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霓虹》启动日

9、第 9 章

　　23.

　　侧卧里，施青没有直接睡，他暂时还没有困意。坐在床铺上，脸上迎着光脑蓝白色的光，加深了眼底的阴翳。信息弹出又落下，施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格外冷淡。

　　施青：我告诉你，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什么长官

　　施青：为什么要继续骚扰我？五千万你还没给我

　　施青：你到底想要什么？

　　施轻：你也配跟我谈条件！你敢说去维也纳厅那天的人不是你！你那张丑脸就长那个样子，十年不见。你变成那种样子，又老又丑，我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是你！

　　施轻咬着手指，愤愤不平的想，真的是因为这一张脸施青才勾搭上长官的吗？

　　那他找人把施青这张脸划烂，那么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他向他哥哥打听了这位长官，才得知这位姓蒋，是军部艾家那位家主认的干儿子。艾家那位女alpha至今未婚，手掌独权，掌握东大军区，在东南环星臂的边缘地带驻扎亲兵。听他哥哥说，那位女alpha晋升在即，最多不过五年，任职帅勋，真正的亿万人之上。

　　艾家子嗣稀薄，陈年旧事已不敢提，只有艾家家主这一支主脉。

　　而这条主脉下，最紧要也是最受人目光追捧的便是这位女alpha认下的养子，蒋锋声。

　　如果能搭上艾家养子这条线，不过是鲤鱼跃龙门，平地飞升。

　　施轻在知道后心里难掩激动，那可是艾家，如果他成为未来的长官配偶，那该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施轻此刻的心情抵达一种激昂，他可是极优Omega，区区一个来自贫民窟的贱民都能站在长官身旁，肯定是那个贱民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下作手段。

　　极优alpha就该跟极优Omega在一起，没有alpha可以抵挡Omega香甜的信息素。

　　施轻内心自负，他自认为自己并不差，只是缺少接触上层大人物的机会。

　　施青：什么维也纳厅，我根本没听说过

　　施青：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

　　施青：你看错了

　　施轻：你那天晚上真的没去？

　　施轻咬住手指甲，施青过于果断的态度让他有些怀疑自己，一时竟真的仔细回忆起那夜。

　　已经过去一周有余，那夜的记忆再印象深刻，也已模糊，可他仍深刻的记得施青左眼睑上的那颗痣，就应该是在那个地方。但如果真的不是施青，十年过去，施轻对施青长相的其他特征早已模糊，无法再找出一点其他的证据。

　　施青：没有，希望你远离我的生活

　　施青：还是说你又遇上了什么困难

　　施青：论文吗？

　　施青：我最近有点缺钱

　　施轻：臭穷鬼

　　施轻：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

　　施轻不禁挑起眉头，说到论文，他在星理那几年的作业和学年论文都是施青给他写的。他根本搞不懂那些专业知识，考试也都是靠作弊勉强马虎过关，就算毕业后留校当老师，进入瑞星实验室，也都是家里的关系在运作。

　　他实在不是当老师那块料，站在讲台上被学生指出错误，差点闹出笑话。

　　进入瑞星实验室也是机缘巧合，在实验室里他毫无建树，在家族的帮助下，通过剽窃项目和用钱购买专利，才在瑞星地下实验室慢慢有一点地位。但之前的那些技术早已迭代，目前有一支团队，主导人是一个比他小两届学弟，风头尤盛，施轻慢慢被排斥到边缘地带。

　　施轻不甘居人后，他想要和施青交换身份当时的那份荣光一样。

　　当时是故意休学一年后，他用施青的成绩进入星理，故意在自我介绍时说出自己的联考成绩，引得众人惊呼。那是施轻最为自傲的时候，又因为极优Omega的身份，宛如众星捧月般，身边簇拥着无数alpha。

