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霓虹》启动日

3、第 3 章

　　5.

　　施青被蒋锋声带着去了他的母校，鼎鼎大名的星盟军校，以其严苛闻名，但雄厚的师资团队和直属于军部的地位让其成为无数学子的梦中情校。

　　施青自然听过许多传闻，什么随便走进去看见个中老年就有少将衔，更是有炸营的传闻。在他那届，就他在军校的隔壁学校念书时，就算忙于生计，也曾在他人嘴里听闻过当时发生的一次学生暴动。

　　好像是因为军训的问题，高一届学长欺压的很狠，教官更是军痞。

　　听说是闹了一顿大的，校长脸上都挨了两拳，为首者好像姓蒋。

　　不会吧？

　　施青意外的扭头看了眼蒋锋声，看见他快要一米九的身高，宽阔的肩，挺拔的身姿。

　　一想，又觉得不是不可能，蒋锋声一看就是念书时候的那种硬茬子。这么一想，施青真是觉得有点魔幻，他一个无名小卒，在十年后，跟隔壁学校的风云人物相亲。到底是他跌下云海了，还是混的不好？

　　施青拿不准。

　　蒋锋声注意到施青放在他脸上的探究目光，心情很好的样子，口袋里的手变本加厉的去摸施青的手。两个人的手揣在一起，硬拽进去的，刚才入校的时候。

　　门口守卫显然认识蒋锋声，看见施青陌生的脸，问了句。

　　“我对象。”

　　蒋锋声极自然的牵住施青的手扣住，施青想进去看两眼，没跟他争。就这么被牵了一路，看见道路上小跑的军服方队，倒是有点惊奇，也没管蒋锋声暗搓搓宣示主权的行为。

　　从校门口走进，是一片开朗的车道，原本星盟军校的前身就是一片练兵场。

　　从白杨树道走进去，前面终于弯折的出现一点风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湖潋滟景光。河岸边的垂柳细摆，柳尖垂下去，划破微波澜澜的金光粼粼湖面。

　　“看什么，我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的。”

　　蒋锋声牵住施青漫步，扫了眼施青的脸，轻笑道，“怎么就不信呢？”

　　施青扭头向别处看去，“我念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

　　“我知道。”

　　蒋锋声的语气很宠，腻歪，又有点担心施青嫌这边无聊，带他向练兵场走去。

　　这时候正是军训的时候，施青透过铁丝网看见一大片孩子受苦，拽了下蒋锋声的手，对这群猛猛流汗□□练到像狗的大老爷们没什么兴趣。

　　但是蒋锋声走过去，立马有人喊原地休息，快步上来给蒋锋声敬军礼。

　　蒋锋声回礼，施青看见这正式的模样，怪异的看了眼他，不想再从他嘴里听见他对象这三字。拽着蒋锋声的手想走，军训大学生鬼点子贼多，看见别人休息了，立马跟着喊人，什么都不管，就先喊长官好。

　　蒋锋声微笑致意，拽着施青走过去，看见他们俩牵着手，热烈的起哄。

　　嗷嗷直叫，听见呵斥声也没在怕的，兴高采烈的冲明显官大一级的蒋锋声打招呼。又听见几个促狭的，喊施青长官夫人好。

　　施青麻了。

　　秋阳高傲，晒得脸蛋发红，施青额边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场子异常大，一眼望不到边，走过去就歇一批人。施青边走边去扣蒋锋声的手，想卸下，又挣扎不开。手指骨掰在蒋锋声钢筋铁骨一般的手指上都拧疼了，愣是没松开半分，想给他甩脸子，是走在他南区面馆早甩脸子过去了。

　　但军训场的氛围异常高涨，全是人高马大的男女学生，一个都不认识。

　　施青很局促不安的咬着唇，不跟他掰扯了，去拽蒋锋声的手。蒋锋声低头将他带到一边树荫下，拿纸擦施青淌汗的脸，看见施青撇过头，看样子好像生气了。

　　他不是很懂施青为什么生气，以为施青是在跟他玩，施青掰他手的力道太小，蒋锋声跟玩一样逗施青。

　　看见施青的腮上和额边，连带耳廓都粉红了一片，胀得像只乖巧的苹果。

　　蒋锋声的心暗涌狂波，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抬手撩开施青鬓边略微有点湿润的发。

　　“是不是太阳晒着太热了？”

