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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31.

      施青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他呆呆愣愣,一点都不像个合格的窃匪。

      艾辰星的嘴角却向上咧开,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太阳穴上的枪管,手仍把在方向盘上,游刃有余的说出一个名字。

      “施青。”

      施青震了一下,以为是在叫他,艾辰星抓住蒋锋声这刻松懈,猛地甩动方向盘连车带人向大厦上撞去。

      这次没有预先想好的玻璃窗,反而是墙体,车身侧向撞击,撞断一堵墙,也彻底报废在一片废墟之中。施青只知道忽地向右甩去,再就是视野一片旋转陷入一片黑,等到清醒,弹出来的气囊泻气。高浓缩的燃料此刻变成危险无比的液体火药,在剧烈撞击中倾斜出来,扭曲的金属车架埋压在断墙残墟下。

      艾辰星拽住施青的手将他从变型的车窗里拉出,施青踉跄跟着艾辰星逃亡,他回头看了一眼蒋锋声。

      没看到。

      但窗外的小型飞艇急速逼近,艾辰星手一甩,抛出手雷,轰的一声,倾泻出的燃料猛烈的烧成一片火海。

      艾辰星拽住施青奔向安全楼梯,施青的心随着上层爆燃的声音猛地跳动,要逼到口里,却又一句话都问不出。脑子里乱得很,只有噔噔的下楼上,脚步一刻不停,直到在七十楼的安全楼梯上停下。

      施青忍不住抽动着胸膛的气,呼不匀,卸下脸上的科技伪装,喘着,颤抖的问,“老师,你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

      艾辰星盯着自己的学生,脸颊几抹血痕,狼狈不堪。

      他冷静的反问自己的学生,alpha的身体和心理双重素质都比眼前说话已经开始颤抖的beta要好太多,施青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劣势。

      “知道军部下手最狠辣的那个鹰犬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很遗憾,青啊,老师不知道。”

      “但是老师告诉你,他很危险,在刚刚,他想要你和你老师的命。”

      施青的大脑一片混乱,像个乱糟糟的线团,快要找到线头,却差那么一点关窍,就差那么一点。施青搞不清为什么,甚至都理解不了他老师话语背后的意思,只是喘着气在刚刚的生死之中攥紧自己颤抖的手。

      艾辰星看清施青的不安,主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话语彬彬仍如山风青岚。

      “好了,先不要想,既然不合适,就断了吧。我们先想想该怎么出去,这是七十楼,根据原本计划进行。”

      他们原本预先计划了三个落车点,但没一个在七十楼,七十楼和其他楼层有些不一样,上镂空,支出一片大观景平台。在平台上弄了个池子,规模不小,下面联通三个楼层打造出商场,是瑞星大厦久负盛名的七十层商业中心。

      平时浮空车往来,人流不绝,但在这个暴雨天和混乱无比的情况下冷清无比。

      如果不能如期抵达那三个落车点,那么只能从七十层的观景台乘上备用浮空车,趁乱冲出包围圈。所有的路线图都在施青脑中,他勉强冷静下来,指着方向带领老师离开安全楼梯,急冲冲从宛如迷宫的购物中心穿行。

      路线复杂,施青已经将注意力都放在脑中记忆的地图上,从员工通道的转角过,猛地蹿出一个人差点要把施青扑倒。艾辰星眼疾手快,一脚踹翻袭击者,施青站停,皱眉看向滚倒在地板上的人。

      有些熟悉,施青盯着那人的背和金发,迟疑道。

      “施轻?”

      地上的人爬起来,慌张的抓住施青,脸上的神色有些崩溃过后的癫狂,“你快带我离开这里!”

      他本来作为顶级Omega在接受瑞星电视台的专访,但是不知道到底搞出什么事,跑的跑,叫的叫。一堆新闻从业人员目光锐利,在业绩和获得新闻奖面前,生死早不是什么大事,女主持人拿起话筒带着人就冲上前线,全然不顾还坐在单人沙发上施轻。

      施轻只能跟着出去,却跟不上步伐,听见枪声更害怕得很,本能的就跑到电梯前跟着慌乱的工作人员挤进去。

      可是电梯一路下去在每一层都停下来,甚至在七十楼半层中停止运作,好几个都直接跳了下去,背影匆匆消失在七十层。施轻仍坐在电梯上,双腿发软,他祈求着电梯重新运行,但是在久久等待下七十层都空了。

      施轻只能自己跳下去,还摔了一跤,但他对七十层并不熟悉,他不想走安全楼梯,更使用还能使用的电梯,就算是货运电梯也可以。于是他在七十层徘徊,可各种声音愈演愈烈,瑞星集团的私人武装和生物机械火并起来,施轻眼里全是泪,尖叫着崩溃躲在衣装店的前台后,好容易等那一拨人离开。

      施轻爬出来,无头苍蝇一般的在七十层乱蹿,直到遇上施青。

      他得抓住施青,脑子里所有恶毒的嫉妒在求生欲面前化作虚无的一缕青烟。

      但艾辰星掏出手枪,他对于这个更换了他学生成绩洋洋得意的蠢货没什么好感,凭借一点权势就想取代他人的人生吗?做梦。

      可一只手压住了枪管,施青冲艾辰星摇了摇头。

      施轻看这局势不对劲,立马嚷嚷自己的身份,“要是我死了,我光脑在录着视频,我哥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两个,尤其是你!施青!”

