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在下》金吾金

2、突遇险境

　　当日，秦乐微和柳吟风都曾亲眼目睹过黑袍人，其修为高深，乃是元婴期的修士，怎会被人轻易杀死。

　　“那人的身法瞧着有些眼熟，且出手狠辣，倒不似正道的修行之人。”秦乐微道。

　　柳吟风沉吟道：“能击杀元婴期修士，此人修为在我之上。”

　　柳吟风的修为是金丹期巅峰，距离元婴期一步之遥。

　　虚天界中流传着一段口诀：引气入体，筑基通明，金丹寿五百，元婴破凡胎，化神掌乾坤，大乘寿永恒，回首脱天命，一步一仙成。

　　将修炼等级划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大乘期，天命，登仙。

　　秦乐微如今便是天命境。

　　这时，秦乐微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脸上若有所思地看向老者，开口道：“等等，你一介普通人怎么进得了悬山，那可是虚天界中出了名的凶地。”

　　传言，悬山乃是上古时期魔神的陨落之地，魔神不甘陨落的戾气，化成一道屏障，笼罩着整座悬山。

　　普通人莫说进入悬山，就是靠近都会有不适之感。

　　见老者眼神闪烁，秦乐微眯了眯眼，半是威胁，半是警告道：“老人家，你话中有所隐瞒，若真是邪祟，我二人是修仙者，可以帮忙除去邪祟。你若执意不肯说出实情，待邪祟下山残害百姓，你以为自己和家人能顺利出逃？”

　　老者被她瞧得心里发怵，叹了口气，摇头道：“姑娘，实不相瞒，我祖上是修仙之人，留下了一件宝物，可隔绝悬山的屏障。我去悬山也是为了讨口饭吃，不敢深入，只在周围采摘一些灵草买卖。”

　　秦乐微和柳吟风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已有了打算，向老者道了声谢，便打定主意，去一趟虚天界三大凶地之一——悬山，如此才能查明真相。

　　秦乐微二人沿着路线一路向西而去，很快到了悬山。所见之处极为荒凉，乱石堆砌，杂草丛生，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进入悬山地界后，秦乐微感觉到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威压，引得体内的灵气开始蠢蠢欲动，连忙运气压制下来。

　　柳吟风道：“听闻，悬山上有上古时期遗留下的大阵，镇压着传说中的魔神，魔神擅长唤醒众生心底最深处的贪婪和杀戮。悬山作为昔日神魔大战的战场，说不定小爷今天走狗屎运，可以捡到几件神器。”

　　“对了，当年秦家不就是在悬山上得到了一件神器，不过百年时间，便一跃成为虚天界四大世家之首。可惜，后来因私通魔族被一夜灭门，神器也不知所踪了。”

　　通往悬山的路上，柳吟风叨叨絮絮说了许久，见秦乐微始终一言不发，心底不由纳闷起来，疑惑之余，识相地闭上了嘴。

　　不知是何缘故，越往里走，秦乐微心头越隐隐作痛，仿佛同时被数百根针锥刺一般。

　　这一路上，偶尔见到几处地方插着断裂的残兵，红缨枪笔直地插在山坡上，枪头消失无踪，红缨则是随风飘荡。

　　不远处，是被黄土掩埋着，被削去了一半的头盔，上头萦绕着淡淡的煞气，目之所及，尽是被鲜血浸染到发黑的土壤，隐约可以窥见当年的神魔大战，何等惨烈。

　　此刻日落西山，缺少阳光的照射，日暮时分愈发阴冷，只见天边一抹黑色渐渐吞没了金色。

　　秦乐微和柳吟风并肩而行，忽然间大雾四起，她心惊之余，不敢有丝毫大意。

　　雾气忽浓忽淡，只辨得事物大概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叫人极为不适。

　　等雾气散去一些，眼前顿时变得开阔起来。前方有一座高大的城墙，不远处有一道漆黑的入口，仿佛暗夜蛰伏的鬼魅，在等待猎物进入。

　　两人紧贴着石墙慢慢移动着，前方正门有巡逻军把守，看起来守卫颇为森严。

　　秦乐微二人捏了个隐身诀，顺利进到了城内，果然在一扇石门后，发现了老者说的死尸。

　　秦乐微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地上的尸首，从身上的装束，不难看出的确是当日的黑袍人。

