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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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荒芜的废墟里，一颗巨大的杧树树屹立不动。古树枝头结着一颗巨大的青色果实，果子内部正不停鼓动着。半晌，一只小手从果子底部伸出，随后又是一只小手伸出。两只小手合力拨开了果皮，一个黄澄澄的小孩从里面滑落了下来。
孩子赤身裸体的，径直落在了堆叠的草皮上面。草皮很是兴奋，围绕在小孩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还有草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件废弃的T恤，给小孩套了上去。
她头发黄黄的，瞳孔泛着青黑色，四肢短圆，手臂和小腿都强壮有力。看着有五六岁了，却还不太会走路，站起来摔一跤，走两步又摔一跤。不过脸上满是兴奋，她丝毫不觉得摔跤是应该感到疼痛的事情。
她在成长！她在获得新知识！她会变得更强大！
身下的草皮，被她踩得一扁，然后被压得一扁又一扁。它们涌动着身体，用最柔软的部分包裹着小孩的身体。草叶弯曲着，蠕动着，切身体会地和小孩一起快乐着。
孩子站立起来，树枝跟着垂落下来。她伸出手触碰着空洞耷拉下来的果皮，果实随即重新变得饱满，与之前无异。果实轻飘飘地扬在枝头，树下一片浓绿。
小孩穿着不合适的衣服，赤着脚，在荒野丛生的地里一往无前地走着。她有时走，有时跑，有时停下。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一路捡捡扔扔了不少东西。在发现一个布袋之后，她变本加厉，捡了不少直到袋子装满。
她认真地感应着，自己叶片的方位。那一片，从他上次离开之后，就很久没动过了。这一片，正在从自己的位置向那一片的位置移动着。
那里，会是他家吗？
她欢快地走着，不知疲倦。几个小时之后，黄头发小人发现了严漌。他坐在路边，吃着压缩饼干，一脸愁苦地看着眼前灰白色的老皮卡。
坏消息，严漌的车子在半路抛锚了。好消息，严漌还可以骑他的山地折叠自行车回去搬救兵。
小人拖着一大袋叮哩啷铛的东西，坚定地朝严漌走去。
人，我来啦！
阳光刺眼下，一个黄色卷发的小孩穿着脏烂的成人T恤，露出了半个肩头，赤着脚拖着一整袋的废旧垃圾，走向了严漌。坐在地上的严漌看着太阳和阳光下的金色小人，擦了擦眼。
是幻觉吗？
直到，小孩笔挺地站在了严漌面前。一张脏脏的小脸，大大地笑着，露出一整口的牙齿。
......
“黄笑笑”坐在严漌铺在地面的外套上，正专心致志地啃着他给的火腿肠。严漌抿着嘴叹了口气，认命地给孩子擦起脚来。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会说一个“黄”字，然后就是笑。没办法，他只好给小朋友取了这个名字。
不过小人说的不是“黄”字，而是杧树的“杧”字。可惜她还不太会用人类的交流方式说话，吐字不清，现下连啃火腿肠都是啃得乱七八糟。
而严漌考虑的就要多了，荒郊野岭，末日当下，凭空出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黄笑笑又显然是无人照顾，或者说是被照顾得很差的状态。她拎着一大袋破铜烂铁，却一脸宝贝得很的样子。严漌匆匆扫了一眼，看见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没舍得伸手扔掉，也许这就是末日里她的玩具吧。
小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活像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严漌原本以为小孩会很臭，可是凑近了竟然还能闻到一股花果香，甚至有几分熟悉的好闻。
黄笑笑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可怜见的，上面还划着几道新鲜伤口。严漌先是擦洗，再是消毒，然后是包扎。
男人包扎的手艺很赖，黄笑笑一个脚被扎成两个大，看起来像是遭了虐待。
“小朋友，你爸妈呢？”
黄笑笑看一眼严漌，先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接着啃火腿肠。
严漌：“...”