      艾辰星呵的笑了声,施轻忍不住抖了一下。但总归还是没有响起枪声,一行神色各异的三人步履匆匆的向七十楼的观景台走去,大雨不歇,越发的猛烈,黑云依旧密布,淋漓如幕帘般铺天。

      艾辰星眯着眼,他的下属早早在七十层观景台边缘准备了一台浮空车,但是他没想到军部鹰犬能追得这样快。

      子弹猛地从后袭来,艾辰星抓住施青躲在花坛后,施轻连滚带爬的躲在另外一边花坛。可他迟钝的大脑又突然转了个弯,他一看那个alpha绝非善类,施青跟他混,指不定干了什么事情才被追捕。

      但他不是,他可是教育署长的小儿子。

      施轻立马跳出来,双手投降,脸上是淋漓的雨,大声喊着。

      “他们在这儿!!”

      军部人员拿着话麦开口,“请不要轻举妄动,待在原地,交出你们窃取的东西。”

      艾辰星没管,拉着施青站起飞速躲在另外一只花坛上,子弹如线般击来。雨声里响起Omega惊惧的尖叫声,镜片上已蒙上一片湿淋淋的雨水,艾辰星抬手抛起,一声,镜框四分五裂。艾辰星扭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施青,苍白瘦削的脸没什么神情,已经镇定下来。

      施青同样扭头看向他的老师,眸光早在转移中扫到边缘那辆黑色浮空车,低调,动态曲线流畅,是曾经蒋锋声给他发过的一款车型,他当时在白色和黑色这两辆之间犹豫,最后还是选了白色那辆。

      现在距离黑色那辆,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两个花坛。

      “青啊,帮老师一个忙。”

      施青点头。

      艾辰星摸出手枪,抵在施青太阳穴上,两个人从花坛后站起。施青举起双手,军部鹰犬携枪逼近,艾辰星抓着施青的肩膀一步一步向后退。地上是积蓄的水泊,雨点啪啪的掀开大圈大圈的涟漪,脚后跟印碎那些波纹,又化作弧状回荡。

      施青盯着前方,雨真的太大,眼眸有些吃力,眼睑在抖。

      他们退到倒数第二个花坛,蒋锋声举起手,禁止所有人开枪,步步逼近。

      施青盯着不过十步之距的男人,他有些庆幸,看样子八十层那场车祸没把蒋锋声怎么样。蒋锋声也盯着施青,破前车窗时,玻璃渣飞过脸,早破坏了伪装面颊特征的科技,露出他本来的那张秀气的面容。

      划伤几道痕,流了血,现在要被雨泡得发白发胀了。

      蒋锋声不知道施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现在只心疼施青,雨这么大,会打得他的妻子很疼。

      施轻有些琢磨不透这诡异的静默场面,看着蒋锋声放下枪,忍不住大喊着。

      “他们两个是一伙儿的!!”

      蒋锋声毫不犹豫抬手开枪解决施轻的聒噪,血花溅起一瞬,倒下去顷刻便被滂沱暴雨淹没,施青瞳孔猛缩。纯黑的发贴在面颊上,衬得他脸更加小,下巴尖尖的,像朵打得发蔫的却还挺着枝头的白花。

      艾辰星拽着施青向后走,蒋锋声按住枪,明显绷紧了脸颊,忍不住喊。

      “青青。”

      “蒋锋声。”

      施青喘着气,小心翼翼跟着艾辰星的步伐,余光瞥向一旁的浮空车。豆大的雨点打得他眼尾打疼,雨一直淌,淋得眼底也发起红。蒋锋声并不认识施青身后那个alpha是他的老师,只想施青能保持安全,主动开口谈判。

      身后的下属没有任何异议,在单独行动中,他们只听蒋锋声的。

      蒋锋声做出任何决策,他们只需要服从。

      况且他们对施青那张脸并不陌生,那可是蒋锋声他老婆,老婆被不知名alpha用枪怼在太阳穴上,这谁能冷静下来。任务有什么重要的,表面上给军部卖卖命就得了,区区一条芯片能有自己老婆重要吗?