　　也许现在他也可以利用施青，施青有时候太好用了，明明脑子那么聪明，却甘心给他做事。

　　施轻脸上出现些嘲讽，心里满是算计。

　　施轻：你最近有多缺钱？

　　施轻：我这边有个项目

　　施轻：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说着是打下手，实际上就是干苦力，施青笑了下，故意磨蹭了一下，先让施轻给他打了二十万，才开口答应。他并不缺钱，还吃得起饭，要这二十万，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需要进入瑞星地下实验室，之前的信息已经销毁，但通缉令应该还在。

　　不过施轻为了让他帮他搞实验项目，必定不敢声张，大概会用实习生的假身份让他进入地下实验室。而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探究一番，寻找实验真相。

　　那二十万算是意外之财，施青打算给蒋锋声买些东西，还蒋锋声给他买衣服的人情。

　　施青点进星网，五花八门的东西看花眼，他没有太大的购物欲。施青物欲不高，甚至极低，时常维持在堪堪存活的生命线。

　　他揉了下眼，放下光脑，不自觉有些困顿了。

　　他想到蒋锋声给他买的那堆衣服，他对蒋锋声的身体尺寸不大清楚，只是给他洗过澡，但到底多少码，施青心里没个准。不过那堆衣服里还赠了一条围巾，那条围巾施青试过，棕色格子，挺好看的，围着也很暖和。

　　这倒是让施青想送根围巾给蒋锋声，脑子里过了遍颜色，首选是黑色。

　　他总看蒋锋声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应该是喜欢黑色。不过穿一身黑，再围一根黑色围巾，施青觉得全身黑压压的不怎么好看，想给他买条白色的，这样想着想着，施青打了个哈欠，身体滑下去，倚着枕头，刚伸手想关上小夜灯。

　　门开了，蒋锋声从门缝里挤进来，施青忍不住笑，看见他脖子上的绷带，应该是自己换过一遍了。

　　不清楚他怎么来找他，以为是蒋锋声遇上什么麻烦了。

　　施青撑起来，脸上是昏黄黯淡的小夜灯，灯影模糊昏绰，眼珠却仍是清凌凌的水。

　　蒋锋声的心尖随着施青扬起的嘴角绷起，绕过床尾，坐在施青床边，盯着神情柔软的beta，耸动着喉结说道。

　　“晚安吻。”

　　施青嗯哼出声，跪在床铺上，探头过去。

　　唇印在蒋锋声额头上，和那天的吻一样，却让施青忍不住想起那夜发生的事。

　　眼神有些无奈，带了点忧愁，伸手摸了摸蒋锋声的头发，有些忐忑的问道。

　　“你今天晚上想跟我一起睡吗？”

　　这对施青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自己有一些洁癖，他在保育院的时候，从来不许任何小孩爬上他的床。那些张牙舞爪的孩子总是精力过于充沛，拥挤的床架间是天然的游乐园，从上铺闹到下铺。施青讨厌脏袜子踩出来的臭脚印，更讨厌脏兮兮的衣服和鼻孔下面的两条鼻涕，和手指甲缝里的泥。

　　保育院的小孩也在施青的冷脸下，遵守着这条天大的规则。

　　没人敢爬上施青的床，除了在他允许下。

　　不过需要得到施青的允许其实并不困难，洗过澡，穿着干净的衣服，一点点感情，和要他自己主动邀请。

　　“青青，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蒋锋声都有些怀疑这是梦了，他拿起绷带回到房间，自己处理好后颈的抑制贴。拍照发给研究所，观察是否出现红肿发炎的某些病理现象，不过他的自愈能力实在强大，针眼已经愈合的差不多。

　　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坐了很久，才鼓起找施青要一个晚安吻的勇气。

　　没想到从天降下如此大的惊喜，蒋锋声生怕施青后悔，立马上床。双人床上有两只枕头，刚好，施青看见他躺上来，笑了一下，往后撤，让出自己刚刚窝过的位置。

　　那一团柔软的床铺已经躺得温热，全是施青的体温和身上的香气，蒋锋声的背都快僵了，不敢直接躺下去，手撑在枕边，轻声问道。

　　“我关灯了？”