　　施青低头不说话，蒋锋声有点捉急了，不懂他怎么生气，低头去抱，施青后退躲开。手绞在一起，流畅的鼻梁像道滑线，蒋锋声的眼睛跟着滑过去，落在他抿唇。

　　手有点不敢去摸他，盯着施青的细脖子，苍白柔晰，锁骨掩在衣领后。施青眼底有着清晰的疲惫感，看上去更有一种带霜郁质，蒋锋声耸动喉结，轻声细语的哄他。

　　问施青是不是觉得太热太晒了，跟施青道歉。

　　总副教官一路小跑过来打招呼，听见蒋锋声絮絮叨叨的道歉说话，眼神里透出一股惊悚。他们是同届校友，三十岁的人，有好些alpha早早订下婚约，但总有些alpha保持着黄金单身生涯。

　　例如他，例如蒋锋声，还有许许多多alpha。基本上都是斗志昂扬的嚷嚷着说什么不可能让伴侣耽误自己的军旅生涯，都知道omega粘人，聚少离多。

　　但是没想到，蒋锋声终于还是沦陷了，就是不知道他的omega是什么信息素，愣是被他的信息素包裹得好好，密不透风，没泄出一丝来。

　　不过看上去身体有些瘦弱，模样倒是很好，是蒋锋声会喜欢的那号清秀长相。

　　蒋锋声扭头看了眼总副教官，喊他去拿把遮阳伞。

　　总副教官的脸顿时绷都绷不住了，想问蒋锋声，你还是人吗。

　　但是在蒋锋声相亲对象面前，到底是念在同校战友情，想给他留点面子，转身去拿了。可一个偌大的练兵场，都是铁打的汉子，没一个会撑遮阳伞的，好容易喊人从后勤室找了一把。

　　走过来看见这俩在树荫下抱上了，卿卿我我的，也不嫌热。

　　总副教官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受，把伞丢在蒋锋声脚旁，抹脚就走，听见蒋锋声喊他把人拉走。总副教官没话说，回头无语的看了眼蒋锋声，看见蒋锋声低头去抓他对象的手，他对象不给他摸。

　　活该，总副教官看见那堆懒散的小子心里更是啐了一口，拿着话筒上擂台招呼所有人越野拉练。顿时哀声一片，但闹归闹，教令大过天。刚刚还一场子满满当当跟煮汤圆一样的人，顷刻间眨眼不见，只留下踏步后半空的浮尘土埃。

　　蒋锋声去亲施青晒红的面颊，细密的吻撒上去，施青没有推开蒋锋声，只是觉得有点烦。他在蒋锋声面前，脾气好像总有点大，施青说不清那什么感觉，低着头迟迟不说话，用脚尖去碾练兵场的碎石子。

　　“青青，还想逛军校吗，不想走路我喊他们用车送出去。”

　　施青摇头，他觉得军校听着好像很威武霸气，但进去一看，感觉也就那回事。

　　吊儿郎当的学生哪里都有，军校更是扎堆的从各大星系来的刺头。

　　但是又觉得有点扫兴，蒋锋声看上去挺喜欢他这安排，可施青愣半拍又反应过来，抬起头皱眉道。

　　“你刚刚喊我什么？”

　　“青青，我能这么叫吗？”

　　蒋锋声脱下外套，英俊的脸上是淡笑。

　　施青保持拧起的眉，“谁让你这么叫的？”

　　蒋锋声不说话了，抬手去摸施青的细眉，将他的眉抚平。

　　施青觉得炽热的太阳光是隔着树荫晒下来，他有点面热，刚刚的别扭随着人潮一同离去，浮起来的心绪像降不下来的雾土尘埃。

　　“算了，我们去机甲馆吧，你不是想去吗？”

