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蜉蝣》江清凌

1、离世

　　苏蜉安葬好娘亲已是到了辰时，回到家后换了身上的麻衣她穿上平日里的布衣，抱着昨日未卖完的柴下了山。

　　关上屋子，老二老三跟在她的身后，老四四岁的年纪看着屋内摇篮里头睡得正香的婴儿，眼里没有太多的茫然，这两个月来跟着哥哥姐姐们照顾小五已经轻车熟路了，约莫等到巳时小五就要醒过来，他到时将阿姐从阿娘身上挤出来的奶热一热喂给小五喝就好了，等他再哭，就给他换上新的尿布。

　　今日清晨的出殡他想跟着去，但阿姐拦住了他，沉静的眸子下面樱桃形状的唇瓣惨白惨白，“你不要跟去了，家里还有小五要照顾，那个废物在娘断气了之后便翻出来钱跑了，指望不上他，小四看好小五，知道吗？”

　　苏擎点头，将头上的白布帽子扶正，转头看向三哥苏添，“三哥帮我多磕两个头，我送不了娘亲了。”

　　饶是苏添年长苏擎三岁，但心性比他们几人都是纯粹，这听完一下子眼眶又红了几分，却还要端着哥哥的样子，稳重道，“你放心，哥会替你替小五向娘多磕几个头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二哥苏鸢从墙角拿过来系着白幡子的竹竿给苏添，对小四点头做了安抚，转头将目光交给苏蜉。

　　娘亲刚去世时两人本要去学堂念书，家里唯有阿姐和小四小五，前几日娘亲病重时两人要在家照顾着，阿姐心中也凝重却也留了他们下来。

　　但那日阿娘精神好了许多，让阿姐扶她去外头晒晒太阳后，让孩子该念书的去念书，该去忙活的去忙活，不要围着她一个人。

　　谁承想第二日清晨，阿娘便离开了。

　　本来装进布包里头的书似乎随着那离去的人走了，那女人安安静静地，头还探了出来，平日里温和却沧桑的眼眸永远的闭合上了，头垂在摇篮的木栏上。早起时阿姐放在桌上的热水还在等凉，那白净的布还没到它经一双枯木为珍宝擦拭。

　　那珍宝悄无声息地，为所有人着想，在这个在平常不过的清晨，悄悄地黯淡了光。

　　平日里不敢进风的大门被推开，苏添看着娘亲不敢动，被阿姐的推门动作给点醒，一下子慌乱无措地看向她，目光接触时，苏蜉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了什么，失了章法地跑过去颤抖着双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娘！”

　　那不是平常的声音，阿姐从不会这般。苏鸢也明白了什么，本来在屋外帮阿姐装柴的动作一滞，瞬间丢掉了手中的东西跑进了屋子。

　　他先听见婴儿的哭啼。

　　是小五哭了。

　　是苏添跑到床边上，眼泪早在阿姐那一声刺破苍天的痛喊中被惊落，接下来便是如瀑般的眼泪，跪在床边摇着那女人的手臂，试图唤醒白日梦。

　　苏鸢明白了，跑过去，也跪在地上。

　　他要碰碰自己的娘亲，于是挤到娘亲的身旁，最后触碰了她还未冷却的温度。

　　一切在苏擎惺忪的双眼赶来之后，悲伤到达了顶峰。

　　苏蜉擦干眼泪，红肿的双眼中鼓满了哀痛，破碎的声音中是作为大姐的责任，她看向懵懵的小四，最后向所有爱着的亲人宣布，“阿娘走了。

　　“快来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