      蒋锋声跟自己下属一个想法,他只要施青安全。

      雨水仍不歇,似乎要把一年的雨都下透,天仿佛被戳了个漏。没有女娲补天,只等着四海汪洋腾起。蒋锋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冰冷,默许着他们向后退。施青的手背后,拽住艾辰星的衣衫,捏出一把水。

      艾辰星感觉到那点往下拉的力,启唇轻声道,“青,你不能留下来。”

      “老师……”

      施青的心咚咚直跳,浮空车已经近在咫尺,蒋锋声距他不过五步。

      长时间的对峙已经泡得施青指尖发麻的冷僵,天已进秋,这场夏末暴雨后,不会再有这样大的雨。衣领口湿沉沉的围在颈脖上,冰凉的雨水顺着下巴尖往下滑,衣衫泡得沉甸甸,鞋里也全灌上了水。头顶上是一片凉,淋这样大的雨水,已经打得施青脑壳发痛了。

      施青的手从后挪回,浮空车已经近在眼前,车门自动打开。艾辰星拽住施青往后车门摔,施青按住后车门,心想他不能走。什么也不管了,猛地向前扑,艾辰星眼疾手快,立马持枪射击。

      一朵血花从施青的后背溅起,蒋锋声瞳孔猛缩,立马冲上去前抱住施青,怒吼着。

      “医疗救护!快点,快点!!”

      他的手捂住施青后背的伤口,子弹嵌在体内,在表皮上凿出一个小坑,一刻不停的淌血,捂得手心满是。暗红色的血液又混着雨水从指尖哗哗的下,蒋锋声颤抖的抱起施青,冲室内狂奔。

      施青尚有意识,只是疼得很,搂着蒋锋声的后背,enigma的体温很高,就算淋了那么久的雨,泡得苍白发胀的手掌心下依旧滚烫。他起初并不习惯蒋锋声过高的体温,只是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在这一刻竟然觉得安心无比。

      艾辰星趁乱上浮空车,无人追捕,黑色的车影在晦暗的天幕下只像一道虚幻的鸟影,逃之夭夭。

      远处的光屏彻底熄灭,生物机械短暂的扬起旗帜,又被暴雨压停。

      32.

      施青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后背的子弹精准的避开了任何关键器官,甚至连一根骨头都没打断,只能说运气好到极致。

      可beta的身体素质终究比不过alpha,更别提淋了那样大的雨,送到医院清创取子弹输完血就开始发起高烧,伴随着肺热,因为淋雨外加枪伤,以及疲惫产生的肺症。

      蒋锋声守了两天两夜,整整四十八小时没合过眼,怕合上就看不见施青了。

      雷诺简单来了一趟,来找蒋锋声取证,他们怀疑施青和艾辰星同谋。蒋锋声这才知道艾辰星到底何人,他干妈同父异母的亲哥,也是自己妻子的恩师。

      但是将施青衣兜里搜出的储存条,强行破解后,竟然只是一份enigma实验详实的文档。

      蒋锋声看见了自己的代号和学生时代的寸头照,他拿着那只储存条在医院走廊长椅上坐了很久,也在施青床前跪了很久。距离施青醒来还有三十个小时,蒋锋声伸手轻轻的拨动施青的发,才发现施青这段时间到底瘦了多少,远没有第一次见面健康,那时候施青也瘦,可没这样清癯的病容。

      等到施青醒来,他面临的是来自军部的羁押。

      不过在蒋锋声的斡旋运作下,施青因为军部家属人员的身份,最终关押在单人羁押室,由蒋锋声亲自监视。

      在被关押的这一周,施青没说过话,从监控摄像头看,只能看到清癯伤未愈的青年一个人抱住自己缩在角落里。长发挡住大半张脸,只能看见鼻尖和一点尖尖的下巴颏,肩头仿佛能凸出骨头。

      一周后,最终因证据缺失和军部大校保证,释放归家。

      施青因此正式住进蒋锋声家中,但脚颈上戴上了军部扣押流放犯的定位电子环,说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一只脚铐。

      蒋锋声对于施青脚脖上的电子环没有任何异议,他的妻子太不老实了,更何况电子脚环的定位直连他的光脑芯片。他可以在随时随地获得施青的位置,在回家三天后,蒋锋声给施青扣上了另外一只脚环。

      “蒋锋声,你要干什么?”

      主卧,铁灰色的床被里,窝着清秀瘦弱的beta。施青还睡着,他这阵子精神都不好,身体不行,后背的伤得养好大一阵。耳朵边模模糊糊的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迟迟的掀开眼,看见蒋锋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跪在床边。

      下边的被掀开,露出他一双脚,套着袜子。

      右脚铐着的电子脚环严丝合缝的贴在踝骨上,施青很不喜欢,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老师携带芯片逃窜,他留下,从医院里醒来,不过半天就被押送到军部。面对钢铁无私的军部人员,施青坐在老虎椅上,拒绝交流。三小时后,蒋锋声破门而入。

      又走了什么流程他不清楚,只是后背枪伤皲裂,血渐渐沁了一大片。

      肺病也还没好,昏过去又醒来是在单人羁押室,被关了整整七天。七天他没有见到一个人,等到再见到人,面对是蒋锋声和艾明月上将。

      蒋锋声偷偷传信让他哭。

      羁押室里,铁灰色的墙壁封死,没有窗,只有一孔小小的躲在天花板角落边上的排气孔。没什么家具可言,只有铺在地上的床铺和没有任何隐私的厕所,被单独关押七天的beta的精神已经抵达崩溃边缘。