　　蒋锋声笑了一下，捡起来遮阳伞撑开，“我想不想去都看你，那边也没什么意思，就机甲陈列，讲点历史什么的。但能驾驶一些型号，你想去试试吗？”

　　“走吧。”

　　伞下遮出一圈阴影，施青走在蒋锋声身侧，步伐慢慢，施青拧着手，手背上有点红指痕，刚刚蒋锋声握出来的。

　　施青昂头看了眼蒋锋声，小声说。

　　“我刚刚没有生气。”

　　“嗯，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

　　施青忍不住抬脚踹了下蒋锋声小腿，蒋锋声笑笑，拍掉灰。

　　“我以后不这样了。”

　　蒋锋声带施青到练兵场外等公交。

　　军校总是会保持一些传统朴素的观念，有些学校早早修建起来上空环道，各色浮空车罗列。但军校仍保持着艰苦作风，还是老式的公共交通，通勤有时候挺烦。

　　施青站等在站台边，眼神左右晃，有点不安宁，偷偷去抓蒋锋声的手。

　　从练兵场走过来，蒋锋声没再牵他的手。

　　施青心里总是别扭，又不是真的去握蒋锋声的手，手指尖似轻似重的抓在蒋锋声的手背上，像划破湖面的细柳条。挠得人心痒痒，把蒋锋声逗笑了，反手擒住施青手腕，问道。

　　“抓什么呢？”

　　施青摆动两下手腕，关节处被猛摁了下，他吃痛叫出来。施青皱眼看向蒋锋声，“你放开我！”

　　又自知理亏，不自觉放软了声音。

　　蒋锋声听着施青说话细弱下的拧声，心脏跟块猫抓板似的，乱糟糟的冒出线头。松开手，施青将手猛地收回去，躲在另外一边，蒋锋声看他这样，只是觉得施青更可爱了。

　　施青不知道蒋锋声心里所想，看见公交车从路尽头要来了，又悄悄的将手探过去，将手指放到蒋锋声手心里。

　　蒋锋声握紧了，扣住他的手指，指缝贴着指缝。施青将头撇过去，一前一后上公交，坐在后排看向窗外洒过去的模糊树荫，金黄的柳树，粼粼的湖面和湖上的白石塔远去了。临近展览馆，是一片高大笔直的松柏，树下的松针堆了很厚，能想象出踩上去的松软感觉。

　　这边树荫厚重，没有练兵场那边暴晒的炽热，反而有一种森冷。

　　蒋锋声带施青进去，场馆内人不多，往里绕进去。施青仰头看见陈列而出的高大机甲，难免去问这样的问题。

　　“你开过机甲吗？”

　　“我就是机甲系的。”

　　施青哦了一声，他对这些真的没兴趣，超规格的巨型机甲是纯粹的太空战工具。只会有厮杀，带着一身所谓光荣的伤痕，最后冷冰冰的保存在陈列馆中。

　　蒋锋声看施青兴趣缺缺，问他想不想去前面试一试精神力探测。

　　“要试试吗？”

　　“你多高？”

　　施青好奇的跟蒋锋声过去，alpha的精神力普遍在高数值浮动，在精神力抵达600以上才能驾驭如此庞大的机甲。走进检测厅，将手放上去，施青好奇的看向蓝屏。

　　蒋锋声没说话，看见施青数字不低，笑了下。

　　施青抽出手，也是有点意外自己的数值，他在beta中算高的。但还是再三拒绝了蒋锋声带他尝试去驾驶机甲的想法，什么双人座驾，他能手把手教他，施青才不跟蒋锋声玩这种暧昧。

　　他还有正事要拷打蒋锋声。

　　从机甲展览馆出来，往别处逛了逛，蒋锋声拉施青去了食堂。每个大学食堂是来逛一圈，不得不品鉴一番的一环，施青做餐馆的，更是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军校的食堂。

　　往餐口扫一眼菜单，看上去确实看得出资金雄厚，价格优惠，分量更是重磅。

　　端上来的肉量堆满了碗，都快要从碗边掉出来。

　　施青跟蒋锋声随便点的盒饭，几个菜虽然是大锅菜，但不难吃，牛肉炖得尤其好，水准一流。蒋锋声故意把施青往角落里带，两个人悄咪咪的像学校食堂里总爱坐在角落的小情侣一样，施青在挑餐盘里的花椒粒子。

