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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暗夜惊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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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陆骁承的正式回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朝堂这潭深水,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姜霁茗在御书房那石破天惊的直谏,更是将德贵妃一党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皇帝虽未立刻下旨查办,但态度已然松动,下令严密封锁消息,暗中调阅漕运旧档,并指派了心腹密探开始调查。
重华宫一时成了京城最瞩目的焦点,亦是暗流最汹涌之地。姜玄影深知皇帝仍在权衡,此刻不宜逼迫过甚,他按捺住复仇的急切,每日只是循规蹈矩,熟悉宫廷礼仪,接见各方势力派来的探路者,态度依旧温和而疏离,让人捉摸不透。
姜霁茗则暂居在皇帝安排的、靠近重华宫的一处精致宫苑。她明白自己身份特殊,不宜过多参与前朝之事,便将主要精力放在整合潮笙阁传递来的各方信息上,同时通过林风扬和虞沅芷继续搜集证据。
这日深夜,姜霁茗接到阁中密报,称发现一名原“影蛇”的中层头目,因内部倾轧受伤潜逃,目前藏匿在京西一处废弃的砖窑内,此人可能知晓部分德贵妃与“影蛇”勾结的核心内幕。
机会稍纵即逝。姜霁茗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前往。她并未告知姜玄影,一来不想让他分心,二来此事尚属潮笙阁内部行动,牵扯皇子恐生枝节。
夜色浓重,京西废弃砖窑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寒风中沉默。姜霁茗一身夜行衣,如同暗夜精灵,悄无声息地潜入。根据情报,她很快找到了那名受伤头目藏身的窑洞。
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和霉味。那名头目果然在此,正蜷缩在角落处理伤口,听到动静,惊惶地抓起手边的刀。
“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姜霁茗声音冰冷,指尖扣着寒月刃。
那头目看清来人是个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触及她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锐利的眸子时,心底莫名一寒。他咬牙道:“你是谁?‘影蛇’不会放过你的!”
“潮笙阁,姜霁茗。”
听到这三个字,那头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潮笙阁主!那个接连让“影蛇”损兵折将、如今更是扶持大皇子归来的女人!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姜霁茗敏锐地听到窑洞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弓弦拉紧的“咯吱”声!
有埋伏!
她身形疾退,同时厉声喝道:“小心冷箭!”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或者说,那埋伏者的目标,本就不是那头目!
“嗖——!”
一道乌光,快如闪电,并非射向姜霁茗的要害,而是直取她的面门!角度刁钻狠辣,带着一股阴毒的劲力!
姜霁茗临危不乱,头部猛地后仰,同时寒月刃向上格挡!
“叮!”
乌光与寒月刃碰撞,发出一声脆响!那是一支特制的、箭簇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小弩箭!虽然被格挡开,但箭簇上附着的不知名粉末,却在碰撞的瞬间爆开,如同烟雾,直扑姜霁茗双眼!
一阵辛辣剧痛瞬间从眼部传来!姜霁茗闷哼一声,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继而陷入黑暗!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却无法缓解那灼烧般的疼痛!
“石灰粉混了毒!”她心中凛然,强忍着剧痛和失明的不适,凭借听风辨位,身形如同鬼魅般向旁边急闪!
“噗!噗!噗!”
又是三支弩箭,精准地射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埋伏者不止一人!而且都是高手!
那名受伤的“影蛇”头目,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呆立原地。
姜霁茗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敌人有备而来,自己又骤然失明,处境极其危险!她不再犹豫,辨明来时的方向,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盲人般凭借着记忆和听觉,向外冲去!
身后传来追击的脚步声和暗器破空声!她凭借着多年杀手本能和对危险的直觉,在黑暗中腾挪闪避,寒月刃舞动,格开致命的攻击,身上仍不免被划破几处,火辣辣地疼。
冲出砖窑,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眼中的灼痛与黑暗。她不敢停留,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和对京城外围地形的熟悉,跌跌撞撞地向城中潮笙阁的秘密据点掠去。
每踏出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失明的恐惧和身体的伤痛交织,但她咬紧牙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不能被抓,不能……让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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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霁茗浑身是血、双眼紧闭、被心腹弟子搀扶着回到据点时,林风扬和虞沅芷吓得魂飞魄散。
“姐姐!”虞沅芷带着哭腔扑上来。
“快!请大夫!要最好的!”林风扬脸色铁青,一边吩咐,一边上前帮忙将姜霁茗安置在榻上。
阁中供养的老大夫被连夜请来,仔细检查了姜霁茗的眼睛和伤势,脸色凝重。
“阁主眼部被烈性石灰混合了西域奇毒‘灼瞳散’所伤,毒性猛烈,虽及时闭眼,但眼部经脉已受损。”老大夫沉声道,“万幸未伤及根本,但需立刻以特制药液清洗,并辅以内力疏导,化解毒性。在此期间,切忌睁眼,亦不可动用内力,否则恐有失明之虞!”
“那要多久才能好?”虞沅芷急切地问。
“至少……需静养半月。期间最好以丝带覆眼,避免强光刺激,安心休养。”老大夫开出药方,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清洗眼睛的过程痛苦异常,姜霁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一声未吭。敷上清凉的药膏,缠上柔软的白色丝带,那锥心的刺痛才稍稍缓解,但眼前依旧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姐姐,疼不疼?”虞沅芷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
“无妨。”姜霁茗靠在引枕上,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平静,“风扬,砖窑那边……”
“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了,现场清理干净,那个头目……死了,灭口。”林风扬语气沉重,“对方下手狠辣,计划周密,就是冲着您来的。”
姜霁茗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德贵妃一党,果然狗急跳墙了。
“此事,暂且不要告知玄影。”她吩咐道。他刚回宫中,根基未稳,若此时因她分心,恐生变故。
林风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您如今这样……”
“我还没那么脆弱。”姜霁茗打断他,虽然眼前黑暗,但她的神情依旧冷静,“眼睛看不见,耳朵反而更灵了。正好……可以‘安心’休养,听听这京城的风声。”
她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潮笙阁京城据点仿佛安静了下来。阁主姜霁茗因“偶感风寒,需静养”,谢绝了一切访客,连宫中的传召也以病体未愈为由推拒了。
只有最核心的几人知道,那位总是清冷自持、算无遗策的阁主,此刻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眼前覆着一条素白丝带,遮住了那双锐利明澈的眸子,却遮不住她通身的冷静与掌控力。
她看似在休养,实则通过林风扬和虞沅芷,以及潮笙阁无孔不入的暗线,更清晰地“听”着朝堂内外的每一丝动静,掌控着全局。
而皇宫重华宫内,姜玄影几次派人询问姜霁茗近况,皆得到“染病静养”的回复。
他心中莫名不安,却又因宫中规矩和眼下局势,无法轻易离宫探望,只能将那份担忧与焦躁死死压在心底,化作更深的冷冽与警惕。
京城上空,阴云密布,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而暂时失去视线的姜霁茗,仿佛卸下了一层负担,在这片黑暗中,她的心却愈发清明,如同蛰伏的猎手,等待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