不会说话，也分不清点头摇头，严漌断定黄笑笑在末日缺少教育。爱护和培养祖国的花朵，人人有责。更何况末日下，动植物受到污染，渐渐地失去了繁殖能力，人类也不例外，孩子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即使黄笑笑有父母，她的父母也是不够尽职尽责的，按照末日前的大法规，肯定是要被剥夺抚养权的。
思及此，严漌在心中鄙夷了一番黄笑笑不存在的父母，对她一阵怜悯，决定先把她带回基地。同情心爆棚，严漌像打了鸡血似的，气势汹汹地又给黄笑笑拆了一根火腿肠。
男人热血沸腾地鼓捣起抛锚的皮卡，黄笑笑热血沸腾地啃着两根火腿肠，大家都充满了希望。
“轰”的一声，车子居然启动了。黄笑笑惊得呆住，这个庞然大物，比她捡的所有东西都响。她眼中闪出奇异的亮光，严漌从车上下来，把她抱上了副座，连同她的一袋“垃圾”一起。
黄笑笑坐在副驾上，左摸右摸，东看西看，只差从安全带里钻出来上窜下跳。很快，她就被严漌牢牢按住，在被警告再三后彻底老实，安静地坐了下来。
天色逐渐变暗，黄笑笑坐在副驾昏昏欲睡。
“人，我今天找你走了好远。人，火腿肠好吃，以后还要吃。”黄笑笑咂着嘴，叽里咕噜地陷入了睡眠。
严漌沉默地听着小屁孩胡言乱语，可惜树言树语他一句都没听懂，于是只苦笑了一刻就打起精神开车。
明月高悬正中，星星拉稀似地挂在月亮身下一侧。
严漌打了个哈欠，顺手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荒野上。他掖了掖盖在黄笑笑身上的毯子，打开一丝车窗后就熄了火，和衣躺在车座上闭目休息。
深夜，严漌睡着后，车内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黄笑笑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根藤蔓在车外的地里蠕动着，顺着车门，从底部攀上了严漌一侧的车窗。
丝状弯曲的植物触手，若有若无地在窗外试探着，正在寻找空隙，试图伸进车内。黄笑笑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藤蔓，眼中闪过金色的光芒。藤蔓立刻顿住，然后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屁滚尿流地像从没来过一般。
好不容易发现了落单的人，居然还是有主的，真是可气！
黄笑笑眨眨眼睛，神色恢复如常。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开始思考起杧树的树生意义来。当然，思考没有换来结果，换来的是她安稳的睡眠。
日月同辉，晨光熹微，严漌猛地抖抖身子，忽然惊醒。
他梦见自己被一根藤蔓控制了，丝状的植物从他鼻腔、口腔、耳道、眼睛钻进了脑子，他顶着满头的绿色，一颤一颤地走回了基地。基地门口，飞出数颗子弹。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另一颗掀开了他的头盖骨。灵魂升天，他看见自己的脑袋炸开，里面溢出一滩液体般流动的绿色丝状触手。
黏稠，不断蔓延着。
有穿着防护服的士兵跑上前来，打开喷枪，火焰灼烧着那团扭曲的植物。直到那团生物成为灰烬，士兵才关闭装置，回头向长官比出手势，示意任务完成。长官招了招手，让士兵回来。
可严漌在天上看见，有一根绿色头发样的细丝，从士兵身后防护服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刚想开口提醒，他就醒了过来。
严漌并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同样的，他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人会格外在意他的死亡。可他不想让自己的死害死别人，害死无关紧要的更多人。
他抚平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转头看向身旁的黄笑笑。
黄色干枯卷曲的头发，圆圆的脸，大大的婴儿肥。虽然头发看起来营养不太好，不过小家伙把自己养得很强壮，看起来很有劲儿。
严漌伸出手，给黄笑笑捋了捋刘海，重新为她系上安全带，掖好被子。他抹了把自己的脸，启动车子，升起车窗，踩下离合挂挡。
车影被无限拉长，日起月落，太阳金灿灿的，黄笑笑很是喜欢。她伸出手贴在车窗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炙热。严漌见状，把车窗降下去了一些。
黄笑笑伸出一只小手，追逐捕捉着太阳的光线。
好耶，光合作用，她开心得简直要冒泡。
严漌打开了副驾的储物箱，里面是一些水和食物，轻轻说道：“笑笑，饿了没？先随便吃点，等回基地了，再吃点别的。”
黄笑笑听见声音后回头，“嗯”了一声，随即翻找起来。
严漌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感动，原来这就是娃又学会新东西的感觉吗？黄笑笑会“嗯”了。
很快，还有更让他感动的。黄笑笑吃水不忘挖井人，还给严漌也递过去食物。
人，你是我养的。虽然是拿你的东西投喂你，但你的就是我的，所以还是我养你。
严漌心里暖暖的，看着黄笑笑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情，只是为什么黄笑笑的眼神如此的...严肃庄重？他按捺下心中不解，只管微笑着接过。
黄笑笑吃了睡，醒了吃，睡了玩，玩了吃。不到一个小时，储物箱里的食物少了大半。老天爷，里面可还有压缩饼干......
等严漌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黄笑笑正在大口大口地吨着水。他车上的水都快被黄笑笑喝完了，在看见黄笑笑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时，严漌觉得彻底完蛋了。小孩脸上沾着饼干屑儿，还抱着大瓶的矿泉水，正冲他傻笑着。
他急忙停下车，颤抖着伸出手触碰着黄笑笑的肚子，皱着眉头，面色沉重。
“？”
黄笑笑皱着眉头，但没动。她知道人类之间有时候会通过触碰的方式表示亲昵，又或者是进行诊断治疗。出于友好，她也伸出手碰了碰严漌的肚子。
两个人的肚子都是硬邦邦的。严漌的是腹肌，黄笑笑的是未完成形态人类大便。
殊途同归。
严漌左手抓住黄笑笑油腻的小手，右手轻碰着黄笑笑的肚子，神色紧张地问道：“笑笑，你觉得难受吗？”
果然，本树就知道。
黄笑笑骄傲地抬起头颅，想张嘴长篇大论，张了半天，吓得严漌以为孩子难受极了，她却吐出一个“不”字。
她要说的是：人，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十里八乡最强壮的树，被我养是你命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相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