      施青搂着蒋锋声宽厚的肩,手臂下躯体温度很高,却由衷的让施青感到温暖。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挂在泪滴里,哽咽又委屈,说出的话都不成调,“我不知道我老师为什么要向我开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我的老师。”

      施青拧着秀气的眉,他本来就天生愁苦相,瓜子仁的脸。又是病又是伤,更何况被不管不顾关了整整七天,下巴颏更尖瘦,一张脸苍白,只有两孔水泛滥的玻璃眼珠和闷红的眼底。

      一张薄唇干燥起了卷壳,哭声都虚弱无力,手无缚鸡之力的beta看上去不像犯罪者。

      因为没有证据,再加之那份储存条跟保险箱遗失的东西没有任何关联,从羁押室释放,但必须戴上电子脚铐整整一年。行动地点固定在中心城区,不得随意离开,禁止任何航行,变相的软禁。

      不过对施青来说到也无所谓,他本不喜好四处走动,待在一个地方十年百年都成。

      蒋锋声看不习惯,他给施青洗澡,消瘦的青年胸膛上缠了一圈绷带。用保鲜膜裹好,整个人躺在浴缸里,手自然下垂,清瘦的身躯像一尾瘦鱼,双腿并拢,中间挤出来是空空的腿缝,蒋锋声的手能轻易的从腿缝里擦洗过去。施青不说一句话,后脑勺靠在浴缸边,阖上眼,倦怠的任由蒋锋声为他擦洗身子。

      水汽氤氲,将苍白消瘦的身躯蒸得泛红发粉,蒋锋声抱起施青,一寸寸用干毛巾擦干净。临到脚踝,看见防水的电子镣铐,顿了下,又不着痕迹的向脚背去,将每根脚趾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抱着施青回床上,因为吃过药,施青早困顿,手里捧着书,没一会就昏昏欲睡。歪头倒在枕上,小夜灯浅白的光落在半边脸颊上,蒋锋声盯着熟睡过去的妻子,沉默良久,低头抚上他的发在额头上印去一吻。

      隔天,蒋锋声买了只纯金的镯,他手准,一摸就能量出施青尺寸。

      现在偷偷摸摸想给施青戴上去,纯金的镯实心,沉甸甸的压在脚腕上,本该还有一圈凉意压在肌肤上,但蒋锋声实在贴心,愣是将冷金属捂暖了才套上。本来还穿着袜子,蒋锋声硬给他套上的,最近降温,骤降,温度跟跳楼一样。

      施青本来脚冰,别提伤还没好,身上没一点火气。

      蒋锋声总觉得不行,硬要把袜子给套上,这下一点儿没觉得凉,就是重,比电子脚铐更像脚铐。

      施青半撑起来,手肘压在柔软的床铺上,声线带了点睡来的沙哑,喊着蒋锋声的名字。晃着脚脖上一指粗的金环,脚尖搭在蒋锋声手上,施青皱起眉道。

      “取了,太重了,压脚。”

      蒋锋声自然知道金子的重量,抬起来施青的腿,跪在床尾仍像座山,问,“那不带金镯带什么?”

      “我不带这个,很重,蒋锋声。”

      施青的眉夹起来,他能接受电子脚铐也是因为轻便不会影响行动,金镯一戴,沉甸甸直压脚骨,连走路都不方便。蒋锋声笑了下,取下金镯,顺带扒掉了施青的袜子,从裤兜里摸出条颜色鲜艳的红绳,系上去。

      施青一点没动,也没惊讶,似乎早猜到蒋锋声要在他脚脖捆上什么才好。

      鲜艳的一线红悬在清瘦的脚骨上,蒋锋声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施青重新躺回去,侧压着肩膀,背对着小夜灯打起哈欠。蒋锋声重新放好被子,压了压,保证好好的盖住了施青的脚,也侧躺在床铺上,拥被褥隔着这一层抱住施青。

      “今天干了什么?”

      “看书,《烈星游记》,看到三百页了……中午喝了营养液,”施青懒散的交代一日的流水账,蒋锋声要求的。

      自从蒋锋声带他回来之后,处处都是蒋锋声照顾,施青其实有点被关到神志不清。很大程度有伤口发脓溃烂的原因,他被关了整整七天,没人敢进来给他换药和绷带。

      在关押第三天时发起高烧,蒋锋声急得没办法,但羁押室的规矩非常严苛,不属于军部任何一位上将手下,是单独独立出来的一块部门。一旦关进去,就是死牢,任何人情不得通融。

      蒋锋声在那七天只能通过监控看到事情,只有依靠送水送营养液时,在餐盘上放一支抗生素小瓶。

      施青勉强撑下来,但是整整七天的关押让施青精神崩溃,他足足在这间十步走完的小屋待了168个小时。没有任何声音,耳朵里静得可怕,他在第二天就开始耳鸣和幻听。没有任何人,只有四面铁灰色的墙,铁铸的壳,光滑无缝。