　　抬起头看了眼蒋锋声，看他笑得神神秘秘的，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施青觉得莫名其妙，又听到点响动，叼住筷子头，往门口看。

　　一汪绿色军装像冲断水闸的洪水带着雷声轰轰的脚步声冲进来，施青下意识看了眼钟，下午四点半，明明离饭点还早。在这个四点半，食堂顿时挤满人了，闹哄哄的全是人头，看得施青异常迷茫。

　　蒋锋声看着闹哄哄的一堆青皮茬子，笑着解释。

　　“军训是四点半放，六点开始晚训，跑慢了就没饭吃。”

　　“真欺负人。”

　　“军训都这样。”

　　施青用筷子戳着饭，掀开眼，往上去看蒋锋声，又扭头看了那一大群闹哄哄的军训生。

　　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头了，取下帽子，汗得像条河，又壮得跟头小牛犊一样。

　　施青莫名去想蒋锋声十年前那样子，军训，也得像是现在这样，被训得像狗，还得哈赤哈赤喘着冲过来抢饭。想到这，施青忍不住笑，手撑住脸，问道。

　　“你故意这时候带我来的？”

　　“没，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怕你五六点的时候饿。”

　　蒋锋声看见施青笑起来的模样，心里荡漾，又道，“吃不完就给我吃吧。”

　　“用不着———”

　　施青拖长音，又干净利落的断掉，他这时候确实还没到饿。

　　他作为成年男人，习惯喝营养液，对于正餐，胃口算小的。筷子戳着白花花的大米饭，两荤一素，一道土豆炖牛腩，一道青椒肉丝，还有个咸口的番茄鸡蛋。

　　勉强把菜吃了，施青觉得差不多够了，说实话，放外面菜馆肯定能吃完。

　　但是军校菜量太大，一个菜顶外边俩，施青连饭都吃不完。

　　看见蒋锋声没剩，吃得很干净，标准的军人。施青难免去想蒋锋声的军旅生涯，又觉得他很好养活，能吃，且不挑，除了有个不吃葱花的怪癖。

　　这时食堂餐口还排着大半的人，宽阔的食堂坐得满满当当，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军训教官捏着大喇叭进来喊，所有人顿时打直身板，吃得快速而又安静。

　　施青跟蒋锋声从门口走过去，扭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到是觉得看人家军训确实有点意思，高高大大的小伙被训得跟孙子一样。又有点好奇他们教官这时候来是要做什么了，牵住蒋锋声的手，站在门口。

　　“怎么了？”

　　“那教官怎么还来食堂？”

　　“管纪律，都是军部预备生，那个西格，”蒋锋声招呼了一声，威严站在门口巡视的教官回头，施青看见那金发碧眼，正是刚刚给蒋锋声友情送遮阳伞的总副教官。

　　外表虽然英俊，不逊于蒋锋声，但一把糙嗓子，粗粝得很，跟在砂纸上打磨过一样粗哑。

　　西格看见他俩在这，心里啧了一声，但还是老实过去。

　　将他俩拉到门边，不让那群贼小子看见。

　　“怎么，找我吃饭呢，我这还要晚训讲话。这月底有个汇演，边上将要来一趟。”

　　“训什么？”

　　施青扭头问的蒋锋声，蒋锋声笑了下，挑眉看向西格，“总副教官，解释解释。”

　　“就拉练什么的，站军姿训”

　　“这不是休息时间吗？”

　　施青看见他跟蒋锋声很熟稔的样子，没有怯生，他本来也不是太会怯生的人。单纯就是好奇，眼睛看着西格，总副教官看见蒋锋声立马低头去看他这相亲对象，知道他老同学这把是真的要栽。

　　咳咳了两声，故意促狭的说，“那有什么休息时间，你问问你旁边那个，当年被训得跟条狗一样。”

　　“是不是啊，蒋大校。”

