皮骨包裹着筋脉,皮包骨头的身材让人毫无兴趣,可是,那青白色的手指看起来稍微曲折都会断裂下来,在一个呼吸间,极其轻松的敲下来一根牛头的下颌骨,随即整个牛头骨被整个剥离出来,一层皮肉哆嗦着塌陷下来。
对于陪伴他最久的牛头,能成为他的第一个作品,是对方一生当中最高光的时刻了,而那到底是不是牛骨,羊骨,他已经不能确定了,直勾勾的望着那空洞的眼眶,他掀起来眼角,笑的真诚,礼仪枉法吗,他从出生来就不知道是什么,也不在乎。
从他睁开眼睛看见的那些尸体,腐烂的空气,溃烂重生的皮肤,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从不是礼仪枉法说了算,活着才能说了算。
他会谢谢那个牛头吗,不,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只要活着,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变成怪物又怎么样,他们起码没有病痛,没有死亡,那就还有机会,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这是他的想法和态度,尽管抽象概念太强,但是他就这么身体力行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都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那太好了!只要我不死,他们就可以天天这么想。”
他从一堆烂肉里爬出来,浑身腥臭难闻,他抹开发酸的眼睛,看得见那些白色防护的身影为一个机器人忙前忙后,那是个老头子,鼻尖抽了抽,他闻出来,他快要死了。
而看起来也很难看不出来,那具身体,浑身能动的,就剩下脑电波了吧,脊骨,肋骨,髌骨,踝骨,全部软化,可以说他的□□已经死了,可是他的大脑是正常人数倍的活跃,甚至说兴奋,高频的脑电波不停的传出指令,冰冷的声音从一个正方形电脑桌传出来,已然变形的老人深陷在其中,与其生长在了一起,他已经和机器生活了太久,已经无法将皮肉和其分离开了。
半人高的外体电脑体非常精致,把最先进的技术应用起来,制作出了一个电子身体,可以容纳和传达他大脑的所有指令,但是不能给他一个灵活如初的肢体,他也不愿意那些劣质品安在身上,他还在寻找,不停寻找,一个绝佳的助手,为他制作一个全新的身体。
年轻,鲜活和高贵,他不停的择选着替身,和替身的替身,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有很多数值偏移的问题,他不停的更换着,并没有心浮气躁,他已经等待了很久,只为了一个最完美的自己,这些次品理所应当被消除和毁灭。
终于,他等到了该隐,那是一个金发男孩,年仅十岁就可以肢解骨骼和皮肉分离,仅仅用一块下颌骨,那尖锐的三角炳握在他手中,就是他的手术刀,一切锋刃都是他的刀。
他很欣慰,但是还不急,他只是在考量,对方的身高,皮肤,长相,对方身上的气味,他也闻不到,只是用数据蓝光屏幕观察着对方死寂无波的神情。
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吗,对方的长相身高严重的营养不良,那时候该隐的样子只有十岁左右,照出来的数据让路西法更加迟疑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而对于求生的该隐来说,他对生存的渴望疯狂生长。
“噗——”
“Keelan医生!天呐!快把他抬下去!来人来人!”
连续工作的医生猝死了,当时他手中的刀正扎在阿尔法的胸口,那时候的阿尔法身体已经如此壮观了,比起现在的健壮黑皮,那时候的皮肤肿胀严重,呈现苍白的病色,加上毫无波动的心脏,其实那就是一具尸体。
而要给他进行的,就是换心手术,是路西法对为他工作了五年时间的基兰医生作出的最后考验,只要这次手术成功,他会让对方为自己更换大脑,可是刚打开了第一层表皮,年仅二十九岁的基兰医生就倒下了。
冰冷的屏幕中久久没有文字,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下来,除了拖下去的尸体,手术台上打开的心脏血流速度虽然没有很快,但不停的在出血,如果大程度的缺血,这具身体就真正的失去了。
所有人都在等路西法的指令,他们束缩在防护服中的身体隐隐发抖着,生怕下一秒就把他们开膛破肚,在这里,他们犹如落叶扶风,生杀大权掌握在一具冰冷的机器手中,却无人有任何忤逆。
“喀——”
那是手术刀划破脂肪层的声音,比起表皮的顺滑,更深层的皮肤是粗糙的,有阻力的,推着刀的手还很纤细,却没有丝毫停顿,地上踩着骸骨,他踏上了手术台,打开了第一个心脏。
路西法在看见他在医学方面造诣非常,十分认真的让他继续学习,得以可以给自己进行换脑手术,可以说他在培养该隐方面,投注了大量的心血,因为他把命压在了对方身上。
他不怕死,也不想活,生死都行,所以没有人可以威胁他恐吓他,将随心所欲发挥了淋漓尽致,但是,他为了救出周误,及时为他治疗,他出卖了一个女孩,希望对方只恨自己就好,不要记恨周误。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求求你,求求你,该隐医生……”
索菲亚顾不得潮湿的地板,她的裙摆就这么跪在肆意横流的血泊之中,甚至膝盖压在上面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平衡,她已经无暇分神思考,那是她的肌肉抽搐,还是压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该隐的手术室,它并不大,甚至和旁边的病房比起来更加可怜了,从进门就是歪歪扭扭的柜子,上面的玻璃门早已经震成粉碎了,里面东倒西歪的文件,以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互相支撑着,不用想,只要一开门,就会轰的砸出来。
地上扔的都是纱布块,扑鼻的血腥味他已经习以为常,跟没有味觉一样,蹲在地上,也不管床上躺着的人有没有气,他扯下来皮手套,发出弹动性十足的声响,啪啪的丢在地上,那挂满了滑石粉的手指肆意在胸口抹了一把,他才伸手撸起来他湿润透了的金发,露出来热汗淋漓的眉眼。
紧簇的眉毛都是浅金色的,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太艳丽,让人一旦注意到就无法自制的移开视线,就看看原本跪在地上的颤抖的修女平静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在地上,该隐皱了皱鼻子,他好像都能闻到咸味儿似的。
他少见的为难起来,扭开脸,狠狠的咬了口舌头,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塞进嘴里,想伸手去找打火机,摸了个寂寞,变得更加烦躁了,变换了个姿势,香烟转在指尖中飞快的跳动,他吞了吞口水,嗓音低哑。
“你惊醒了她们……按照规定,我要割掉你的舌头的……但是,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愿意帮帮我~我或许可以救救你呢~”
由于索菲亚的失职,导致妈妈们群潮爆动,他们浪费了很多时间才把她们关回去,其中还死了一个,这个代价其实是索菲亚的性命。
“是,是什么?”
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她不想死掉,可是她也不想变成那群怪物,她很清楚俩个选择于她而言,都是折磨,她的眼神逐渐清明,整个人向后缩去,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寻找。
该隐的探照灯终于被擦干净了,上面的玩偶头套被阿尔法拿走了,他心血来潮抹了一把,上面透出来的光有一点模糊,但是比起之前的昏暗要好上太多。
听出来索菲亚的动摇,该隐缓缓直起了身体,他的身高在这时候显得格外高大可怕,灿金色的碎发已经湿润的粘在一起,脸颊肉几乎完全凹陷,骨骼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面皮,凸出的眼眶,鼻尖,照出来的影子都是立体效果,他缓缓抬起来手指,摸上自己的喉咙,脑袋缓缓转动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叫。
“要么成为他们,要么毁灭他们,这位女士,你没有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