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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宁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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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洛京多有不便,有劳你......”
“停停停!”裴几抬手打断道,“那套好听的假话就别跟我说了,事情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行。”白豫笑了笑,“我需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钱管够就行。”
“管够。”
裴几享受地吃着陶旭给他剥好的荔枝道:“交易账目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白豫一时没注意,自己面前的盘子也摞了座高高的荔枝山,他把山顶取走了。
“成。水运的货单也给你拿来。”裴几慷慨道。
白豫意外道:“这你也有门路?”
“当然。”裴几一扬脑袋,“陶子吹牛的时候连这个都没说吗?”
白豫心道那就更好了,本就是因为他手里的那些资源才欣然与他联手的。不过也要多留个心眼就是了,谁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陶旭擦了擦嘴举起双手:“老大威武!”
白豫把提前准备好的银票给他,也随了一句:“威武。”
这话从他口中讲出来怎么听怎么怪,裴几接过那厚厚一叠,挑了下眉评价道:“挺上道啊。”
白豫举了举酒杯,跟他碰了下,一口闷了。
难得融洽。
合伙饭吃完,双方便分头行动,心上各自都多了几分考量。
“小小,陶旭若是这些天找你出去玩......”白豫斟酌了下用词。
程小抢答道:“知道!”然后踮脚在白豫耳边悄悄道,“监视裴公子吧?”
白豫笑着揉了揉他脑袋:“聪明。”
程小骄傲地扬了扬头。
这股得意劲却马上就被泼了冷水。白豫突然道:“打算什么时候去考学?”
“我能不去吗?”程小像被雨打蔫的花,声音越来越低,“我就想在家里帮你的忙……”
白豫皱了下眉:“家里有我就够了,再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也要早些为自己作打算。”
“豫哥你要赶我走吗?”
“怎么会这么想?”白豫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就当作替我完成爷爷的遗愿吧,好不好?”
一听白豫讲到陈泰安,程小使小性子要出来的眼泪赶紧收了回去。
白豫总奇怪,他分明也没避讳过这些,程小为什么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做个话头唬唬他倒是屡试不爽。
这次也没例外。程小坚持了一会儿就松了口。
“那......要考得多好,才可以当大官?”
白豫被他逗笑了:“你想当大官吗?”
“豫哥想我当大官吗?”
“这话,你当问自己的。”白豫顿了顿又笑道,“只要是你想去做的,我自是全力支持。”
“那我要做大官,能帮上你的忙的那种大官!”
白豫捏了捏他的脸,叹了口气:“要为自己,别总想着为我,不管什么时候。你现在还小,以后总会有自己想做的事。再说,我这辈子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苟活着便好。”
程小似是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点点头:“……嗯,我就想做官!”
“好,过了这个月,就送你去宋先生的私塾去。”
宋知远前年摘了桂冠,是大澜最年轻的状元。他以前常和白豫一块儿缠着陈泰安要听他讲学,搬离燕州之后倒是再没见过了。
旧年他突然来了信说年初就到洛京,白豫也一直没机会去拜访。
程小闷闷地答应了声。
“宋先生博学,你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多交些朋友。”白豫宽慰地拍拍他肩膀,往家的方向去。
程小抿着嘴,同在前面慢慢走着的白豫差了好一截,低声嘀咕道:“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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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订的货?”裴几溜达到后溪,见路边停着辆马车,大头正带着一群人往上搬大米,个个满头大汗,他也搭了把手。
“老张这次回来带的信儿。”大头把手中那袋米丢进马车后的大木箱里,抹了把汗道,“这些都是他自掏腰包准备发去宁城的。”
耳熟。
“宁城,”裴几敲着脑袋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山火来着?”
“听说是。”
“还没整顿好吗?”裴几意外道。
“是啊,朝廷没人管,光靠他们自己到处求助,这不,多久前的事情现在才传到这。”
没人管。裴几冷笑了一声,收来的钱果然被章大嘴私吞了。
那白豫捐的衣物和粮食呢。
“老大,你有什么事吗?”
“你先忙着,回头再说。”
裴几说着就急急走了,心情复杂。这么多天过去,若真像章信说的那样严重,死伤只多不少,时间就是性命。
他埋头穿过集市,正碰着陶旭在瞎晃,一把把他捞走道:“来活了。”
“放心吧老大我肯定......”
这次裴几没了耐心听他说完开场白,打断道:“你去官府直辖的一号和二号码头问问,这周里有没有运货物到宁城。”
“得嘞!”
“机灵点儿,嘴甜不行就塞银子,日落前回来。”裴几补充道。
“得嘞!”
裴几拦了辆马车去了北边的码头。
一路问来,一无所获。
再回客栈时,天边已经金灿灿一片。
陶旭办事还算稳妥,已经在福顺客栈门前堆小石子等着他了。
“怎么样?”
