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自由》萤星渡野

24、第24章

　　第二天是外婆头七，姜逢吃完晚饭早早回了祖宅，跟逢晴和程荔围坐在一起叠金元宝。

　　逢晴叠好一个，中间不太饱满，两只手各捏元宝一角轻轻地扭，元宝慢慢变得饱满起来。

　　姜逢看半天学不会，只会对着元宝底部的缝吹气，倒也能吹得鼓鼓囊囊。

　　逢晴忍不住提醒她：“你尽量别用嘴吹，不好。”
　　姜逢把吹好的元宝丢进中间麻袋里，“有什么不好？难道外婆收货的时候，还能把我的挑出来拒收？”
　　这句话逗笑了逢晴，笑得肩膀直抖，“你这丫头，总有你的歪理。”
　　程荔也笑着说：“妹妹你别说，奶奶还真的可能把你的挑出来，然后找个地方存起来不舍得花。”
　　姜逢扬起嘴角，边折金纸边说：“那也行，就当我帮她理财了。”
　　话一落，另外两人咯咯笑，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会儿，逢晴说：“囡囡，明天有僧人来家里念经，你怕不怕？”
　　姜逢抬抬眉头，“这有什么可怕的。”
　　程荔不解，“对呀，僧人来念经不应该更不怕才对吗？毕竟是来超度的。”

　　逢晴哼哼一笑，头没抬说：“我爸爸去世三十周年忌的时候，家里请过僧人来念经，囡囡那时候也就五六岁吧，吓得晚上不敢上厕所，尿床了。”
　　姜逢看眼逢晴撇嘴，“我才回来几天，又听见你们提这破事儿，就不能说点新鲜的。”
　　程荔挑高眉毛，眼睛一亮，“原来顾泽州说的是这年的事儿啊。”
　　“……”

　　听到那个名字，姜逢愣了愣神，几天而已，生活已变换成另一番光景。

　　叠完两大麻袋元宝，程荔和逢晴才顾得上喝水，又跟姜逢闲聊几句，悠哉起身出门去。

　　姜逢送完她们闩上大门，回到卧室躺下，给逢晓慧发去微信：「你说顾泽州要是知道我跟陈意的事情会怎样？」
　　逢晓慧：「无法想象。」
　　姜逢放下手机，看着屋顶叹口气，很是惆怅。

　　2020年5月，距离婚礼只剩一个月的时候，婚宴酒店、四大金刚均已被顾泽州安排妥当，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她也一点儿心没操过。

　　对方的高兴，姜逢看在眼里，可她的苦闷，对方选择视而不见。

　　嗡的一声，陈意打来语音。

　　“喂……”姜逢语调低落。
　　对面默了两秒，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姜逢缓慢眨下眼，哑声说：“没有。”
　　“那是因为明天外婆头七？”
　　“也不是。”
　　“那是怎么了？”陈意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姜逢总觉得胸口发闷，拍拍胸膛顺了顺，说：“我在想以前和顾泽州准备结婚的事儿。”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陈意的声音变得不自然。
　　姜逢眼睛转溜一圈，轻声问：“你想听吗？”
　　“听一下，也不是不行。”陈意的语气略显勉强。
　　姜逢憋住笑，故意问他：“什么叫‘也不是不行’？”
　　“你想说，我就想听。”陈意的声音重又软下来。

　　姜逢深吸口气徐徐呼出，娓娓道来：“家里出事前一天，我刚收到和他的婚纱照，没来得及拆封验货就出事了。出事后的第二天，我跟他提出分手，直接把包裹扔小区垃圾桶了，还专门出了两百块钱的清理费。”

　　“记得这么清楚啊。”陈意说。
　　“是吧？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记得这些细节。”姜逢抿下唇，接着说：“可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婚纱照具体都拍了什么……”
　　“那你当时，难过吗？”
　　姜逢回想那天，自己连拖带拽把包裹搬到垃圾站的情形，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好像没有难过，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她说。
　　陈意不说话了，静静听她讲。

　　“说起婚纱照这个事儿，我心里一直有个结。”姜逢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跳快起来。
　　“什么结？”陈意问。
　　姜逢揪着被角踌躇半天，开口：“我和他拍完婚纱照的那天晚上，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改变不了什么了，就一起喝了顿大酒，然后……然后就那个了。”

　　陈意呼吸粗重，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否则哪天我们……”姜逢停顿下，低声说：“对你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姜逢。”陈意不疾不徐地说，“我从你那里得到那么多，却没有为你做什么，害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姜逢既惊讶又有些窃喜，“你是这样想的？”
　　“嗯。”陈意轻笑下，“老天爷能让我弥补，我已经很知足了。”
　　“……傻子。”

　　两人又聊几句挂了电话，不是平时睡觉的点，姜逢破天荒困得睁不开眼，上完厕所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逢晴一家和几个本家亲戚来祖宅，给外婆摆了香案，供奉一菜一饭，烧了两大袋金元宝和数不清的纸钱，由四个僧人诵经超度后，外婆的头七就算过去了。