　　“你关吧，该睡觉了。”

　　施青打了个哈欠，眼边沁出点泪花，睁开眼，双目陷入一片漆黑。头侧压在柔软的枕上，只有对方的呼吸声和身体起伏的形状，施青心想蒋锋声很干净，还是他亲自洗的澡，一点都不脏。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至少心里没有那些隔阂，施青伸手拽了下被，手压在自己脸旁。

　　困意来了，却因此有些兴奋，像个第一次夜宿在外的小孩，忍不住絮叨些闲话。

　　“我打算给你买条围巾。”

　　“围巾？”

　　蒋锋声尽可能放软身体，贴在施青睡过的床上和被褥上，手忍不住握住枕头。

　　五感疯狂的去捕捉属于施青的一切，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气味，乃至他的心跳与脉搏，这些蒋锋声都想亲耳听见。

　　他想抱住施青，依偎在他胸膛上得到施青温柔的额头吻，他从未想过真正的爱情是这样的，是宛如云团一样的飘然轻柔，裹着他的心脏，载着他驶向未来的道路。纵然千百遍，纵然到老，他仍会记得这一夜的温情和心中膨胀的爱意。这是施青给他的。

　　他觉得很幸福，原本饱受摧残的腺体变得轻飘飘的，信息素充溢在房间内里每一个匍匐的角落。要将施青染透他的信息素，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性骚扰一样，蒋锋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但是他忍不住。

　　能忍不住不去拥抱施青，已经是蒋锋声最大的退让。

　　他得慢慢来，让施青完全属于他。

　　所以他明天早上起来就要给军部打结婚报告，不，他可以给施青做早餐的罅隙里给军区里和婚姻所发消息。他要结婚，和施青结婚，共度一生。

　　“怎么想着给我买围巾？”

　　“你之前不是带我买衣服吗，太贵重了。但是衣服我不知道给你选什么，就打算买围巾了。”

　　“好。”

　　蒋锋声的声音腻着饴糖一般的粘腻，又低又沉又轻，“但是，青青，我不需要你给我买衣服，但如果这是你的心意，我接受。但是你不要破费，我愿意你用最好的，我用什么都行。”

　　“……嗯……你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但是我感觉你喜欢白色，喜欢浅色，我想戴你喜欢的颜色。”

　　“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看出来的。”

　　施青笑了下，不跟他聊了，转身平躺着酝酿睡意。蒋锋声仍侧身看着施青，他的夜视能力非常好，在适应下，已经能看清施青的眼睫尖和鼻梁。

　　在夜色里，像起伏的山丘般，曲折而又美丽。

　　蒋锋声觉得施青漂亮到他的心坎里，心痒痒，想吻上去咬住，忍不住道。

　　“青青，我有点睡不着，我可以抱你吗？”

　　“可以呀。”

　　施青还没睡着，困意来的迟，翻了个身，将自己送到蒋锋声怀里。一只手环住蒋锋声的肩头，腿靠着他的腿，被窝里尤其暖和。

　　蒋锋声闭上眼，浑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压沉了，不敢轻举妄动，怕动一下，就收不住。

　　等自己适应一会儿，适应身前这具柔弱清瘦的躯体，那削薄的肩头，一掐就能断的手臂，凸起的腕骨，一插进去就能凸起来的小腹，薄韧白皙的腰，后腰的纹身，两只浅浅的腰窝。笔直的腿，臀，大腿根有点丰腴的腿肉。

　　蒋锋声每天都要把施青的身形在脑子里过一遍，在研究所留的那两天，虽然他让雷诺不要去偷拍施青，但还是把两张偷拍得到的照片仔细珍藏在自己怀里。

　　每天都得看个几百遍，亲亲照片，也是亲亲他的青青。

　　可没想到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蒋锋声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起来，不敢轻举妄动，怕这是自己的梦。

