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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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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乐天奉命接人,到了出站口,四处找了一圈后,拿起手机给他妈拨了过去,“现在哪有人出门不带手机,车站这么多人,我上哪找你说的那个表弟。你倒是说说他到底长什么样?……你也没见过?真服了!”
听到车站响起的广播声,他寻思着要不要去站台找广播帮忙寻人。
他一手插腰,一手拿着手机,转头又四处扫视一番,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一个让人惊艳的年轻人身上。
他刚才就看到对方了,长发束鬓,身着洗得发白的长袖衣裤,右肩挎着一个老旧双肩包,虽然打扮有点寒酸朴实,但身材修长挺拔,一张线条流畅的鹅蛋脸俊朗又秀美,气质清冷疏离,如同令人惊艳的国漫男出现在现实世界。
他怀疑对方是来S市参加线下动漫节或汉服交流之类的活动,不然现在很少男生会留着一头长的可以束鬓的黑发。
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身边刻意经过的女生越来越多,还有人在不远处用手机对着他偷拍,汪乐天觉得十分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一个大直男,不也盯着对方看了一眼又一眼。
就在他考虑是站在原地大叫几声陌生表弟的名字还是找广播寻人时,目光正好与那个年轻人对上,对方也朝他望来,一双漂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汪乐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会吧?
“请问可是汪家兄长?”秀美的年轻人越过人群缓步朝他走来,拱手作揖。
犹如清风拂面,汪乐天望着对方温和清俊的眉眼,微怔:“你,你是周白?”
“回表兄,舍弟正是周白。”
……
“妈,周白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汪乐天出差大半个月回来,吃着他爸给煮的海鲜面,抬头问正在打麻将的老妈。
“已经找到了,现在在搬家公司帮人搬家。”吴来喜摸着牌,头也不抬道。
汪乐天有些惊讶,那个漂亮不似真人又瘦削单薄的表弟竟然去搬家公司做搬运工?
“这孩子倒是挺能吃苦的!不过现在没文凭真不行,大学生也都找不到工作,他这种外地农村出来的小伙子,也只有去卖卖力气了。”吴来喜的麻友道。
“吴姐,之前听你说,你和老家那边早就不来往了,怎么还有亲戚来投靠你们?”另一个麻友问。
“我当年差点被娘家人卖了,从老家逃出来时,是我大姑帮了我一把,前几天她给我打电话,说是儿子媳妇早些年就走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孙子,在老家找不到活,想来S市这里找工作,让我帮忙收留一段时间。”
“那得帮,幸好你这外甥现在也找到活干了,搬家公司虽然累一点,但一个月下来赚个五六千没问题。”
“等稳定一点,还得让他搬出去,自己去租个房子,到底只是表亲,暂时帮忙过渡一下是可以的,不能让他长期赖在你们家。”
麻友们七嘴八舌聊着。
晚上六点多,汪家麻将刚散局,汪大年把桌子收拾出来,摆上烧好的饭菜,周白也正好回来,汪大年连忙招呼他过来一起吃饭,周白连道自己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汪大年念叨,“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们客气!来家里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外面吃了回来,难道我们还少你这口吃的不成!”
吴来喜道:“正好你表哥出差回来了,让他帮你一起在网上找找工作,总不能一直在搬家公司干,当苦力是没前途的。”
汪乐天见他一身汗津,几缕微湿黑发垂在额角,俊脸白里透红,倒是冲淡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烟火气。
两人聊了两句,汪乐天觉得这个表弟现在说话终于正常一些,不像刚来的时候,不仅乡音重,言谈举止都学古人一般腔调,显得十分古怪,现在一口普通话还算标准,也不再动不动行礼作揖。
汪家人吃饭时,周白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先去浴室洗漱。
他熟练的打开淋浴开关,不一会儿,热水便潺潺而下。
冲完澡,他看着雾气蒸腾的镜子里面浮现的人影,心中一叹,汪家人并不知道,站在镜子面前的人,并不是他们真正的表亲周白,而是一名误入此间的异乡客!