　　下午，孟扬说第二天要回北京，几个人聚在北山饭店，准备晚上大醉一场。

　　陈意给伙计们放了假，四个人坐在大堂的圆桌上，一起戴着手套穿烤串。

　　逢晓慧穿好一长串羊肉串，逗陈意：“陈老板，你说姜逢得有多少年没吃过你烤的羊肉串啦？”
　　陈意勾勾唇，“那得有十多年了吧。”
　　“错！”逢晓慧兴奋地说，“她大学期间每年暑假回来，都吃到了！”

　　陈意笑容一僵，举着穿了一半羊肉的铁签子看姜逢，讷讷问：“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姜逢瞟眼逢晓慧，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馋，让晓慧她堂弟跑来打包的。”
　　陈意重新露出笑，两只幽邃的眼睛盛满欢喜。

　　孟扬笑说：“看来要抓住一个人的心，还真得先抓住他的胃呀。”
　　姜逢反过来打趣他：“那你晚上给某人露一手，看能不能抓住她的心。”
　　孟扬飞快地瞄眼逢晓慧，支吾：“我、我就算了。”
　　姜逢嗤笑，“那你刚才记什么重点，又不用。”
　　孟扬闭紧嘴巴，让自己盯着手里的串儿，没再往斜对面看一下。

　　穿完所有串串，陈意带着孟扬在后厨备菜，姜逢和逢晓慧在后院赏花。

　　逢晓慧看着花饶有兴味地说：“这陈老板可以啊，看上去粗粗大大的，养花养得挺细致。”
　　“……”姜逢抱着手臂出神，没理会她。
　　逢晓慧轻轻撞下她的胳膊，“姜老师，你不夸一下我这个双关吗？”
　　姜逢醒过神儿，懵然问：“啊？你说什么？”
　　逢晓慧错脸看她，皱眉问：“你在想什么呢？都不搭理我。”

　　姜逢回头看眼后门，没人，于是扭回来说：“这花到今天就活够三天了，我答应了陈意，今天要告诉他这两年没回来的原因。”
　　“哦……”逢晓慧点点头，“说了也行，你们俩以后可能还要结婚呢，早点说，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姜逢垂下眼帘，怏怏说：“我没想过和他结婚，不敢想。”
　　“那有什么不敢想的，感情到了就结嘛。”
　　“……”
　　姜逢又是一阵沉默。

　　以前要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百般无奈硬着头皮也能结，如今人和感情都到位了，自己却失去了步入婚姻的资本。

　　“你不是都好了吗？”逢晓慧劝她，“只要按时检查，不会有什么事的。”
　　姜逢越想越丧气，“他为我吃那么多苦，我不能把他后半辈子也拖累了。”
　　“姜逢姐。”
　　身后传来孟扬的声音，姜逢和逢晓慧一起转过身。
　　“陈老板让我问问，可以开始烤肉了吗？”孟扬扯着嗓子问。
　　“开始吧。”
　　“好嘞。”

　　逢晓慧挽上姜逢往后门走，“放轻松，人一开心什么事儿都没了。”
　　姜逢低头看地，“嗯，过一天是一天吧。”
　　逢晓慧挽紧她的手臂，没再说什么。

　　进了大堂，两人走到圆桌前，摆好餐具、饮料、啤酒，还有两坛买给孟扬的梅子酒，刚坐下，孟扬端来凉拌菜和花生。
　　“你们先吃着。”他说。
　　姜逢：“不差这会儿，我们等着。”
　　孟扬：“也行，陈老板动作可快了。”

　　等他回后厨，姜逢问逢晓慧：“你跟小帅哥怎么说？他可马上要走了。”
　　逢晓慧的胳膊随意搭在桌边，“我跟他什么也没有，走就走呗。”
　　“但我看小孟不大对劲啊。”姜逢说，“跟你说个话，那脸红的，看都不敢看你一眼。”
　　“说实话，我对他怎么想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小心思小心动都是过眼云烟，没一会儿就过去了，还没我的年假长呢。”逢晓慧手一挥，潇洒自如。
　　姜逢开瓶冰啤酒，边倒边说：“那还说什么，为你的过眼云烟干一个。”
　　说完，姜逢举起纸杯，刚要往嘴里送，被人拦下。

　　陈意一手端着虾，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你还不能喝这个吧。”
　　姜逢掩住嘴巴对他说：“能，那个已经走了。”
　　“哦，好。”陈意呆头呆脑地松了手，又补充一句：“那也别喝太多。”
　　姜逢对他笑笑，“没事。”
　　“咳咳。”逢晓慧端着杯子，埋怨道：“你俩少秀点恩爱吧，我还要留着肚子吃肉呢。”
　　姜逢忙跟她碰下杯，“来，先把这杯过眼云烟干了。”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