　　等过了很久，蒋锋声才敢伸手回抱住施青，施青已经睡着了，睡的很安稳，浅浅的呼吸声平稳。

　　蒋锋声缓慢的挪动，尽可能不惊扰到施青的睡眠，浑身肌肉又紧绷起来，纵使是潜伏在敌对战场里也不曾有过如此紧张，全身都是热起细汗。

　　他向下贴住施青的胸膛，手臂揽住那段细韧的腰身，手掌按在后腰上，仿佛能亲手触摸到鸟羽。心里砰砰直跳，嘴里疯狂的分泌唾液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有，干渴的可怕，空咽着唾沫，甚至怕自己过高的体温烫着施青。

　　床铺上只明显顶起一个人轮廓，蒋锋声紧紧的像抱娃娃那样抱住施青，覆住了施青。

　　紧抱着，施青的小腹腰段贴在蒋锋声的腰腹上，两只手蜷在胸膛前，颇像是被兽类缠上，滚热的体肤相触。

　　施青都觉得有些热了，他本来是有些体寒的人。

　　眉头微微拧起来，呓语着零星几点梦语，挣扎的从蒋锋声岩浆做的铁钳一般的臂弯里抽出手臂放在被外歇凉。

　　这惊动了蒋锋声，熬半宿愣是没睡着，窗子外天要蒙蒙亮了才阖上眼了。

　　施青倒是醒得很早，生物钟准时，他清醒的很快，纯粹是热的。晚上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稀奇古怪的，他梦见自己掉进一块饴糖做的陷阱里，饴糖变成狗，变成蟒，并不香甜可口，只是像刚出锅那样滚烫的宛如岩浆。缠着他不放，挣扎不开，浑身热得要命。

　　现在一醒，倒又是觉得这梦是有来头，施青无奈的盯着方寸之前的蒋锋声。

　　不过毫米距离，一睁开眼，就是对方那张俊脸。鼻梁高挺，浓眉密睫，眼裂的弧度如剑，唇浓如朱，俊美非凡，透出股没由来的冷峻，可蒋锋声从来不对他冷脸。

　　看见这张脸，施青就没了因梦生出来的那股烦躁意，倒是觉得好笑了。

　　怪不得说想抱他，原来确实喜欢抱着什么。

　　施青抽出手臂，只觉得热烘烘的，身上腻了汗，想去洗澡，拧着腰想松活一下。刚一动，猛地被按紧，施青呀了一声，冒出半声闭上嘴。抿紧嘴巴，可连手臂都没法扯出来，挣脱无力，也只能顺着蒋锋声靠在他怀里。

　　窗边翻起鱼肚白的天勉强投出影，蒋锋声的五官昏沉绰影，施青歪头靠过去。双脚踢了踢，拱出来一点，露出肩头散热，稍微得到些凉快，便不动了，合上眼，重新投入梦乡。

　　等到再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也没了那股热源。施青顿时觉得舒服不少，踢着腿绞住被，翻过身，手搭在另外一只枕头上，摸上去凉飕飕的，想必已经走了很久。

　　施青这趟回笼觉睡得他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还昏沉，眯着眼还想睡。

　　门推开了，床边凹陷下一块，蒋锋声系着围裙，手撑在施青身边，俯身轻轻的唤着。

　　“青青，已经十点了，还要睡吗？”

　　“起来吃早饭吧，我怕你饿肚子。青青，饿不饿？”

　　施青转过身，睁开一半的眼睛，有些赖床，双手探出来，往被子下面蹭。

　　头从枕头上躲掉，像躲进被窝里的贪睡孩子，蒋锋声看着就笑，也没继续喊施青，只是坐在床边等着他。

　　施青缩在被窝里，没过几秒，就躺清醒了。探出头，看见蒋锋声还坐在床边，有点呆，撑起来，跪在床铺上，双手撑在腿前。蒋锋声看见施青醒了，看见他睡得乱蓬蓬的发，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去抓施青的炸毛的头。