　　略微思忖，秦乐微取下黑袍人脸上的金色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是个中年男子，脸上表情极为狰狞，昭示着此人临死前，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从外表上看没有明显的伤口，颈间有一道细小的血痕，暗红色的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瞧得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男子额上的印记，吸引了秦乐微的注意，细看竟是一道血红色的神纹。

　　柳吟风惊奇道：“这不是道天宗的印记么，这黑袍人竟是出自道天宗？”

　　他刚想上前查看，忽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黑袍人戴过的黄金面具。

　　于是，柳吟风拿起面具细看，面具里雕刻着神秘的图案，很像是某个古族的图腾。

　　将那面具翻来覆去瞧了个遍，也瞧不出什么线索来。于是，柳吟风把面具递给秦乐微，料想她见多识广，或许能辨得出。

　　秦乐微垂眸扫了一眼，看到面具上的图案后，脸色微变，心下顿时惊疑——这图案乃是一头古兽。

　　若她没记错，这分明是上古凶兽惊灭。

　　惊灭是传说中魔族的守护兽，阴冷肃杀，一旦出现便象征着死亡和诅咒。

　　秦乐微掩去眸中的惊讶，扯了谎：“未曾见过。”思绪纷杂中，指节捏得惨白。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林中萧索，随着微风拂过，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仿佛蚕食的声音。

　　秦乐微神色莫名，今日发生之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道天宗是虚天界正统仙门，门下弟子为何要去刺杀自家的长老，又为何死在了悬山上？

　　还有这个刻着魔族凶兽的面具，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线索串联起来，莫非此地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乐微正琢磨着，身后冷不防传来“唰”地声响，黑暗中一支利箭带着寒光射来。

　　她耳力极好，身形一转，白鹤流云一般侧身，堪堪擦过箭尾。

　　“何人？”秦乐微沉声喝道。

　　一瞥眼，余光瞧见身侧的另一道石门后，闪过一道黑影，想来是那人趁他们分神之际，趁机出手，一招不中便逃了。

　　秦乐微飞身足尖轻点，翩若惊鸿，手持问天剑，翻腕催动灵力，寒光陡然乍现，剑芒直冲向不远处逃走的黑衣人。

　　回想这一路上如此顺利，细细想来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先前那老者也似乎有意引诱她二人入局，这次偷袭的黑衣人修为不高，想来是情报探子，幕后之人费心折腾出这场戏，不知想使些什么阴谋诡计。

　　见那黑衣人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攻击，秦乐微冷笑着，向那黑衣人一剑斩去，剑芒劈倒了前方的树木，她足尖轻轻一点，纵身拦在他的面前。

　　黑衣人惊愣之下，似乎恼羞成怒，抽出腰间长剑，眨眼间劈出数百道剑芒，势头恨不得将秦乐微直接劈死。

　　秦乐微冷哼一声，抬手间剑芒已尽数湮灭，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手腕翻转，直当暗器投掷过去，黑衣人尚未及反应过来，便去阎王殿报道了。

　　秦乐微正要上前查看，黑衣人的尸首突然原地消散，居然是个分身法术。

　　此刻，不远处有一人驻足，身形与暮色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一切。

　　瞧见秦乐微的身法后，他勾了勾唇角，悄然离去。

　　秦乐微很快和柳吟风汇合。

　　她定睛一看，周围空荡荡的，除了柳吟风和死去的黑袍人，哪有什么城墙和巡逻军，竟是中了幻术。

　　“中计了，有人在暗中窥探，想来并非想除掉你我二人，否则早该派遣修为高深的大修士来，看来幕后之人是想借我们的手，查清什么东西。”柳吟风拧眉道。

　　“此地古怪，不宜久留，带上那张面具，我们尽快离开这里。”秦乐微干脆利落道。

　　其实，柳吟风心里也毛毛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即应道：“好。”

