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恭桶丫鬟的逆袭之路》戴帽子的咸鱼

1、第 1 章

　　林府后院的泔水桶旁，总蹲着个看不清面目的身影。那身影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补丁摞补丁，恰似雨后荷塘里残破的荷叶。头发用草绳胡乱束着，几缕碎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覆着一层经年累月的尘灰，唯有一双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像藏了两颗不落的星子。
　　当年，她原是跟在府中千金林姝身边的贴身丫鬟，虽不算金尊玉贵，却也免了这等污秽差事。偏生自三年前起，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见了苏苏便如见了鬼魅，轻则摔杯砸盏，重则疯癫癫狂。林夫人疼惜女儿，只得将苏苏发落至厨房。起初尚有几分体面，下人们瞧着主家颜面，对这五岁孩童多有照拂，尤其是管采买的祥叔，见她孤苦无依，竟将她视如己出，教她识字，一晃便是十年。
　　可祥叔去年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后，苏苏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管事嬷嬷随意拨弄，最终沦落到这后院最肮脏的角落，每日与粪桶泔水为伴。时日久了，苏苏早已麻木。
　　这日午后，苏苏正用枯枝拨弄墙根杂草，忽听得"咔嚓"一声，竟将那堵年久失修的土墙扒开个洞，洞口不大，刚够苏苏钻过，外头隐隐传来市井喧嚣。她心中一动，左右是无人在意的贱命，不如出去瞧瞧？趁管事嬷嬷今日不在的当口，苏苏猫着腰，像只受惊的小兽般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外头的世界于苏苏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画卷。青石板路被千万双脚打磨得发亮，两侧店铺林立，酒旗招展。卖糖画的老翁转着铜勺，金丝般的糖丝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花鸟虫鱼；卖饼的小贩挎着竹篮，热腾腾的香气混着芝麻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更有杂耍班子敲着铜锣，引来阵阵喝彩。苏苏攥紧了衣角，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像是要把这花花世界全嵌进眼里。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祥叔带她出府采买时，总是行色匆匆，哪有这般闲情逸致，她贪婪地吸着空气中的油烟味、香粉味、甚至还有牲畜的臊味，只觉得比林府后院的泔水味好闻千百倍。
　　晃悠到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酡红。苏苏正盯着面摊老板揉面，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放肆！"她循声望去，只见街角处，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拦住两位女子的去路。那公子哥手摇折扇，眼神猥琐，身后跟着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家仆，将一主一仆围在中央。年长的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一身藕荷色纱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年幼的丫鬟不过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此刻正叉着腰挡在主子身前，小脸涨得通红，正是方才发声之人。
　　苏苏认得那公子哥——是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父亲是个城主，整日里欺男霸女。眼看那公子哥的手就要搭上美人的肩，年幼丫鬟急得快要哭出来。苏苏心头一紧，忽见旁边柴房堆着半人高的干草，顿时急中生智。她摸出怀里揣着的火石，悄悄凑到柴堆旁，"咔嚓"打着火，点燃了一小把干草，又解下腰间脏兮兮的布巾，使劲扇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浓烟滚滚而起，苏苏扯开嗓子大喊。这一喊如同惊雷，瞬间惊动了整条街。街坊邻里纷纷端着水盆跑出，那公子哥见状不妙，恶狠狠地瞪了苏苏一眼，骂道："小叫花子，坏你爷爷好事，下次再撞见定要你好看！"说罢带着家仆仓皇离去苏苏刚想趁乱溜走，手腕却被那小丫鬟一把攥住："喂！刚才是你喊的着火？火也是你放的？"那丫鬟手劲极大，捏得苏苏手腕生疼。苏苏心里叫苦，早知道就不掺和这闲事了，她挣了挣没挣脱，只得点点头。小丫鬟更来劲了："好你个小乞丐，胆子倒不小，敢在城里放火！看我不抓你去见官！"
　　"青豆，不得无礼。"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美妇人走上前，轻轻拨开丫鬟的手。她俯身看着苏苏，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嫌弃，只有温和的笑意："小兄弟，方才多谢你仗义出手，不然我与青豆今日怕是难以脱身。"
　　名叫青豆的丫鬟嘟囔着："姐姐，要不是他......"美人姐姐打断她，柔声道："青豆，快给这位小兄弟道歉。"青豆不情不愿地瞥了苏苏一眼，小声道："方才对不住了。"
　　苏苏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美人姐姐与青豆相视一笑，苏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煮熟的虾子。
　　"看你样子，可是饿了？"美人姐姐说着，便吩咐青豆，"带这位小兄弟去吃些东西。"苏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豆半拖半拽地带到了一处极尽奢华的楼阁前。
　　那楼阁建在湖中央，九曲桥连接着岸边，雕梁画栋，灯火璀璨，远远便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湖面上飘着盏盏莲花灯，将水波映得五光十色。苏苏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的地方，一时竟看呆了。跟着她们走进楼内，更是眼花缭乱——只见厅中莺声燕语，衣香鬓影，无数身着薄纱的女子或抚琴，或跳舞，或依偎在男子怀中巧笑嫣然，杯盏交错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与酒气。苏苏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吓得赶紧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她隐约猜到，这便是府里男厮们提到的——青楼。
　　青豆将她带到二楼一间雅致的厢房，打发走小厮后，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喂，你家住哪儿？看你这穷酸样，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吧？"苏苏默不作声，只顾着看桌上精致的点心。青豆见状，撇撇嘴，让人端来一碟桂花糕、一碟水晶饺。苏苏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也顾不上客气，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吃得狼吞虎咽。青豆嫌弃道："真是个饿死鬼投胎！也不知姐姐为何要搭理你这种人。"
　　正吃着，窗外忽然"砰"地一声巨响，苏苏吓了一跳，只见一团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炸开，金色的火星如雨般坠落。她从未见过烟花，一时看得痴了，连嘴里的点心都忘了咽。直到烟花散尽，她才惊觉天色已晚，想起后院管事嬷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慌了神，猛地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青豆一把拦住她："想走？没那么容易！"她朝门口使了个眼色，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厮立刻堵在了门口。苏苏急道："我救了你们，你们请我吃了东西，咱们两清了！再不让我走，耽误了时辰，我会被打死的！"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青豆挑眉，"既然会说话，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万一你出去胡说八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美人姐姐缓缓走来，厅内众人见状纷纷行礼："见过梦夫人。"苏苏这才惊觉，原来这位美妇人就是这回梦楼的主人，那位在渝州城声名赫赫的梦夫人。
　　梦夫人走到苏苏面前，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方才多谢小兄弟仗义相助。"她顿了顿，忽然凑近苏苏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是女孩子。"
　　苏苏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只见梦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块莹白的玉牌，上面用隶书刻着一个"梦"字。她将玉牌塞进苏苏手中，触手温润："这块牌子你拿着，以后若有难处，随时可以来。"
　　苏苏捏着玉牌，怔怔地看着梦夫人，不明白她为何善待自己。梦夫人又对青豆道："去，安排人送她回去，务必安全送到。"
　　青豆虽然不情愿，却不敢违逆梦夫人的命令，只得领着苏苏下楼。苏苏握着那块尚带体温的玉牌，回头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回梦楼，又看了看手中肮脏的衣角，只觉得这一夜恍如隔世。当她再次从那个狗洞钻回林府后院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苏苏看着手中的玉牌，想着应该今后也用不上了，不过这个玉牌子应该挺值钱的，就收起来了，回到房间佯装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