　　“是，”蒋锋声笑了声，牵住施青的手，“我记得有一次，当时刚排上队，刚打上饭，还没吃一口就被人拽走了。不想丢盘子，边跑边吃，但是跑太急吃两口就想吐。”

　　施青皱起眉头，他对这种反人类的训练行为难以评价，都有点看不过去。

　　“不能让他们吃完饭再训练吗？”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西格也跟着笑了一下，两根手指搓着，从兜里摸出烟。挑开烟盒叼起一只，冲给蒋锋声，也给施青昂头示意。蒋锋声摆手，拒绝户外，尤其是在施青面前吸烟，西格嘲讽了一句。

　　“你还装上了。”

　　但没想到施青拿起根烟，看样子很熟稔的叼在嘴上从裤兜里摸出只打火机，低头护手，白纸碰上橙红色的火苗，一触即燃，从施青口里呼出一缕青烟。

　　部队里的货都好，烟草这东西的劲儿尤其大，施青好久没碰，突然抽这一口呛大的，有点想咳，但抿住唇压住了。

　　蒋锋声沉默的看向施青，他哪知道施青会抽烟，从施青清秀的长相他就觉得施青该干干净净的，哪知道烟酒都碰。蒋锋声无奈的笑，看向施青耳廓上的耳洞印，知道他挺野，说不定身上还有刺青。

　　西格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大笑，施青懵逼的抬起头，看向蒋锋声。

　　蒋锋声顶了下牙尖，将施青手上的烟夺走，咬住施青抿过的烟头。

　　“你干什么呀？”

　　施青觉得蒋锋声这样在外人面前幼稚得很，忍不住伸手锤他，手掌打在他手臂上。

　　蒋锋声就这么受着，笑着抽烟，毫不在意施青叼的烟蒂，烟灰往下掉。西格看得起鸡皮疙瘩，转身想进去，立马把食堂所有崽子轰出来特训一顿。

　　哪知道蒋锋声在后面喊。

　　“等等吧，聊两句，让他们把饭吃完了。”

　　“你又装上了。”

　　西格压住自己的脏话，无奈的站在路口边，手里的烟掉了大半，终于还是耐不住，“我拿喇叭进去喊一声，告诉他们改到六点准时训，行了吧。”

　　施青笑起来，本来好似天生多愁的眉眼瞬间生动起来，西格是见过各色大美人。

　　废话，军区有最顶尖一批人才，极优alpha在这里跟烂大街一样。也不是没有极优Omega，美人一大堆，冷艳的精致的，总之五花八门，绝对能找到最漂亮的。

　　但像施青这号的少见，他不是那种极致的漂亮，是有气质。

　　五官说不上太精致，胜在干净清秀，鼻梁流畅，生得不是寡淡，是正好。单眼皮，细长眼型，但眼珠很润，天生带水似的愁。眼皮薄，弧度向上，皙白，左眼睑上那粒小痣很吸睛。两瓣薄唇，嘴角深，唇珠小巧精致。最好是那双细眉，眉梢向下撇，天生带了点拧巴感，是愁相的根源。

　　头发留得偏长，束了一捆在脑后，平时路过就会注意到他眼底的疲惫与惆怅。

　　忽然笑起来，生动的跟什么一样，西格有点意外。

　　撇过眼不去看施青了，懒得跟蒋锋声废话，撵了烟进去吃饭了。

　　施青好奇的探头向里看了一眼，听见忽然跟炸营似的大笑，被吓得匆忙躲回来。撞进蒋锋声的臂弯里，蒋锋声借机抱住施青，手里的烟也早掐了。

　　“走吧，去你学校。”

　　6.