      这颜色让施青看见蒋锋声卧室里铁灰色的床单被褥时差点应激,他都有点被关得痴傻,看着蒋锋声进来时,呆呆的盯着活人掉眼泪。迟钝的大脑终于从无声的世界挣扎出来,施青搂住蒋锋声,喘着气,捏紧了enigma的衣襟,手背全是凸出来的筋和血管。

      被带走后,施青接受治疗,剜掉灰白的腐肉。

      后背本是一处小的枪伤创口,但在精神压制性的关押下急剧恶化,又是住了一阵子的医院,才被蒋锋声带回家。

      在这段时间,蒋锋声终于查施青所有履历。

      看似不起眼的beta有着比他想象更多的荣光,出身西南十三区贫民窟,以星盟联考第五名的成绩进入星理工,在艾辰星的主导下,参与瑞星地下实验室生物机械研究。从瑞星给出的十年前详实的资料得出,二代生物机械的变革,施青的存在非常重要,甚至是做到了划时代的技术突破。

      然而因为内部斗争,施青从瑞星地下实验室辞职,和名为施轻的Omega做交易,更换联考成绩。隐姓埋名,居住在西南十三区,在南区XX街开了一家面馆,两个月前进入中区进行第十一次相亲。

      说来,蒋锋声能和施青相亲,完全是蒋锋声自己做出的决定。

      当时军部实验室的人通知他这个长假可以试着相亲,并给他填写了ABO信息网,掏出若干照片。一水儿都是漂亮精致大眼的Omega,也不缺乏alpha,照片很多,蒋锋声随便挑,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打散照片,突然从照片堆里拎出张照片。

      清秀的beta在这堆照片只能垫底,黑色的长头发裹着脸,显得尤其阴郁,那一双眼更是阴恻,可左眼皮上点了颗痣,蒋锋声觉得这很巧。转过照片,看见背后打印出来的名字,施青,怪好听的。

      还是个beta,行,就他了。

      见一面也没什么损失。

      蒋锋声盯着低头坐在副驾驶上的beta,伸手帮他系上安全带,眼睛上晃,突然停在施青苍白消瘦的脸颊上,半个多月前玻璃渣划出来的血痕已经好了。

      用了最好医用凝胶,没有留疤,蒋锋声的手扣上安全带,勒平整,装作不在乎的重新坐回去,浮空车缓缓升空,手却握住方向盘。

      “青青,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车里是长久的寂静,施青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了,垂在胸口前。没扎起来,垂着头,像开败了的花弯下来,长发挡住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一点秀气的鼻尖。

      蒋锋声没继续问,眼睛一直盯着车前,下颌绷紧,信息素浓度沸腾,狂躁的将施青浑身上下重新覆上他的信息素。施青浑然不知,他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抓在一起不安的捏紧,甚至因为捏得太紧导致一些神经性颤抖。

      等到了公寓楼下,施青有些迟钝昂头看向这栋楼,他原以为蒋锋声是要把他送回西南十三区的。施青琢磨不清蒋锋声的态度,站在电梯里,本能的想要逃避,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但还是被蒋锋声抓住手腕带到门口,虹膜扫描,门滴的一声打开。

      蒋锋声跨进去,手拽着施青,施青的腿在门边立着,迟迟没进去。

      一双大手忽地从门里伸出扣住beta细瘦的腰身,一把拽进,门猛地被甩上。蒋锋声将施青抵在门上,肩头磕在门板上,但蒋锋声的手游刃有余的垫在施青后背的枪伤处,没压着一点儿,只是有点吓着施青了,昂起头呆呆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青青,”蒋锋声靠近瘦弱憔悴的beta,几乎是面贴面,鼻尖靠在一起。蒋锋声从上到下扫视着施青,enigma的目光充满压迫感,施青的后背紧紧贴着门板,胡乱的开口。

      “我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找你修好的那只带头进行恐怖袭击的生物机械,还是带你偷窃的老师?”

      “……”

      施青低下头,似乎有些难堪了。

      “青青,我差不多什么都知道了,但是我想亲口听你说。我知道,你不会去找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但是青青,我只想听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听,”蒋锋声目光真挚又沉重,施青觉得很重,沉沉的压在脸上像雨,又像一柄刀剑的锋锐,似乎能嗅到铁的那股独特的腥味,那是蒋锋声信息素的味道。施青通感了,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粉红的舌尖濡湿了没什么血色的唇瓣。