　　施青向后仰，躲开了蒋锋声的手，蒋锋声笑，探身抓住施青肩膀，将他拽过来抱住。

　　手臂一揽，就抬起来，另外一只手臂抄起施青膝弯，就将他整个人抱下床。姿势是标准的小孩抱姿，一只手臂抬住背，另外一只手臂撑起臀。施青是知道蒋锋声挺喜欢抱他，也懒得反抗了，打了个哈欠，手搭在蒋锋声肩上。

　　蒋锋声真的很喜欢抱住施青，施青矮他大半个头，体型清瘦，单手就能抱起来。

　　走出侧卧，施青看见餐桌上琳琅满目，不知道蒋锋声做了多久。

　　“你真会做饭呀？”

　　“真的，没骗你。”

　　蒋锋声将施青放在椅上，施青赤着脚，刚刚直接被抱走，根本没来得及穿拖鞋。施青脚尖点在大理石地砖上，手里捏着筷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怕踩脏了地板。

　　宽大的裤脚落下去，盖住大半截清癯的脚背，留下脚尖。

　　蒋锋声笑了下，转身去主卧拿给施青买的袜子，他对这房子挺满意，地理位置好，做什么都方便。

　　如果将来和施青同居，他会选择这边这套房子，也早早准备下一些衣物。当然，结婚之后，施青想在那里居住都可以。

　　蒋锋声拉开抽柜，拿出双袜子，走出来，“没穿过的，刚拆封。”

　　一边说他一边蹲下来，单膝磕在地上，捧起施青的脚。手心抬起足跟，脚尖离地，施青有些无所适从，不自觉拧起眉波，想躲开，被抓住脚背。

　　“我给你穿袜子，别动。”

　　蒋锋声盯着施青瘦长的脚掌，脚趾瘦，脚趾甲干净光洁，高足弓，脚背皮肤苍白近乎透明般，能看见清晰的血管。他觉得施青连脚都是好看，想舔，抬起手，将袜子套上去，虎口环住他的胫骨下端，指腹按在清癯突出的踝骨上。

　　后脚跟的脚筋绷得紧，瘦的，蒋锋声的指腹微不可察的蹭了蹭。

　　站起身，去侧卧给施青拎拖鞋来。

　　施青抱着腿，不敢穿新袜子踩地板，有点无助。看见蒋锋声走过来，拖鞋放在他椅边，施青憋住了嘴，但还是忍不住的开口。

　　“你不用这样，我自己能穿袜子。”

　　“你手上还缠着绷带呢。”

　　蒋锋声笑了下，“你昨天晚上还给我洗澡，我怎么就不能帮你穿袜子了？”

　　“这不一样，我身上又没伤，可以沾水。你活动不方便，我就帮你洗澡，但是我自己能穿袜子，不用你帮我穿。”

　　施青的腿盘在椅上，很认真的辩解。

　　蒋锋声觉得施青简直可爱得他要死了，一个劲儿的笑，施青看他脸上笑容热烈，闭嘴不说话了。看见蒋锋声要去拿筷子，皱起眉，想到蒋锋声碰过他的脚，有点犯洁癖了。

　　蒋锋声注意到施青拧起眉，笑一下，拿走筷子丢进厨房水槽里等会儿洗。又进了主卧，利落的拆了绷带，当着施青的面用湿巾擦了一遍手。施青的表情这下才柔和下去，拿起筷子，咬住半温的煎蛋。

　　他起的实在有点迟，包子在蒸屉里保温，拿出来倒还好。

　　咬下去，汁水充溢，鲜舌头。

　　施青脸上有些惊艳，肚子里的馋虫总算被唤醒，叼住包子配熬得正浓的小米粥吃得饱饱的。蒋锋声撤碗筷，施青瘫坐在椅上，手抚了下明显鼓起来一点的肚子，知道自己是吃撑了。

　　本来他没准备吃这么多，小食量的人，挨不住蒋锋声太热情。

　　桌上小菜又多，每样吃一点，就填满了肚。

　　施青撑起来，进厨房帮忙洗碗筷，蒋锋声摘下围裙，挤在施青肩边问他今天想不想出去玩。施青闻言昂起头看了眼窗，还是跟天亮时那样阴翳，厚阴天，像蒙上一层灰白的云。

　　不算一个好天气，楼下的绿植泛着红，发着叶的枯黄。

　　已经到秋天了。

　　24.