　　施青久违的回到了他的母校，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恍恍惚惚的，有点呆傻。

　　他没想到，在发生那件事后，在十年之后，他还能再回到星盟最高学府。

　　记忆中模糊的念书生涯忽然清晰明了起来，每一处花草，每一处行道，每一处建筑都在大脑里清晰起来。施青呼吸着将晚的暮气，金辉万丈，灿烂的最后一抹余晖拼尽全力的浩大，红彤彤的太阳影浸入湖岸的树中，一行黑点飞鸟驰骋着羽翼滑翔而远。

　　施青真的觉得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

　　其实他对校园印象不深，深的是在学校图书馆里熬夜代写论文的时候，还有在食堂帮工的时候。他过得很苦，又很充实，求索和求生似乎拼接融合在一起。

　　施青勾住蒋锋声的手，踩在湖边的白石子小路上，和隔壁学校干干净净的湖面不一样。这片挤满了大片的荷叶，但已是入秋，早打霜凄凉发黄，将剩得残梗几支。

　　他从未带着这样轻松愉快的心情走这条路，肩膀上没有学费贷款的负担，十年前，为了求学打工的那个施青已经走进了湖面之下。

　　湖面是暗沉的阴影，未残的荷叶大片大片的挡住水影，和这片沉没淤泥的湖。

　　“蒋锋声，”施青昂起头，眼珠里带着太阳最后的金辉，水痕碾过去，“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嗯？”

　　蒋锋声握住施青有些发凉的手，入晚，湖边早凉起来，吹过冷风。

　　“青青，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有信息素，不是说不是alpha吗？我看你也不像Omega。是Omega，我原谅你一次。”

　　施青认真的看着蒋锋声，抽出自己的手，站定在蒋锋声面前。

　　蒋锋声没想到就这样被戳穿，好奇问道。

　　“谁告诉你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身边总会有来来往往的alpha和Omega，他们有鼻子。”

　　“不是欺负我没有。”

　　听到这句话，蒋锋声无奈的笑，努力自证清白。

　　“我没有欺负你。”

　　“哦，是性骚扰。”

　　蒋锋声有点想越过这件事，他对施青干的那些事，说出去，简直会被Omega保护协会中心摇人暴打一顿。他确实也就是欺负施青是个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了，才肆无忌惮的向他身上浸透自己的信息素，处处宣示主权。

　　简直是性骚扰中的性骚扰。

　　哪知道施青早知道，原来前几天不回消息，冷落，都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蒋锋声脑子转了一圈，心里有底了，双手插兜，低头看着施青。信手拈来的作检讨，开头就是祖传的军营检讨模板。

　　“关于性骚扰，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向你释放信息素……”

　　施青冷笑一声，打断了蒋锋声的话。

　　“蒋锋声，你别以为道个歉这件事就能忽略过去了，我有脑子。你现在道歉，轻重倒置，你以为我傻吗？”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当时在咖啡馆，你为什么跟其他alpha不一样。”

　　施青的话掷地有声，但见蒋锋声缄默不语，又有点着急了。他不喜欢蒋锋声这样藏着掖着瞒着他，很没意思，这让施青没有安全感。

　　未知会让施青害怕，畏首畏尾，可又不想和蒋锋声就这样简单放手。三次见面，多次心动，都是真情实意，他从未谈过恋爱，也没想在蒋锋声身上去找什么青春初恋。他只是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是合适的，是他喜欢的最好。

　　施青皱起眉，有点央求他那意味了，放轻了声音。

　　“你能告诉我吗？”

　　“青青，那得看你是以怎样的身份，用什么样的方式站在我面前问我的。”

　　蒋锋声的声音低沉磁性，没有去碰施青的手和脸，眼珠里浮上太阳最后的余火。淡淡的阴影撤下去，夜色深沉的影子掉下来，盖住他的脸。

　　两个人的脸在夜色湖畔边都有些模糊不清，倦鸟回巢，蒋锋声敲定最后的余音。

　　“青青，你自己选，你可以有无数次选择。”

　　施青面对他的谜语有点退缩了，迟疑的问道。

　　“那危险吗？”

　　“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地，无论你是哪个身份。”

　　“我们这才是第三次见面……”

　　“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施青吃惊的瞪着眼睛看着蒋锋声，蒋锋声觉得他鼓起眼睛来特别可爱，笑了下，伸手想抱住施青。

　　施青不自然的向后躲，险些踩进水里，他嗫嚅着，“你不要说这些话。”

　　“很、很……”

　　“很什么，嫌肉麻吗？”