      修长的脖颈拉长,静静的盯着蒋锋声,其实那天他什么都没想。

      但蒋锋声和施青都知道,他可以躲掉那一枪,他可以直接跟着他的老师走,逃一个没人追捕的地方。

      艾辰星有那个能力,能护得住施青,而不是像蒋锋声这个废物一样让自己的妻子被关了整整七天。

      但施青没有走,在暴雨和七十层高楼里,他向前扑,想看清楚蒋锋声雨幕后的脸。想问问他,有没有因为刚刚爆燃的车祸伤到,会不会有内伤,本来身体就很不好,怎么还站在暴雨里那么久。施青真真正正的心疼蒋锋声。

      “蒋锋声,”施青低下头,抖的手松开了,拽住蒋锋声的衣角。Beta昂起头,眼圈泛红,“你知道的,我选择了你。”

      蒋锋声如释重负,猛地抱住了施青,烫热焦灼的吻乱洒下去。施青搂住蒋锋声的肩,用面颊接住他的唇,被他这样狗一样的狂吻弄得有点想笑,噗嗤一声,笑和泪从眼眶里滑下来。

      暴雨里的对峙,枪伤,昏迷三天,七天监禁,十五天的医院。

      他以为蒋锋声会完全站在他的对立面,施青惶恐焦虑到情绪异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疯了一样想哭,但哭不出来。只是哽咽在喉头和鼻腔,死死的拤在那儿,积攒着干涸的泪,现在重新下起雨来。

      蒋锋声拨开施青凌乱的发丝,揩走他的泪,湿淋淋的碾碎在指腹上,又抬起手大片大片的抹在施青的面颊上。嘴唇亲吻上去,点走湿漉漉的泪痕,沁得哪儿都潮了。

      施青也搞不懂这几句话到底说了什么,迎着蒋锋声温柔的目光,嘴角微微的勾起笑。

      但是他和蒋锋声算是说开了吧。

      施青重新尝试组织语言,努力的解释这一切,beta被七天的封闭式关押完全摧毁了心神。

      “我跟老师一起,我只是想知道Enigma实验,老师告诉我资料在瑞星大厦,所以我就去了。我很担心你,你上次在家里被你同事带走,我很不放心,我很害怕你遇上什么事情。我又觉得和你的差距太大,我挺喜欢你的,蒋锋声。”

      “蒋锋声,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宝宝,你不用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只要知道,我和你是相亲对象,我一见钟情,一直在追求你。你被你老师诱骗,他们都在欺骗你,我会保护你。”

      施青抹走泪,踮起脚尖,将身躯贴在蒋锋声胸膛上,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头很痛,只要靠着蒋锋声就好了。蒋锋声的体温很高,对施青来说像一轮暖融融的太阳,抱着就能感觉到那股炽热,施青的双臂紧紧的环住蒋锋声的肩。

      蒋锋声顺手抄起施青膝弯将他抱起来,施青的头埋下去,忽然闷闷的说了句话。

      “……那张储存条你能不能还给我。”

      蒋锋声笑了一下,“青青,你想要的,我也都会告诉你。”

      他抱起施青,手掌着他后腰,跨步向前走,越过沙发,想把施青放进他的卧室里。公寓对于enigma来说算是巢穴,而作为主人起居的主卧则是巢穴的核心,蒋锋声的本能驱使着他把自己的妻子锁在巢穴中最柔软最中心也是气味最浓重的地方。

      施青坐在蒋锋声的床上,看见铁灰色的床单,眼睑抽了一下。撇过头看向木色的衣柜和白色的墙,蒋锋声注意到施青脸上那轻微的异样,伸手覆住了施青的眼,又将他抱起来,轻轻的放在书桌旁的椅上,椅子铺了层软坐垫。

      坐垫很舒服柔软,但施青有点坐不习惯,摆了摆屁股,不过眼前总算不是铁灰色的东西。

      蒋锋声从书柜摘出一本书,摊开,中间夹了一张两寸照片。白色的边,蓝色的底,照片上的男人,不,还是男生,刚过十九,眉眼里都透着那股子去不掉的涩意和一点少年的冷傲。施青忍不住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的端详着少年蒋锋声,无比的锋利,有一股新崭崭的味道。

      “我是二十岁的时候参加的这个实验,”蒋锋声靠在书桌边,姿态松弛,宽厚的肩展露出刚好的弧度线条。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单衣,却极好的表征出enigma躯体的特质,像一头随时蓄势待发的野兽。

      蒋锋声侧头向下低,温柔的看着施青。

      “没想那么多,想就去了。跟我一起去的还有雷诺,跟我一个宿舍,我俩成功了。”

      “Enigma按照术语一点的说法应该是人造性别,上头研发出新机甲,需要更高精神力者操控。提升精神力的实验也一直有,想帮助分化出更多极优alpha,但是基因彩票,不是每个人都能抽到。”

      “但是有人就抽到一张。”

      “一个团队研究出一种腺体激活剂,本来是针对普通alpha,想要刺激腺体激发潜力。但是药剂效果太强,普通alpha根本承受不住,只有极优alpha的体质勉强能够承担,但分化成为enigma的概率也是百分之三十。”

      施青放下了照片,捉住了蒋锋声的手,指尖有些潮,循着掌纹滑过布满粗茧子的滚热手掌。指腹上那点湿很快就蒸干了,施青捏住蒋锋声指节,问道。

      “所以enigma就是更高一水平的alpha?”