　　道天宗，无极殿。

　　“师尊，如你所料，秦乐微当真是警觉，弟子派去跟踪她的分身，已被她除去。”藏锋躬身道。

　　顿了顿，又道：“她剑法之精妙，弟子从未见过，难怪在天机阁能有一席之地。对了，他们把死去的黑袍人的面具给带走了。”

　　颜染九闻言动作一顿，轻笑道：“是么，有点儿意思了。五日后，便是十年一度的仙门试炼，地点就在悬山，本尊倒想和她做个交易。”

　　颜染九眉眼温润，落笔搁架，正是悠闲地写些什么。细看之下，纸上赫然写着“攻守”二字。

　　“师尊为何对天机阁这般感兴趣？”藏锋犹豫再三，忍不住询问。

　　少年俊秀的脸上，尽是不解之色，额间一道火红色的神纹，隐隐闪过一道流光。

　　颜染九笑道：“天机阁自然不值得我如此费心，我真正有兴趣的是她，她……很不错。”

　　“她？”藏锋疑惑道。

　　颜染九没回答弟子的问题，抬眸淡淡看他一眼，少年心领神会，转身退下。

　　……

　　天机阁的消息是出了名的灵通，秦乐微自然也知道了五日后的仙门试炼。

　　此时，柳吟风正在屋内擦拭自己的爱刀。

　　此刀名为“且慢”，跟随柳吟风十余年，已经修炼出了刀灵，柳吟风极为宝贝这把刀。

　　“柳吟风，你到底好了没有，怎么磨磨唧唧的，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秦乐微叉着腰站在门口，朝屋里的柳吟风骂道。

　　柳吟风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只见秦乐微脸上易了容，一袭白衣，俊秀风流，看起来像个人畜无害的仙门弟子。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女扮男装？

　　如此想着，柳吟风悻悻然跟在秦乐微身后。

　　在虚天界众多仙门之中，混个假身份，对天机阁来说不是难事，有了这层假身份，便能名正言顺进入悬山参加试炼了。

　　秦乐微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问天剑收入识海之内，换上一把普通的宝剑，她掂了掂手上的宝剑，随手挽了个剑花。

　　唔，先凑合着用吧。

　　此次，她意在解开悬山之谜，假身份是个末流仙门的小白弟子，反正跟着那群仙门弟子后面跑就是了。

　　五日后。

　　虚天界内，所有大大小小的仙门皆如约而至，在悬山脚下等候。等试炼开启后，各自集结队伍，进入悬山之内。

　　秦乐微混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熟悉地形。此行鱼龙混杂，万事需小心为上，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柳吟风在她身旁，悄声道：“今日的悬山……似乎不太对劲。”

　　秦乐微也有所察觉，那日悬山上的灵气可比眼下温和许多，现在灵气隐隐有些暴戾，估摸着是出了什么变故。

　　“你说仙门为何要来悬山试炼，这等凶地变幻莫测，别不小心把小命交代在这儿了。”柳吟风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口中不忘发牢骚。

　　秦乐微瞥了他一眼，低声道：“自然是为悬山上的大机缘而来，难不成仙门昏了头，要把弟子带到这儿送死么？”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前面的队伍发生了混乱。

　　“发生了何事？”众人纷纷惊呼。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间天色阴暗下来，到处弥漫着白雾，雾气蒙蒙的一片，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秦乐微皱眉道：“估计是踏入了某种阵法，你跟紧了。”

　　话音刚落，她伸手示意柳吟风小心，没料到这一下竟拍了个空。

　　柳吟风人呢？

　　秦乐微心下一沉，暗道不妙，不由得提高警惕，眸光紧盯着周围，以便随时作出应对。

　　悬山上不时传出尖锐的叫声，伴随着几声怒骂。那尖叫声远非常人发出的，声音之尖利，似要刺透耳膜，直击心灵，震得人头皮发麻。

　　秦乐微蹲下身去，她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绞痛，蓦地跌倒在地，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气直往外冲，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不好，这雾有古怪，在侵蚀人的五脏六腑。