一个月前,镜中之人还是大奉朝威远镖局的镖主温青雁。
她原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独女,自幼丧母,五岁开始习武,十四岁便着男装,跟着温父天南海北走镖。因为身量高挑,比之寻常男子都要高出半个头,又刻意学了男子行止,故除了镖局里的镖师,出行以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是女子身份。
十八岁时,温父一度想把她拘在家里,不让她再出去抛头露面,还寻了大户人家的教习嬷嬷回来教她闺阁礼仪,又托媒人给她说亲,但因她从小恶名在外,相传她身量高壮,有夜叉之形,无盐之貌,她爹给媒人的说亲礼越加越厚,却是难为她寻回一名良家子。
后来她继续跟着走镖,温父破罐子破摔,打算着把她带出来,以后让她继承镖局,坐产招夫,只要能招回一个男子,为温家传宗接代即可。
到她二十四岁那年,温父也没为她物色到一个合适的赘婿,却是一趟走镖途中,温父带领的镖队不仅失了镖物,镖局大半人手都折在途中,温父回来后也重伤不治而亡。
当时情况,不仅要赔付失镖的镖银,还要支付死伤镖师抚恤金,镖局家底一下子见底,还欠了不少外债,剩下的镖师们见老镖主没了,新镖主是女子难以指望,也都陆续辞离,只留下两三名老伙计。
温青雁没有就此关了镖局,通过和其他镖局借嫖,拼镖方式,倒是勉强维持下来。
她最后一趟走独行镖,因意外陷入流沙无法脱身,彻底失去意识后,突然再次醒来,发现已经置身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一名奇装异服的老妇朝她不停叩首,嘴里惶恐又紧张地念叨,“活神仙,求您老人家莫怪莫怪……”
老妇就是周白的祖母,她是当地有名的神婆,一直供奉着后山一座野庙里不知名的小神像,经常去烧香求祷。
她那日刚走到庙前,就见半空突然掉下来一个人,正好落在了庙前,顿时觉得是神仙显灵,吓得连忙跪下。
温青雁和她说自己不是神仙,她怎么也不信,亲眼见到人凭空出现,不是神仙,难道是——妖怪?
不知道是不是神婆这个职业原因,周白祖母接受度很高,知道温青雁无处可去,把她带下山,领回了家里。
温青雁下山后,便知道自己已不在大奉朝,甚至不是原有世界的任何地方,这里一切都是全然陌生的,需要她重新学习。在周家待了十日有余,在周白祖母的帮助下,学会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一些常识。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周家靠老人接济,提出要出去找门生计,周白祖母想了想,“我们村里年轻人都跑去外面打工了,想要找工作,只能去大城市,不过您没有身份证,就有些难办了……对了,我孙子和您有一丝相像,如您不见怪,可以用他的身份……”
说到这,周白祖母眼泪就下来了,“说起我那孙子,他是年前的时候突然没的,他高中毕业后,也不去找工作,整天在家里打游戏,打起来没日没夜,那天我发现他一整天没出来吃饭,再去看他,人都凉了,找人来看,说是心源性猝死。
现在政府都不让土葬,我不想他烧成一把灰,丧事办得简单,私下找人帮忙埋入祖坟,我没去办过死亡证明,他这个身份还能用。
我知道小神仙现在法力受损,才会落到我们这地界,您说要出门,这是要历练增加修为,我只求您法力恢复那日,请您跟阎王判官说说情,让我孙子在下面能过得好一些……”
温青雁听得一脑门汗,她已经说过多次,自己不是神仙,也不是精怪,但周家祖母就是不信。
面对心有执念之人,再多解释也无用,温青雁只能道:“我若真有法力修为才行。”
周白祖母连忙道:“有您这话就够了,我知道规矩,有些事不能说破,我懂得!”
周白祖母为了让她历练顺利,顺便在仙人面前多刷一些好感度,还找了远在S市,二十来年没联系的侄女,帮忙收留照顾。
温青雁自此就成了周白,拿着这个世界的通行凭证——一张头像与她有几分相像的身份证,跟着周白祖母托付的同乡,一路辗转,来到了S市。
温青雁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番奇遇,有时她都怀疑现在这副躯体是否也已经换了,虽然面容身材一般无二,但还是有许多变化。
她原本已经二十六岁,兼之常年在烈阳风沙中走镖,皮肤难免粗糙黯淡,但现在这副身体,真正是肤如凝脂,莹莹如玉,甚而身上原来的一些伤疤旧患,也都不再。此外,内息也比以往更加充沛绵长,就如经历了洗筋伐髓,从里到外重新洗涤了一番。
面对身体的变化,只能安慰自己,无端年轻许多岁,旧患根除,功力提升,总归是好事。
看着镜子里有些起伏的曲线,她熟练的用布条束上胸口,微叹一声,既然有这么多变化,怎么不干脆将她彻底变成男儿身算了,省得还得继续乔装。
她是女子的身份,是周白祖母都不知道的,她继续做男子打扮,不仅因为用的周白身份是男性,更因为这个身份让她更熟悉自在,方便在陌生地方行走。
看着镜子上的雾气慢慢变成水珠淌下,温青雁收回了思绪,快速穿好衣服,把浴室收拾干净,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