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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 疯子 ...

  •   十月五日,上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课,林顾正在低头刷题,老师在上面讲题,瞧见了打瞌睡的焦蒙。

      “焦蒙,站起来,回答问题。”

      林顾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抬眼,却就此顿住。
      晏施趴在他的脊背上,温柔地歪头笑着。

      他手脚都是冷的,上方快速旋转的电风扇不稳地晃动着,他张张嘴,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等等——!”
      嘴还没合上,就糊了一脸的血。

      “六个人。”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晏施这样说。

      教室里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尖叫声。
      老师也死了。
      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头被快速旋转的风扇旋掉了。滚了几圈,甚至还维持着发现有人打瞌睡的恼怒神情。

      一班的人,上课大部分都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睡觉就是给老师面子。林顾正巧抬头,于是眼睁睁看着班上站得最高的两个人被旋掉了头颅,至于晏施说的剩下四个,他都没看到,眼前一片血红色。
      晏施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问题,在一片血肉里挑出焦蒙的头,懒洋洋踢过来,磕到了林顾的凳子腿,停下了,那张脸就抬头看着他。
      晏施的头颅又到了肩头,亲昵地贴着他的脸,“林顾,开心吗?”

      林顾的尖叫卡在了嗓子眼里,呼吸急促,他拼命想要压抑,眼泪不可控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同桌在尖叫声中醒来,甚至眼都没完全睁开,就一歪头吓晕过去。

      “哭什么?”冰凉的指腹轻轻按在他的眼尾,泪还没完全掉出来,就已经被晏施拭去了,“不开心吗?”

      焦蒙的头颅就在脚边,教室一片混乱,像是进了六七只蝉,声音交杂在一起,滚烫的血也在这段时间里凉下来,糊在他的面上,他咬着下唇,想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可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实在对这样的场景接受无能,偏偏晕不了,意识清醒。最后,他从血腥里走出来,顺便把晕倒在桌子上的睡神同桌拽出来,然后直直去了洗手间,他吐得昏天暗地,身上的血腥味经过高温发酵,变得臭兮兮的。

      他想控制自己的情绪,手心含着血色的水融入掌纹,看得他额角一突一突地跳,手脚也冷,扭头走进隔间,反身揪着晏施的衣领,带着人撞在隔间的墙壁上。

      “我说过多少遍了,杀人之前问问我!”
      “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他完全没有控制音量,呼吸急促,眼眶发热,“我操你大爷的,还他妈问我开心不开心?你自己看不出来吗?他的头...我开心你妈啊开心,曹了!我真他妈倒八辈子的霉了,遇上你...我...呕——”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甚至口腔里隐隐还有那血的味道。一尝到到血腥味,胃部立马翻江倒海。
      晏施被他抵在隔板上,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这才算是理解了林顾的意思,原来是不开心。

      “杀了欺负你的人,为什么不开心?”
      林顾又吐了一通,晃荡着开门跑出去,伏在洗手台上洗头洗胳膊洗脸,他拼命要冲干净身上的血,恨不得脱光,却发现那血浸透衣服已经粘在了他的皮肤上,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沾了再也洗不掉的脏东西。那东西附着在骨头上,要么忍着,要么拿着剔骨刀剔下来。

      他不知道在洗手台前站了多久,终于在外面仍然持续的混乱中冷静下来。
      他垂眼,看到自己一身的鲜血,长长吐出一口气,“晏施,你是鬼,我是人,你们的行为规则在我们人身上并不适用。”

      “我有记忆。”晏施打断他的话,他仍然弯着眼,唇角的弧度完美,一颗头在他的肩膀上,似是一具身体长出了两颗头,荒诞诡异。

      林顾搓搓脸,咽下即将出口的谩骂,说:“他欺负我,我欺负回去。足够了。”
      况且人家只泼了红颜料,连打人都不敢,在一场霸凌里,率先使用暴力的是他,是被霸凌者,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鬼替他出头,他不需要报复,他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想让晏施死后他能回归正常生活。他应该是一个合法良民,是一个正常人,是一个普通人。
      晏施这样过于极端的报复方式俨然不适合他这样的合法分子,与人类文明社会压根不沾边。

      洗手间几乎没人,要么被控制在教室,要么就在一班门口看热闹。
      他踢了一脚角落的拖把,从洗手间走出来,蹲在了花坛边上,有蚂蚁在泥土里乱窜,他只蹲了片刻,就有老师在广播里通知“紧急放假三天”,整栋楼传出雷鸣般的欢呼。

      他身上都是血,回到洗手间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来,上楼去找顾晓莲。
      宋尤白也在,瞧见他身上的血稍稍愣神,然后迅速地偏过头,假装没看到他。
      顾晓莲一见他身上有血,吓得脸色煞白,“哥,你你你没事吧,你没伤到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
      林顾:“风扇掉下来了。还在转,班上死了人。我没事。”

      顾晓莲不自觉地皱眉,伸手抱住他:“我吓死了,我我...”

      米县几十年出不了一桩命案,在短短半年里出了好几起,这次的尤其恶劣。林顾推着顾晓莲往外走,到了校门口,被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抓住,询问:“高三一班怎么走啊?”
      林顾指了指:“那栋教学楼,一楼最里面。”
      “这是出啥子事儿了,你认识不认识焦蒙哦,我家孙儿...”老头声音发虚,脊背佝偻,至少六十岁靠上了,眼球浑浊,张望着,操着极重的口音,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烟味。衣服很薄,被洗得多了,掉色,还透。老人身子瘦得吓人,像是一把骨头。
      林顾握着轮椅的手出了汗,说:“不认识。”

      顾晓莲抬眼看他,等老人走了,才问:“是焦蒙出了事吗?”
      “嗯。”林顾往外走,停在了树荫下,“他死了,当时正好数学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今天坐出租回吧。”
      他蹲在树荫里,身上的血还散发着臭气,他一阵阵眩晕,只想快点回去洗澡。
      顾晓莲伸手,拉住了林顾的手,说:“哥,你别怕。这是学校的器材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林顾:...