　　秦乐微顿时反应过来，她曾跟随阁主出任务时，遇到过这种阵法，阵中的雾气有毒，轻则致幻，重则灵气尽失，裂体而亡。

　　所谓“致幻”，便是勾起人性深处所有的阴暗，叫人沉沦欲海，永世不能翻身。

　　秦乐微忙用灵力封闭住六识，但方才多少吸入了一点。

　　下一刻，只见眼前浮现出漫天火海，灼烧着她的身体，当年那场血腥屠杀仿佛再次重现，要将她活生生拖入那场人间炼狱。

　　一张张模糊的脸，从秦乐微眼前划过，她想一个个辨认过去，眼前的影子却在烈火焚烧中，渐渐扭曲消失，叫人好生厌烦。

　　秦乐微依稀听到了，娘亲楚月的声音：“乐儿，快逃！”

　　“乐儿，快逃……”

　　眼前忽然现出娘亲楚月的影子来，依旧是那般清丽绝伦，秦乐微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去握住她的手，大哭起来：“阿娘……阿娘……”

　　握住她的那双手，是那般冰凉，秦乐微却带着泪笑起来，阿娘还在，阿娘还在就好，她还有阿娘陪着。

　　见阿娘身形越来越模糊，秦乐微不愿眼睁睁见阿娘消失，于是用力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头疼欲裂之下，秦乐微猛地睁开眼，光线瞬间涌进来，眼前空无一人，而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一把剑。

　　那把剑不知何时被她生生折断，秦乐微愣了愣，随即用断剑划开掌心，刺痛从掌心传来，这才得了片刻清醒。

　　面前有个小水坑，里面积水不算清澈，映照出她略显惨白的面容。

　　秦乐微以剑撑地，踉跄着站起身，独自一人在迷雾中摸索了许久，总算见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身形微微一顿，转过身来。

　　秦乐微站在原地，目光锁着他，不确定前方之人是敌是友，亦或是幻象。

　　那人很快反应过来，大声道：“可是同来悬山历练的道友？如今毒雾四散，要寻找到队伍，极为不易。”

　　“不知道友，可愿与我结盟共破此阵？”

　　话落，似乎为了表示诚意，那人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秦乐微脚下。

　　“……”

　　秦乐微动作一顿，显然有几分意动。悬山上危险重重，光凭她一人之力实难破局，她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

　　这把长剑似乎很有来头，剑柄布满神纹，仿佛岁月沧桑变迁所镌刻般，浑然天成，锋口寒光逼人，泛着阴阴寒气，不知喂过多少妖兽的鲜血。

　　剑身上刻着“独行”二字，想来是此剑剑铭。

　　秦乐微提着独行剑，缓缓朝那人走去，不是对此人全然信任，而是对自身修为的绝对自信，“登仙”之下，不足为惧。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此人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露出了温润且俊美的轮廓。

　　视线上移，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温柔又多情，竟是说不出的摄人心魂。

　　秦乐微心生好奇，到底没问出口，料想这位神秘修士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人见到秦乐微，似乎也很是吃惊，薄唇抿了抿，随即上前施礼，“在下颜久，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男子声音略微低沉，吐字清晰且圆润，声线意外的好听。

　　“秦霜。”秦乐微想了想，认为还是用假名更为稳妥，毕竟不知晓此人来历，万事留个心眼较好。

　　那人闻言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刚要开口，神色一凛，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呼声，像是某种大型妖兽藏匿时的呼吸声。

　　秦乐微刚向前一步，却被颜久一把拉住，他摇摇头，示意秦乐微往前看。

　　忽然，眼前的浓雾被撕扯分开，只听得“哗啦”一声响，下一秒，不知从哪探出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带着破空声转瞬即至。

　　秦乐微定睛瞧去，竟是一头高级妖兽——地缚犬羊。

　　高级妖兽相当于人族化神期的修士。

　　颜久低喝道：“小心！”

　　他一把揽过秦乐微的腰身，脚尖轻点躲闪开来，速度之快，不禁令秦乐微暗自咋舌。

　　巨大的利爪，在他二人腾空的身下猛地抓过，霎时间树木倒下一大片，尘土纷飞，满地狼藉。

　　不知是否秦乐微的错觉，猝不及防被揽过之时，总觉得颜久面具之下，盯着自己的眼眸实在太过炙热。

　　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