      “……”

      蒋锋声沉默住,想到施青排斥alpha的态度,有些头疼。嘴角挑起来,眼帘下遮,轻描淡写道。

      “不算。”

      “把储存条给我。”

      蒋锋声叹了一口气,蹲下来,跪在施青脚边,昂头看着他,“宝宝,我拿不到那东西,没办法给你。但是我给你解释enigma,无非就是更强的精神力和体质,不受信息素影响。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enigma不算alpha,只是另外一个人造性别。”

      “还有呢?”

      施青能信蒋锋声的话就有鬼,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提示道,“针管。”

      蒋锋声跟着施青的眼眸流转望过去,自然是想起那时的事,握住施青的手掌,将头靠过去。从施青的视角去看就是enigma完全的臣服,褪去所有锋锐,发茬青黑,只是安静的将自己的一片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施青的手微弱的抖了一下。

      “那是易感期,可能是因为代偿机制,精神力和体质变得更强悍,易感期也是,enigma的易感期比alpha的更加麻烦……”

      关于这点,蒋锋声无法给施青说清楚,在他眼里,他的妻子是很干净纯洁的。脑中斟酌着字词,努力为自己那次的失控找补。

      “我的易感期已经非常稳定了,半年一次。”

      “没事的青青,只是一次易感期,不用担心。”

      施青垂下眸,睫毛像扇,纤长的在光线里晃。蒋锋声跪直,伸手捧住了施青的脸,轻轻的哄着没什么安全感的beta。

      晚上简单吃了一顿饭,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但还有一些事不能翻去下一页。

      “蒋锋声,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蒋锋声,都说了上厕所不要跟着我。”

      施青因为三天没醒插了尿管,医院拔尿管的时候是蒋锋声亲眼看着的,施青三十岁一个人,没羞耻成那样过。明明能自己排泄了,还要被蒋锋声捧着尿,还问他要不要插尿管导着尿,施青差点没回身一耳光甩过去。

      在医院那半个月他忍了,回家还要被跟到厕所用手捧着尿,施青怒不可遏。

      蒋锋声老神常在,继续伺候施青。

      “蒋锋声,滚出去!”

      “蒋锋声,你要不要脸?”

      “蒋锋声,我不想吃了!”

      施青重重的把碗磕在桌上,他后背有伤,蒋锋声没办法揉他的肚子,他会挣扎的很厉害。蒋锋声自己明显也知道,所以盯着施青给他夹菜,看他不吃了就端着碗一勺一勺喂,施青惯了他两勺,觉得很别扭又撑。

      夺过碗重重的摔,蒋锋声安分了一点,但等施青隔两天才发现不对劲,enigma太黏人了,甚至都不能用黏人这两字。

      完全是一种病态的掌控欲,施青敏感,自然知道这间公寓里多了不知道多少个监控。

      蒋锋声甚至会当着他的面放监控录像,问他那时候到底在做什么。

      在这样表面上松弛实际上紧绷到密不透风的监禁生活里,施青差点甩蒋锋声两巴掌,但也没办法。他跟蒋锋声讲不了任何道理,只有流露出一点想离开公寓的想法,蒋锋声的神情立马变化,压着脸,enigma本来就是眉压眼的凶相。

      平时因为性格上的伪饰,看上去没什么,还挺平易近人。

      一旦面无表情,都不能算作冷峻,透着股骨子里的凶戾。阴冷、阴狠,像一头磨牙吮血的狼露出獠牙。每每看到蒋锋声这副神情,施青不由得浑身发紧,心里突突的跳,被吓的。

      施青想推开这样的蒋锋声,却被按在床铺上蹂躏,挣破后背的伤,血流到后腰的纹身上,像被拔了两只翅膀。

      因为这个,施青甩了蒋锋声两耳光,没把蒋锋声打清醒。盯着男人脸上的掌印,施青先服软了,抬起头亲了亲蒋锋声发烫的脸颊,本能驱使他,尽可能安抚住enigma的欲望。

      Enigma骨子里的占有欲太可怕。

      稀里糊涂的就被蒋锋声当禁脔一样养在家里,睡在他的主卧,吃他做的饭菜。施青努力的适应着现状,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他挺喜欢和这样的蒋锋声呆在一起,就有时候烦他。不过才过了半周没有,蒋锋声的工作彻底繁忙起来,施青到现在也没摸清楚他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一次相亲初遇,看见他坐得板正,以为是当兵的。后来被他带进军校,更确定他是当兵的,遇上一次蒋锋声易感期,又怀疑过他在军队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施青没那么大好奇心,除了某些时刻。