　　施青没留下来，蒋锋声送到面馆，等车走后。施青从面馆后绕去，戴上帽子，没打算营业，反而一直等到傍晚。乘上环轨道线，抵达主城区，瑞星地下实验室就在瑞星大楼下方。

　　施轻早和施青谈好，用实习生的身份带他进入实验室，帮忙做实验。

　　施青在白天已经阅览过施轻目前的方向，他脑子里已经隐隐有了构建，只不过远离实验室和理论多年，不得不说有些生疏。不过他才没那个闲工夫给施轻打白工，他得找一个好机会潜入十一层。

　　浮空车里，施轻坐在副驾驶，看见后排坐上人，嫌弃道。

　　“记得换衣服，喏，就旁边那两件。”

　　施青掀开盒子，套上蓝色衬衣和白大褂，施轻先下车。施青穿好衣服，带上口罩，昂头看向这一栋矗立在风雨雷电云层之间的百层大楼，流线型的玻璃壁无情反映今日灰蒙蒙带风傍晚。

　　他终于又来，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景。

　　两人并肩进入大楼，举起临时工牌扫描，走进电梯。

　　电梯宽阔，银面金属墙如镜，清楚的倒影出每一道影子里的皱纹，这是瑞星公司冷漠到一丝不苟的装修风格。施青扫了眼自己的着装，他用一点遮瑕膏覆住了左眼皮上的那粒痣，刘海盖住眉眼，挡得严实，却因为眼底的黑眼圈挡不住那股阴郁。

　　电梯门夹合成一线，又开，下降的过程中来来往往不少。

　　叮咚一声，红色数字跳动，地下十二层到了。

　　这是施青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十年过去，大致格局不变，多处细节更改。长走廊是一道玻璃墙壁，半边是磨砂玻璃，上半边是清晰的带一点淡绿色的亮玻璃。

　　施青跟着施轻转过墙角，来到施轻本人的办公室，一间纯白色的房间，地上堆满了不少纸质资料。

　　关上门，落锁，施青站在一旁，拿起办公桌上的简易光脑。

　　施轻坐在人体工程椅上，因为惯性轮子向后滑去一截，他撑住太阳穴，抽出文件甩到施青面前，“你看吧，瑞星保密性很强，很多资料我都不能带出来。”

　　“你快点给我搞明白实验，还有几个月就要到年底了，年底评选，我绝对不能输给比我小的那个学弟！”

　　那个学弟同样也是Omega，性格清冷，却比施轻这个极优Omega更受欢迎。

　　施青摘下口罩，拿起那份资料，该说施轻是蠢呢还是妄自尊大，竟然选择和那个学弟一样的研究方向。他掀开眼睑，扫了眼施轻，冷淡的给出建议，“有机会去找你讨厌的那个学弟的实验室，要么你让他放弃实验，要么在他的实验动点手脚。”

　　“如果你只想让我一个人帮你，我建议你重新起项。”

　　施青将文件摔回去，给出自己的结论。

　　“他们比你早研究半年，那个研究也是十年前没有攻克的一个难点，我查了一下文网，有个五年前的论文提出创新点。你那个学弟应该就是从那篇论文出发，我感觉不错，你已经落后了。”

　　“所以，重新起项。”

　　“做我最擅长的生物机械代码。”

