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长长[校园]》星星星橙

17、我想对你说

　　注意到男生眼底浮现的认真，宋灵曦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过头，佯装去盯桌上摊开的数学卷子：“知道了，你把我手放开，我要写题了。”

　　景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现在还早，不先休息一会吗？”

　　宋灵曦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13：02，正是午睡的好时候。

　　当了那么多年学生，她自然深谙不午休的可怕后果。况且正是酒足饭饱后，脑子里直犯晕，四肢也跟灌了棉花似的使不上力气，就算强撑着继续学习，也只能在卷子上画几道鬼符了。

　　右手还“不得已”流落在外，宋灵曦只能用一条手臂枕成侧趴的姿势，调整的间隙，视线不经意对上景繁的，她才发现这个视角很像早上醒来时看床头娃娃的样子。

　　在成熟与青涩的边界尚还模糊时，在热衷于想入非非却又想象力极其匮乏的年纪里，或许趴在同一张桌子上睡觉，也算是一种力所能及的暧昧了。

　　那要按这种说法的话，宋灵曦截至目前的最大暧昧对象，应该是当了一年多同桌的贺悦。

　　当然要这么想啦，不然还怎么劝心跳保持冷静呢？就算暂时无法冷静那也先跳慢一点别让我脸红%$#@%^&*I&^……

　　好吧，心理语言系统已经瘫痪了。

　　洗脑失败，宋灵曦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直直朝男生看去，看他沐浴在透亮光线下的眉眼、看他很优越的鼻梁，看他被手臂挤出突起的一大块脸颊肉……

　　视线相撞的刹那，却还是行动占据上风，让她不加思考地移开了眼。

　　景繁先是一怔，而后嘴角勾出释然又轻松的弧度：“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认真睡觉的姿态。右手指缝间的桎梏感有所减弱，宋灵曦感受得分明，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抽回手，任由温吞的热意传遍掌心，将思绪也慢慢吞没进去。

　　融融暖阳，徐徐清风，就借这点时间来一场酣眠，且让心跳回归安定，再将呼吸和爱意都缓慢地汇进同一片空气中。

　　也许过了两个小时，又或者只有二十分钟，当知觉一点点回到身体里时，手臂的酸麻感率先传来，刺激得宋灵曦忍不住轻“嘶”一声，慢半步的听觉只来得及捕捉到“照顾她”“没机会”之类的字眼。

　　左臂里好像有几百万只蚂蚁在爬，随着直起身子的动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宋灵曦龇牙咧嘴着说了好长一串的“疼”，同时努力地把胳膊伸直，完全顾不上现在自己的脸一秒钟能拍出八百多个表情包来。

　　迎着两人不掩诧异的目光，宋灵曦轻咳两声，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你变异了？”

　　丝毫没被带偏的景繁一阵见血道。

　　灵活如旧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抬起来给了景繁胳膊一下，宋灵曦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没有手臂压麻了的时候！”

　　做完这些，她又试图从江颂祺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却见对方已经垂下头专注地做起卷子来，于是只好作罢。

　　补充好睡眠的头脑此时分外活泛，但身体又懒洋洋地不想动，宋灵曦手捧着脑袋发了好一会呆，看窗外的繁华绿草，心已经飞出十万八千里远了，最后是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她才被唤回神智。

　　“滴滴滴，现在征集愿意给老班准备新婚礼物的同学，自愿参加不强迫~”

　　刚读完弹窗里姜清雨发来的这条消息，底下又哐哐哐弹出来好多，宋灵曦拿起手机解锁，然后顺势点进那个白底黑企鹅图标上。

　　微信班级群里有家长和老师，平时除了班主任发点通知，基本上就是一潭死水，只有这个全员学生的□□群，从高一用到现在，每个周末光表情包就能刷到99+。

　　下面的回复有二话不说报名的，也有问打算准备什么的。像这样的集体活动，基本上都会参加，之前也不是没在节日给老师送过礼物，但这次的意义不同，连宋灵曦也难免好奇起来。

　　新婚是怎样的概念，离婚又该怎么定义，宋灵曦还不明白，这两个字眼却在同一天出现了。学校里虽然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和睡不醒的觉，但里面的感情大多纯粹又真诚，身处这样的乌托邦，她始终愿意相信陈静是奔向了幸福。

　　“目前决定要录个祝福视频，再买一大束玫瑰花，大家摊一摊也没多少钱。”

　　一种是要出镜露脸上大屏幕的，另一种是要白白花掉吃饭买糖充游戏的钱的，在这群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眼中，前者显然比后者更值得讨论。因而后面只有寥寥几人问要给多少钱，而关于视频风格、长度以及内容的消息则又迅速刷了几页屏。

　　宋灵曦用胳膊撞了撞景繁，示意他快看手机。

　　男生慢条斯理放下笔，打开手机后哗啦啦地上划又下划，目光在一处停留了没多久，就又看向她，压低声音道：“视频你打算怎么拍？”