　　蒋锋声胸膛里震出一声浅笑，“确实有点，那我下次不说了。”

　　施青抿住嘴，抓住蒋锋声的手，他并不觉得肉麻或者是觉得其他的尴尬。蒋锋声长得很帅，很纯粹的那种冷峻相，五官凌厉，身材高大，不敢想象平时不苟言笑时到底有多强大的气势。

　　可蒋锋声在他面前永远是温柔的，带着独有的体贴感，纵使目光沉凝，追着他，但施青并不是特别反感，只是不自在。

　　像这样磁性低沉的男音，从胸膛中肯定的做出回答，施青感到耳红心跳。

　　他是轻描淡写，又重若巍峨。

　　施青的手指尖在蒋锋声掌心不自觉的打圈划压，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眼里是无边的细细柳丝渐渐沉的黑影。蒋锋声明确的告诉施青，他有秘密，藏得很深。

　　“……那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这还不够支撑我告诉你，要更亲密的身份。”

　　施青知道蒋锋声是明知故问，沉默下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想到突然就到了确定关系这步。但他觉得他跟蒋锋声还没扯清楚，迄今为止，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虽然蒋锋声为人看着不错。

　　但是万一在长久生活中暴露出一些不合，知道他的秘密，那他不就上贼船跑不掉了吗？

　　施青想的多，想和他处下去，但是又退缩。畏畏缩缩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施青将头撇在一旁，蒋锋声极有耐心的像个猎人等候着，盯着施青脖子上拉出来的筋骨。

　　悄无声息的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浸了施青满身。

　　施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艰难的终于下定决心，昂起头，清澈的看向蒋锋声。

　　“我能等一段时间再换个身份问你吗？”

　　“我需要时间，我比较慢热。”

　　“我、我还不知道……还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那么喜欢你。”

　　施青低下头，因为羞意，说话吐音有点黏。腻腻乎乎的，蒋锋声心痒痒，照施青这么说，他现在是有点喜欢的，就是没那么喜欢。

　　蒋锋声笑着，手抚摸在施青的脖子上，指腹轻轻的摩梭上去，柔滑的触感令人心痒痒。指尖慢慢抚上，抬起施青的下巴，施青被迫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印着水痕看着蒋锋声。

　　蒋锋声低头吻上去，这是个温柔如秋燥凉夜沉下来的亲吻，单纯的触碰。

　　炽热的呼吸交错，洒在肌肤上，密集的柳条垂下来的挡住两道相靠的身影。渐渐依偎在一起，蒋锋声躬下背，探出舌头舔舐施青柔软的唇，舔得湿漉漉的，一点点试探下去，大胆的将舌头插进施青张开的唇峰。碰进湿热的口腔，原本柔和缓轻的亲吻立马激烈了起来，蒋锋声捧住施青的脸颊，另外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压住施青。

　　贪婪的想把施青的呼吸连同舌头都吞咽下去，水声啧得砸砸响，施青本来还在享受这样的甜蜜亲吻，他喜欢缓慢触碰的酥麻感。

　　一下子凶猛起来，他吃不住，眼底沁来一片热雾。大口张开呼吸，又被趁虚而入，两片唇都被含住吸吮咀咬。

　　施青推动蒋锋声在夜幕降临里宛如铜墙铁壁一样的肩，小腿软了，后腰侧掐上蒋锋声的手。急得施青的脚踩在蒋锋声脚背上，才被松开，口唇间拔出粘腻的水丝，被亲肿了。

　　蒋锋声呼吸粗重，尽可能以一个绅士的态度搂住施青的腰，这样结尾。

　　“那我会等，你也要等。”

　　“那就等吧。”

　　最后一点落日沉进漆黑的水塘和密林间，两个人的人影彻底融在一起，没入静悄悄的湖畔细柳中，随着水声和风一起徜徉。

　　施青有点站不稳，好容易才喘过来，双手撑在蒋锋声胸膛上，靠在他怀抱里。嘴唇一片麻木，快要丧失感觉，施青低头久久的不肯抬起来。

　　蒋锋声以为施青又有点生气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

　　施青踮起脚，凑在蒋锋声耳边，悄声说。

　　“我腿有点软，嘴巴痛。”