　　施轻皱起眉头，虽然他高傲自大，但有时候不得不服输对方的脑子。但口头上不想输了气场，嚷嚷着吼，让施青赶紧滚去实验室给他做实验。

　　施青重新戴上口罩，手勾着口罩那根细线，盖住了那抹冷笑。

　　一连半月，施青通过实习生身份在瑞星地下室探查情况，他离开瑞星太久。有风险，所以他得更警惕些，得先好好按住自己这层身份披上的皮。

　　不过蒋锋声在这个月底仍努力邀请他出去玩，施青都回绝了，坐在小屋里，一叠叠纸质资料如大雪般淋进屋里。他许久不参与科研，智力没有下降，但十年没有接触过生物机械相关，在疯狂补习那十年的前沿差距。

　　忙得很，连面馆都无法正常营业，闹得一些老顾客都有些不满。

　　施青自顾不暇，偏偏蒋锋声也是个紧着粘人的，仿佛没有工作似的，消息发得很勤，天天约他出去玩。

　　光脑的提示音宛如小雨，迸溅，施青揉了揉太阳穴，趴在小沙发上翻看聊天框。

　　他前两天选了条围巾，填的蒋锋声家里的地址，送过去之后蒋锋声消息发得更勤了。施青捡着回，最近蒋锋声一直叫他出去玩，再不答应，施青感觉蒋锋声能直接找到他家门口前。

　　况且蒋锋声提议的地点倒是让施青感兴趣，说是带他去他任职的地方，并且可以看一些生物机械。

　　施青想看，果断的答应了他。

　　蒋锋声在准备带施青进入军区的手续，结婚报告已经打了上去，但需要拍照和本人签字。军区一切都是单独独立出来的一环，包括婚姻，不过主要是想让他干妈看一眼施青，让她掌掌眼。

　　她对施青很好奇，见不到人，是不会通过报告的。

　　不过就算他干妈不同意，他也会和施青在一起，蒋锋声做足最坏的打算，驱车前往南区。虽然天气不算冷，他还是两件，外面一件长风衣，里面单衬衣，可蒋锋声还是将施青给他买的那条围巾就围上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秋阳高，施青换了件轻薄的外套，走过去看见蒋锋声戴了那条白围巾就笑。

　　蒋锋声走过去，瞥了眼关闭的店门，凑过去，问。

　　“笑什么？”

　　“你热不热呀蒋锋声，我买了让你冬天戴的，现在又不冷，你戴围巾干什么？”

　　施青笑着，眼底蹙起卧蚕，不过是比前些日的黑眼圈还重些，眼沟是清晰的疲惫。蒋锋声感觉施青更瘦了些，将围巾取下来，忍不住抱他，手一抬就将施青抱起来，脚跟离地。

　　施青光笑，以为蒋锋声跟他闹着玩儿，手拿过那条围巾，询问道。

　　“我给你放我面馆里，我看了今天天气预报，很热呢今天。”

　　“好。”

　　蒋锋声丈量了施青的腰，手摸过他的脸，心想先带施青去吃个饭。

　　施青双脚重新落回地面，拉开面馆的门，将围巾叠好放在小柜里。

　　走到车边，蒋锋声给施青拉开副驾驶的门，座位上放着一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珍珠点缀粉色丝带，上头系上漂亮的蝴蝶结。透明外壳，能看见里面漂亮的心形蛋糕，撒了一点金箔，奶油做成玫瑰花的造型。

　　施青扭头看了眼蒋锋声，蒋锋声拿起来，让施青坐进去。又将蛋糕盒放在施青腿上，蒋锋声的手搭在车门边，笑着道，“给你买的，路上吃。”

　　“先垫垫肚子，我带你去一家餐厅，吃日料。”

　　施青没有吃过日料，有些好奇，点点头。

　　看蒋锋声上车，才拆开蛋糕盒，看见造型漂亮的蛋糕，施青忍不住拿起叉子就吃。动物奶油口感丝滑，不腻，是他喜欢的低糖，内馅好几层，是他喜欢的水果，新鲜草莓切成丁，一口全是清甜的汁，还有一层芋泥，和他喜欢的咸口肉松。