“老大,他们说没有。”陶旭站起身在衣服上拍了拍手道。
裴几眉头紧紧锁着,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就是白豫其实根本就没有捐那些物资。
看走眼了么。
陶旭话还没完:“但是有个大哥说,五天前他值夜班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三更时丢了好多箱东西到海里。”
五天前那不就是……!
“什么东西?”
陶旭挠挠头:“不知道,他说那时候离他有点儿远就没去看。”
“哪个码头?带我过去。”
于是两人小跑着赶向码头,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个是雀跃,一个是忐忑。
一番周转,终于找到当天的目击者。
裴几爽快地放了块银子在他手心。对方警觉地看看四周,把沉甸甸的银子迅速塞进袖子。
然后陪着笑脸哈腰道:“大人想打听些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几没时间跟他兜圈子,直言道:“五天前,三更半夜把箱子扔进海里的,可是章信?”
这人眼里闪过一丝犹疑,最后还是败给了那块银子,咬咬牙道:“正是。”
“你可知他倒的是什么?”
“章大人不说,我们也哪儿敢问哪,只知道那些东西是当天送到官府的......”
“我知道!我看见了!”跟他同行的人插嘴道,“是那个陈家当铺的小老板让人送的。”
裴几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多谢了。”他没再多言,拉上陶旭离开。
“大人慢走!”
“陶子,我出差几天,你在这儿玩,有空帮你大头哥忙。”裴几往客栈的反方向走去。
“不用我跟着吗老大?”陶旭道。
裴几心说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他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留这跟你的好朋友玩儿吧。”
陶旭感激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老大一路顺风~”
裴几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
白豫自分头行动那天起就在数日子——裴几有如此大能耐,能轻易得到他难以取得的消息,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却一面也没见着人。
程小也开始用功了。要念的经书他打小就跟着白豫背过,如今也只是再拾起来,并不算太难。
遇到不懂的,白豫也能给他讲个大概。有些疑难之处时隔太久不记得了,他便托人给他买了些注解的书。
倒是陶旭一点不见外地,三天两头往这跑,跑了大半个月,有时还顺带蹭个饭。
“小老板!你看啥呢?”这天天气好,陶旭午饭刚过又来了,手里提个破布袋。
他夺过程小手中的书道:“话本儿?”
“才不是。”
“什么呀,读都读不顺。”陶旭胡乱看了几眼,又把书甩回给他,“看不懂看不懂,还你。”
“谅你也看不懂。”程小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来都非要走个这样的流程。
陶旭做了个鬼脸。
程小问他:“你都没点正事要做吗?”
“有啊,我忙得很!好不容易得空才来陪你说说话,省的你无聊死了,你还这么说我。”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啊,给你看些好东西!”陶旭把布袋里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倒出来一一摆在柜台上。
“干嘛,要当啊?这些可当不了几个钱。”
陶旭“啧”了一声:“成天净想着赚我钱呢,这些你都没见过吧?”
程小一面心说你蹭过去的饭把你抵押在这刷一个月盘子都不够还赚你钱呢,一面还是凑过去好奇地看了看。
“见过一些,这个是陀螺嘛。”他捏起陀螺的尖尖转了一下。
可能是力度轻了,没转几秒钟就停下了。
“这有什么意思?得用鞭子。”陶旭说着就拿到地上演示了一下,果然转得够久,快停的时候再抽一下,又呼啦呼啦死命转,他叉着腰道,“我们那边都是这么玩儿的,刚跑了好多家才有一家是配了鞭子的。”
“你们那边?”
“对啊,燕州。”
“你们从这么远来?”程小回忆了一下,对着刚从后院喂完鸡出来的白豫道,“豫哥是不是之前也在燕州生活来着?”
“嗯。”
“这么巧啊白老板!”陶旭高兴地道。
白豫笑了笑。
程小的注意力又回到那些玩具上:“这我也见过,布老虎。”他指着一个框框里各种形状的小木板道,“这个呢?”
“七巧板。”白豫凑过来看了一眼道。
“豫哥你玩过啊?”
“没。书上看过。”
陶旭怂恿道:“白老板,你试试,我买了两副,拼出来的东西更多。”
“不要,小孩子玩的东西。”说着就走开了。
陶旭悄咪咪地跟程小说:“你哥分明也没多大,我老大都乐意玩这些,他怎么天天端着个架子?”
程小瞪了他一眼。
陶旭立马闭了嘴,把那几块板子往前推:“你试试。”
程小拼了半天拼出一只四不像。
“哎呀,你把这块反过来不就是猫了嘛。”陶旭看不下去,直接上手了。
“嘿,还真是,你脑子怎么这么好使?”
这话夸得陶旭简直找不着北,他洋溢着高度的热情向他介绍剩下的玩意,最后大手一挥:
“送你了。”
“谢了啊。”程小乐呵呵地全收下了,“你老大呢?最近都没见着人。”
“干嘛,我老大自然有老大该干的大事。”
“嗤。”白豫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掸柜子上的灰,听到此笑道,“干的什么大事,怕不是卷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