　　那点声音施青放轻了说，又带着点窃窃私语的气音，洒在蒋锋声耳畔，细痒，蒋锋声不动声色的咬了下分泌信息素的牙。

　　手臂揽在他腰上，另外一只手环在施青屁股上，就这样用点力，将他抱起来，问。

　　“那怎么办？”

　　施青被这样轻易抱起来，突然悬空，有点惊讶，双手揽在蒋锋声脖子上。

　　说实话，他其实也不是腿软，单纯是累的，他跟着蒋锋声，逛了那个机甲展览馆快要两三个小时。那个机甲展览馆大得要死，全程走，没休息一下。蒋锋声是当兵的，他就一普通体力劳动者，哪能跟他比。

　　他就是看蒋锋声没喊一声，跟他走了下来。

　　又花半个小时走到食堂，时间算上去一般般，但是按照蒋锋声的步幅，他真的走得很快。

　　施青感觉他才是被拉练那个，别提一大早起来削面，好容易在食堂休息了会儿。又出去，走到校门，再走到他学校，还好秋天黑得不算太晚，看见了落日湖面。

　　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被亲得喘不过来气，施青是真的有点萎靡不振了。

　　但不习惯被这样抱，匆忙的让蒋锋声放下他，双脚落在实地上，才松了一口气。抵了抵发酸的脚尖，懒散的靠在蒋锋声胸膛上，半边脸颊贴住他的衣襟，手指去勾他衣上的扣子缝。

　　蒋锋声看见施青彻底松弛下来，有点想笑，手搭在腰上。

　　“要我背你吗？”

　　“那你背我吧。”

　　蒋锋声转过身，双手向后，“你跳上来。”

　　“你要接住我。”

　　“我接不住你就从这跳下去。”

　　施青笑了下，一蹦就跳在蒋锋声背上，对方宽大有力的手掌牢牢的把住他的膝弯。施青双手搭在蒋锋声肩膀上将头凑过去，斜过去的发碰在他颈脖上，问。

　　“那你接住我了怎么办？”

　　“带着你一起跳下去。”

　　“什么呀，你敢跳？”

　　施青拍了一下他，蒋锋声跟着笑，颠了下施青，向前走。

　　走得快速且平稳，施青双手环在一起，又很不安分，上下的晃，偶尔撞到蒋锋声的胸膛。又去摸他的喉结，手指滑动，蒋锋声忍不住咽了下。

　　施青懵懵懂懂的，玩似的，滑几下就将手撤开，像孩子丢弃自己不感兴趣的玩具，继续搭在他肩膀上说。

　　“那你不可以性骚扰我，我面馆里面有AO顾客的。”

　　蒋锋声没说话，施青又不甘于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

　　“金属的味道。”

　　“金属的味道？”

　　施青跟着反问了一句，寻常人可能还真想不出那味道，但是施青主业曾是生物机械。机械，说到底，不过是人的造物，且是金属造物。他接触过很多不同金属，各种材料都在实验中过手，包括许多重金属。

　　施青的头忍不住贴在蒋锋声脖边，又问道。

　　“浓起来是什么味道？”

　　“像血。”

　　施青嗯了一声，大概知道是什么味道，感觉有些怪异，又觉得蒋锋声名字取得挺好。

　　跟他说了一些话，就快要走出湖区，路灯明亮。施青赶紧从蒋锋声后背跳下来，看着路牌，向XX走去，那是教师办公大楼。

　　来母校，其实没别的想法，施青就来想看一趟他的伦理学老师。

　　但说来愧疚，两手空空，更是在光脑上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在他退学后，他的伦理学老师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最终停留在十年后的一段空白。施青想，到底还是要见一面的。

　　施青抱着忐忑的心情上楼，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说不定早改了办公地址。但施青还是敲响了门，推门而入看见三两个老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施青难得有点局促，扫向角落里那个位置，堆满了乱糟糟的纸质文件。

　　“那个，请问艾教授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