　　施青咬着叉子，腿忍不住动起来，笑着看向蒋锋声，蒯上一块递到蒋锋声嘴边。

　　蒋锋声张嘴接过，施青追求平均主义，蛋糕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完，也快抵达目的地。日料店装潢仿古制，门边还站着两位身着和服的生物机械应侍，光滑的镜面外涂层配上古制清雅和服，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走过黑金色装潢的环水大厅，进入餐间，盘腿坐下。

　　矮茶几上一只斑点青瓷细颈瓶，擎几单枝，粉色五瓣花薄寡。灯光也浅，和风细细，仔细能听见些水声和其他宾客的细语。施青像个乡巴佬进城，尽可能端庄的盘坐，眼睛却又忍不住到处看。

　　蒋锋声笑着，将菜单递给施青。

　　施青翻开，看了两页，价格已经让他有点退却，“你点吧。”

　　蒋锋声点头，翻过一页，问道，“之前吃过生食吗？生鱼片一类的，我怕你觉得腥。”

　　看见施青摇头，蒋锋声放下菜单，“那都试一下吧，这家的北极贝和甜虾很不错，你可能会喜欢。”

　　前菜先上，蒋锋声又点了些烧鸟烤串，说着是日料，菜单不光只有寿司和日料，也涵盖了西餐。蒋锋声怕施青吃不习惯生食，点了牛排，也幸好他点对了，看施青的表情，就不喜欢生食的味道。

　　他也知道施青平时只喝营养液，味觉要么比较迟钝，要么比较敏感。

　　咬住生鱼片囫囵咽下去的样子，看样子是味觉敏感的那一类。

　　他还不太能完全把握施青对于食物的偏好，只知道他喜欢咸口甜品，估计喜欢烘焙面包那一类的。口味偏淡，不怎么挑食，现在知道不喜欢生食。

　　蒋锋声将牛排切好递过去，撑着头，温柔的问道。

　　“还想吃其他的吗，不喜欢就不吃。”

　　施青用叉子戳着牛肋排，盯着泛着淡淡粉红色肌理的鱼片，咬住唇，觉得这有点不好。

　　蒋锋声坐过去，靠在施青身边。

　　“不喜欢就不吃，是我点错了，我不该给你点生食，你不喜欢就吐掉。”

　　蒋锋声将手掌放在施青嘴边，这让施青笑了下，说，“我都咽下去了怎么吐？”

　　“吃下去不难受吗？”

　　施青摇头，他没那么矫情，保育院的童年让他没有讨厌食物的权利。

　　只是不习惯，之前没吃过，吃多了应该能习惯这个味道。但蒋锋声将生鱼片撤走了，将炸虾喂到施青嘴边，“那我们吃点其他的。”

　　施青嘴里忙得应接不暇，鼓起腮帮子，嚼得努力。

　　愣是一直没发觉这餐全是蒋锋声喂他吃的，嘴里咀嚼不易，退让着，但蒋锋声仍殷勤举起筷。施青只有张嘴接住，好容易咽下去，细脖子有些哽，噎住了，端起玻璃杯咕嘟嘟喝空半杯冰水。

　　蒋锋声将牛排切成嚼两口就能咽下的小块，看了眼餐桌，差不多将施青会吃的东西都清空。

　　抬起纸巾给施青擦嘴，施青双手撑在榻榻米后，吃撑了，彻底没了坐相。岔直了腿，想找个地方靠着，就扭身倚在旁边的墙壁上。墙上贴了米黄色的墙纸，做成木质推拉门的样式，中间挂了副作古的浮世绘。

　　施青抬眼去看，手里端着蒋锋声递过去的甜点杯，是抹茶布丁，一层厚厚的抹茶粉芥青。抹茶风味鲜明，微微带苦，那点爽滑柔腻的冰淇淋球尤其好吃。

　　蒋锋声坐着吃干净残羹，他吃饭极快，部队作风。

　　风卷残云扫完，就带施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