      施青打了个哈欠,这么快过了小半月,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新肉填芽,覆盖上一层薄痂,施青已经能自己洗澡。如果蒋锋声晚上能按时回家的话,就enigma来,亲手抱亲手搓亲手擦。

      绷带拆开,难以避免的在后背留下一块凹陷下去的白疤。

      伤好的差不多,施青闲得开始惦记自己南区的小面馆了,进厨房揉了面出来。打算晚上跟蒋锋声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重新经营起来,再不济还有他那个店面,是长租了的,自己不做了,总得盘出去。

      蒋锋声凌晨才回来,冲掉一身血腥味道,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施青睡得不深,男人身上带着冷水淋浴的清冷,勉强掀开一半眼帘,施青伸手搭在蒋锋声手臂上,手指轻轻的掐住一块衣料。蒋锋声没摘开施青的手,轻轻的躺下,床陷下去一块,他将施青搂在怀里。

      施青打了个哈欠,蹭着腰向前挺,蒋锋声注意到他这点小动物似的亲近,手抚弄施青后脑勺的发,轻声问。

      “怎么了?”

      “……我想你,陪我回去一趟,我那面馆放着不好。我顺带去我那屋收拾点东西,你们没给我抄家吧?”

      蒋锋声笑了一声,那点气声在喑哑的夜里尤为明显性感,手梳着施青的发,“好,我这周末带你去好不好?”

      有了承诺,施青点了头,困得不行,嘟哝含糊了几句就睡。

      等到周末,施青在蒋锋声的护送下回到西南十三区,面馆已经在星网上找了下家盘出去。施青下车,看见久违的西南十三区街道,还是那样的破败荒凉带着毒品和垃圾混合的味道,他十八岁从这里出来,从出生到三十岁,西南十三区没有改变过,他也没有。

      施青甩上车门,但又弯腰低头凑到车窗里叮嘱了一句。

      “你车停远点儿,小心零件被卸了。”

      “行。”

      “我就先过去,在屋里等你。”

      “好。”

      蒋锋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施青抬步向前走去,白天没什么人,但耀眼的白色豪车吸引了不少隐匿在暗处的目光。

      施青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今天穿了条米白的长裤,盖住了脚脖上的电子镣铐和红绳。

      上身是件简单的高领白毛衣,却没能挡住耳下鲜红发淤的吻痕,薄大衣外套异常空荡,下摆要到施青的脚踝,这是蒋锋声的外套。

      施青拾阶上楼,看见蓝色小屋,心中感慨万千。

      面上不语,推开,还仿佛昨日模样,没有一点变动,只是阳台上空了一只陶瓷大花盆。褪色的酒红色沙发蒙上一层灰,可乐易拉罐剪成的花瓶上衰着两只惨败的花,已经彻底发起了霉点。

      屋里的气味有些沉闷,施青推开了窗,忍不住坐在失去弹性的沙发上,呆呆的对着黑屏的电视机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忽然被拉开,蒋锋声迈进来。施青转头,蒋锋声看见自己妻子脸上茫然的神情,走过去温柔的捧住他的脸,询问道,“青青,要带什么东西?”

      “衣服。”

      “好,都带走吗,还是我帮你挑一些。”

      “挑一些吧。”

      “好,那你先在这坐着休息。”

      蒋锋声走进卧室,其实也根本不能叫做卧室,楼上小屋非常狭窄,做不了墙壁隔断,只是拉了个帘区分房间区域。蒋锋声撩开帘,拉开咯吱作响的衣柜,简单装了一些施青夏天会穿的短袖什么的。

      冬天的衣服没必要,他今年过冬会给施青买新的。

      男人收拾速度很快,衣服叠的相当整洁,手里提着包,准备带施青离开。施青迟迟的站在门口,沉默的扭头扫视着房间,蒋锋声看施青这副有些留恋的模样,将包放在地上,低头柔声问道。

      “还有没有想带走的。”

      “……有,蒋锋声。”

      “行,想带什么?”

      本来只是拾两件衣服走,结果变成了搬家,小破屋里半数捡来的家具都给搬了回去。

      蒋锋声为了安抚施青的情绪,特地将客厅角落的东西收拾好,把施青那堆东西摆放过去,从家门进去,就看见完全割裂成两半的客厅。一半是冷淡风的公寓原装,另外一半是小屋缝缝补补的褪色破烂风,却真的也是给施青打造出一角小屋遗址。

      施青真的很喜欢那张酒红色的褪色单人沙发,自从搬回来,半数时间都窝在那张没有半点弹性只剩松弛的柔软的沙发上。坐没坐相,趴在那儿看书,露一截细韧的腰。

      蒋锋声回来看见他还在那张沙发上,鞋都没换,忍不住走过去,抱起施青。坐下去,两个人的重量让蒋锋声完全陷下去,腿上坐着施青,沙发矮,施青的脚尖踩在蒋锋声的黑皮革军靴上。没穿袜子,赤着脚,蒋锋声不紧不慢的搂着施青。

      不过几天后,施青被请到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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