      晏施在一边,无情地说:“新建的校区哪来的器材问题,是我故意的。”

      林顾洗澡洗了两个小时,直到身上都被搓红了才出去,衣服团吧团吧塞进塑料袋准备扔掉。顾晓莲在摆弄义肢,林顾看了一会,然后倒头在床上睡着了。

      梦光怪陆离。

      书桌上的东西很乱,被人塞了不少死虫子,还有各种恶毒的诅咒小纸条,他看了一会,问:“是谁的?”
      没人搭理他。
      他刚要发火,就发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他正要动,就发现不知何时,所有人的脸都转向他,喊着三个字:“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你妈的,不信谣不传谣懂不懂!?”林顾压根不觉得他们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站在桌子上疯狂大吼:“你们一群蠢猪,好好学习多认点字吧靠!”

      林顾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脖子切面。他的头飞了出去,被快速转动的风扇旋掉了,在头彻底掉落在地之前,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被旋成肉泥,班上无人幸免。
      他的头掉在地上,滚啊滚,滚啊滚,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在血泊里停下来,他努力地仰头,就看到晏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玩笑般,把他的头当球踢。
      林顾:“日你大爷的,滚啊!”

      他是吓醒的。

      安安分分的林顾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障碍,就是晏施。

      他喘着气坐起来,鼻尖又好像闻到了血腥气,让他的味觉几乎失灵,他下床,提拉着拖鞋进洗手间洗脸。

      “负责人那里还有几个脊骨?”
      晏施:“不知道。但他的身体里确实有一块。”

      林顾睡不着,冲了个凉水澡坐在阳台上吃西瓜,说:“你怎么不直接取?”
      “嗯?”晏施发出困惑的一声,“我受不了他的味道,烦。靠近了,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而且会暴露,有点麻烦。”
      他微微弓着脊背,把西瓜子吐到塑料垃圾桶里,问:“需要我是吗?”

      晏施眨眼,“是。”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掏出手机,没看消息,开了一局消消乐,“人在哪?”
      能让晏施失去理智的东西。
      也就是说,在那个负责人的周身一定范围内,是可以完全隔绝晏施的。那时候的晏施没有理智。

      “山上的道观。”晏施苦恼道,“我在那里杀了点人,他们找到我的踪迹了。”

      山上的道观。

      晏施的话其实相当委婉,什么叫找到踪迹,其实晏施根本没有掩饰,林顾也许发现不了,可有道行的人却轻轻松松。

      “有一剥皮怨鬼在断头崖。”道士这样说着,“一直在找自己的皮。”
      男人微微偏头,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剥皮?”

      “上报上去,就说张留倒戈撒谎,顾六鸣抓到也没用了。”男人吩咐身后人,绕着道观走了一圈,“我这侄子,真是闹腾。”
      生前也看不出这么大的脾气,死了之后反倒脾气这么大。

      晏向明见季华清还在一边等着,“还有事?”
      “需不需要把那剥皮鬼抓了来问问?”
      “有神志?”
      季华清谄媚道:“那剥皮鬼生前正巧是我师兄,我有法子让他说话。”

      “有什么好问的?”晏向明腕上戴着一串红色珠子,他另一只手把弄着,嗤笑,“第一次上报的是林顾,后来又改成顾六鸣,现在晏施跟着谁再明显不过,还有什么好问的。找人就行了。”
      季华清脸一僵,“是是是。”
      “给张留一个机会,直接找上门林顾会警惕,让张留把人叫出来再杀。”晏向明垂眼看着腕上的红珠,“晏施的能力确实强,可没有理智和记忆,就是一条狗。”
      季华清连连点头,陪笑:“但是张留恐怕...”
      “别管。”晏向明瞥他一眼。

      放假的三天,林顾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做梦都是晏施站在血腥里,把焦蒙的头踢过来,焦蒙的脸朝着他,晏施的脸也朝着他,无数张脸都朝着他,他站在由头组成的世界里,脚下是他害死的人,天上是晏施的脸。

      再次开学,刚消停的流言又像风一样传遍学校,这次的范围更大,相信的人更多。
      “林顾,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谁?”
      “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上次联考第二,第一是省里的重点高中,你就说牛逼不牛逼?”
      “啊?没关吧蛙趣?!”
      “嗯,他周围有脏东西,或者说,他自己就是脏东西,我跟你说啊,他们班上...”

      林顾一路走来,听过不少这样的话。这种死人的事一出,几个人一拉个群,消息就能在瞬息之间覆盖整个米县。偏偏这些人其实没有一个认识他的脸,他走在路上相当清静。
      一班也没人敢动他的东西。
      因为他周围的“脏东西”。

      他们也没说错,他周围确实有脏东西。
      晏施就是脏东西。

      晏施就没有这个自觉了,晃荡在他周围,“林顾,你喜欢舌头吗?”
      一听这话,林顾就知道晏施又想杀人了。
      林顾:“喜欢你的。”

      晏施:“除了我的。”
      “那就闭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40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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