　　宋灵曦其实鲜少有什么出镜的机会，有也是学校里的诗朗诵比赛、运动会或者拍优秀学生大头照的时候，但那没有拒绝的机会和自由发挥的空间，像个僵尸一样走完过场就好了。现在可不一样，要是自己目光呆滞的样子在全班面前播放，指不定要被嘲笑成什么样子。

　　她暂且没想到主意，于是把皮球踢了回去：“不知道，你呢？”

　　“我家小卖部挺适合当背景的，里面外面都行”，景繁不经意地挠挠头，目光看向一边，很是随意的样子，“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

　　宋灵曦拒绝得干脆。

　　光是在一众熟人面前播放视频，都能想象是怎样的折磨，要是还让自己僵硬而做作的姿态让在意的人围观了去，这跟公开处刑也没什么区别了。

　　有了前一次被抓包的经验，宋灵曦熟练地抬头望去，果不其然对上江颂祺的视线。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她不尴不尬地笑着指指手机，说：“我们班在准备大事呢。”

　　“哦”，江颂祺看不出喜怒地应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在草稿本上演算起来。

　　宋灵曦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收回的手机上正好跳出一个大大的链接，花花绿绿的封面上写着“我想对你说”几个花字。

　　姜清雨：这个是□□里新上的活动，录视频有很多好看的特效，也有一些话大家可以参考。

　　这便是□□的强大之处，不仅聊天有花活，其他地方也能找出好玩的。宋灵曦点进去才发现这是毕业季的预热活动，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录成视频发给指定好友，而且最重要的是，发送时间可以自定，类似于一个电子版的时光胶囊。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宋灵曦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

　　但她还不敢直说出来，于是先伸着脑袋去看另一个主人公。

　　景繁已经点开了链接，正在一步步跟着新手指引操作。宋灵曦跟着大概看了看，其实跟美颜相机的界面也差不多。

　　“感觉这个活动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么”，景繁看完了所有介绍，“那你给我也录一个？”

　　虽说是问句，但就这么被人直白地戳穿心思，总归还是有些心慌。宋灵曦连忙坐正身子，就听见他又说：“你给我录一个，我也给你录一个，时间就设在高考完，怎么样？”

　　“行呗”，宋灵曦按捺住不安分的心跳，借以开玩笑的语气掩耳盗铃，“我倒要看看，你会对我说什么。”

　　“当然是说好听的。”

　　头昏脑胀地在图书馆坐完一整天，学习给人带来的不仅是写完作业的成就感，还有回家后报复式的玩手机。宋灵曦一大觉睡到次日中午，终于在高挂在窗外的艳阳身上看到了假期的流逝。

　　“亲爱的陈老师，祝你幸福呸不对不对……”

　　“亲爱的陈老师，从高一到高二，你像呃，你像……像什么来着？”

　　“……很高兴见证你的幸福，祝您新婚快乐！”

　　总算念完稿子，宋灵曦忙不迭跳起来把录制键关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从头到尾看过后，她绝望地得出一个结论：眼神快飘上天了，重来吧。

　　忙忙碌碌折腾大半个下午，宋灵曦终于把一个各方面勉强满意的视频发给了姜清雨。手机电量快要不足，界面还停留在小程序的首页，以绿色和蓝色为主旋律的设计，最上方的翻滚海报上用花体字写着“给心里的TA录下你最想说的话吧”。

　　宋灵曦仰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看天花板，从外面反射来的暗影明明灭灭，清澈又透亮地在白墙上映出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

　　脑子里有什么想法和它一拍即合，随即疯狂而肆虐地叫嚣起来，撺掇她大胆一点、勇敢一点，把那些不曾明说也不曾细想的东西串联起来，充当证明题的无数个例证，只为形成最终那个简洁又明了的结论。

　　做数学题就是这样的，只要找出充分的论证和推断，结果便也呼之欲出了。

　　其他事情上应该也是这样的。

　　宋灵曦想起初见时的无措和尴尬，也记得拿东西时不经意碰到的手指，目光有时转一圈落在他身上，却正好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经常遗失的心跳、隐秘而大胆的出逃，医务室里很温暖的拥抱，还有那个糟糕而窘迫的初吻……

　　良久，她终于重新拿起手机，电量框变成红色，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小格，岌岌可危地予以着最终宽限。

　　懒得再调角度调镜头，她干脆把手机放在被子上，任由显示的画面变成一片黑色。

　　镜头恐惧症在此时尤甚。

　　录制键按下时有轻微的提示音，宋灵曦习惯性地先清清嗓子，平日里喊习惯了的名字在此时吐出，却好似含了千斤重。

　　景繁。

　　十秒钟的间隔其实有些太长了，但对于做心理准备这件事却是远远不够的。窗帘在这时被风吹起，轻飘飘地擦过空气，绢布翻涌发出的声音像一道预备铃，而宋灵曦受到感召，涌上喉头的话随之吐露——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