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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诗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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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诗突然“离家出走”谁也没料到。
本以为他几天便能回来,结果这一去就是几个月。
霜降那日,驿站的老马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纸是江南的特产,边缘微微泛黄,像是被人摩挲过许多次。
老大拆开时,一片干枯的桂花从信封里飘出来,落在醉清风搁在石桌上的烟杆旁。
"是诗筠的字。"西绛说。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狗蛋停止啄食地上的米粒,煎鱼捏着半块杏仁酥忘了往嘴里送。
尘泽的剑穗停在半空,像被突然冻住的雨滴。
信很短:
〖见字如晤。岭南的桂花开得正好,想起帮会后院那株该修枝了。琴谱在书架第三层,西绛知道是哪本。勿念。〗
老大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七彩头套的流苏垂在纸面上。
"就这?没说要回来?"
醉清风的烟杆在石桌上敲出一记轻响。
白雾升起时,他眯着眼轻笑。
"读书人就是麻烦,想家了也不直说。"
那架桐木琴在廊下被闲置三个月。
西绛每日晨起都会用软布擦拭琴身,但从不触碰琴弦。
有次煎鱼忍不住问为什么,他答。
"主人不在的琴,弹不出原来的音色。"
深秋的露水染湿了琴轸时,醉清风在琴案上发现一张新写的曲谱。
墨迹很新,起笔却刻意模仿着某人惯用的笔势。
他拎着纸角去找西绛,看见那人正在后院劈柴。
"学得不像。"
醉清风把曲谱塞进对方衣领。
"你的转音太硬,他的像水。"
西绛的斧头停在半空。
"你懂琴?"
"我懂他。"
烟杆指了指东南方向。
"那家伙现在肯定在岭南的某个茶楼上,弹的正是这首。"
当晚西绛在灯下重写曲谱时,发现醉清风在背面补了行小字,
〖岭南潮湿,记得给琴弦涂松香〗
尘泽开始频繁地擦拭两把剑。
一把是自己的青锋,另一把是诗筠留在兵器架上的软剑。
老大有次撞见他对着空荡荡的练武场比划招式,双剑交错时划出的弧光像一对离散的鹤影。
"想他就去岭南找啊。"
老大蹲在兵器架上说。
尘泽收剑入鞘。
"他的剑路变了。"
"啥?"
"第三式本该斜挑,现在多了个回腕。"
尘泽用剑尖在地上画出痕迹。
"他在岭南遇到了新对手。"
老大盯着那些剑痕看了半天,突然拍腿大笑。
"所以你天天在这破译人家的武功进度?直接问不就行了!"
尘泽把诗筠的剑挂回原处,穗子摆正,
"不问。"
第一场雪落下时,煎鱼在仓库发现个樟木箱。箱里整齐码着岭南特产的茶饼,最上层放着张字条〖冬至用〗
醉清风检查了茶饼的年份,嗤笑,
"至少囤了三年,倒是会挑时候。"
当天下午,百鸟帮全体收到了建帮以来最匪夷所思的任务指令。
老大把告示贴在厨房门上,七彩头套上沾满面粉:
冬至宴筹备清单:
1. 挖出地窖第三坛梅子酒(不准偷喝)
2. 修整后院琴台(西绛负责)
3. 尘泽去虹桥买新剑穗(青色)
4. 狗蛋不准偷吃桂花糖(违者拔毛)
5. 都活着等老子回来
狗蛋把告示啄得千疮百孔。
"凭啥针对爷!"
醉清风吐着烟圈数日历,发现冬至那日恰好是诗筠离帮的第一百天。
冬至前夕,岭南来了信使。
那人浑身是血倒在帮会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个琴囊。
西绛拆开染血的锦囊,里面没有信,只有一段被利器斩断的琴弦。
"是《广陵散》的商弦。"
醉清风捻着琴弦突然起身,"备马。"
尘泽的剑已经出鞘三寸:"方向?"
"不急。"
西绛从琴弦末端解下个绳结。
"这是渔人结,他在水边。"
老大翻出地图的手指在抖,
"可岭南到处都是......"
"汀州。"
醉清风烟杆点住地图某处。
"三个月前茶商说过,汀州最近有水匪。"
雪越下越大时,五匹马冲出帮会大门。狗蛋蹲在煎鱼肩上骂骂咧咧,爪子上缠着那截断弦。
他们在汀江边的芦苇荡里找到诗筠。
白衣书生坐在破败的乌篷船头,面前摆着张断了弦的琴。
十丈外的浅滩上,七具尸体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冻在冰里,眉心都钉着细长的琴钉。
"迟了。"
诗筠头也不抬。
"桂花糕被他们扔江里了。"
醉清风趟过冰水跳上船,烟杆挑起对方下巴。
额角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睫毛上凝着霜,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油纸包。
"给煎鱼的。"
诗筠松开手,露出半块没被血浸透的杏仁酥。
"铺子只剩这味了。"
西绛默默递上随身带的药箱,尘泽的剑穗扫过船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老大站在岸边,七彩头套积了层雪。
"......回家?"
诗筠看向江面。
"琴弦断了。"
"修得好。"
醉清风扯下自己的发带缠住伤口。
"就像某人死活学不会的转音。"
那年的百鸟帮冬至宴摆了整整三桌。
煎鱼哭着吃完了那块压碎的杏仁酥,狗蛋偷喝梅子酒醉倒在琴台下。
尘泽的新剑穗与诗筠的旧剑并排挂着,西绛终于弹响了那首修改过无数次的曲子。
醉清风在廊下抽烟,看着雪地里扭打成一团的老大和诗筠,
后者坚持要自己修琴,前者非说七彩头套的流苏能当琴弦用。
"明年还走吗?"
西绛突然问。
诗筠抹掉脸上的雪,露出离帮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你们不是会找么?"
雪停了,檐下的冰棱开始滴水。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截染血的断弦被醉清风编进了剑穗里,青丝缠血,像一道愈合的伤痕。
开春时,帮会后院多了株岭南桂树。
尘泽每天练剑都会削掉几根冒失的枝条,西绛在树下埋了三坛新酒。
有次老大问为什么是三坛,醉清风咬着烟杆笑。
"一坛庆功,一坛送行,一坛......"
"等迷路的人回家。"
诗筠接完下半句,指尖拂过新生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