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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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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紧接着来了,因表姐结婚,这次林听需要回趟老家。
林听老家是江南叫南城县城下的一个小镇叫梨镇,每次回老家都是坐10个小时火车到县城,再转大巴车到家。
小桥流水是梨镇的标志性景色,一座座古朴的石桥连接着两岸,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河面上偶尔有几只小船悠悠荡荡,船上的渔夫或是游客,都在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两岸房屋依水而建,造型风格大都一样,白墙黑瓦,古色古香。木质的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窗棂上则镶嵌着精致的雕花玻璃。这些建筑虽然历经风雨,但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貌,诉说着一段段古老的故事。
林听家很好找,沿着河边走到底,前后两排平层,两边用院墙箍起来,能看到院子里种了颗大桃树的就是她家。
“妈,我回来了。”林听搬着行李箱跨过门槛。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从后排屋急冲冲地跑了出来。
两排屋都是一层设计,前排屋中间是过道,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储藏室。
后排屋中间是客厅,左边是主卧林母的房间,右边是次卧林听的房间。旁边有个小小的单独房子是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处理。
林母接过行李箱往后屋拉,“不是让你到了镇口就给我打电话嘛,都是青石路,坑坑洼洼的,箱子拖起来费劲。”
林母名叫林琴,身形清瘦,眼角处有明显的岁月痕迹,却挡不住容貌的婉约清丽,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出众的美人,林听眉眼里跟妈妈长的很像。
“妈,这箱子又不重,我拎的动。”林听双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身体靠在一起很亲昵。
刚跨进客厅,林听就发现了放在角落里的刺绣架和四五捆衣服裁片,再看向母亲的双眼,充满了红血丝,眼袋重的快掉下来,明显熬夜了,肯定不是一两晚的事。
林听心疼又责怪,“不是让你少接点活吗?怎么多捆裁片,又是大片绣花,你又要做到何时?”
林琴笑了笑,面色平静,“都是老客户了,这批货要的急所以接下来了,你也知道妈妈就这点手艺了。”
“没让你不接活,要考虑到身体状况,肩周炎,腰间盘突出这都是后遗症,医生再三强调不能长时间弓腰低头。要不然再过几年,你连腰都直不起来。”林听怒形于色,语气很重。
林琴将林听的双手攥在手心里,安抚道,“好了,妈妈下次肯定不接这种急单了。”
林听抽出手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包牛皮袋放在林母手上,“这里有一万是我暑期家教赚的钱。”
一万,两个月一万,以往林听一个月家教费用也才3000多,这次高出这么多。林琴想起最近看到很多女大学生失足,被人包养的新闻,心理一阵恐慌,脸色煞白,嘴唇在微微颤抖,紧紧抓着林听的双手,“你,你不会。”
林听看出母亲的担忧,“妈,你想多了,也想歪了,这次家教学生家境优渥,另外要求我每天都要去,再加上时薪高一些,整体收入就高上去了,这里面还有这两个月奶茶店打工的钱,你也知道老板很喜欢我每次付薪水都会多给一些,总之这都是干干净净的辛苦钱,而你想的那些在我身上不可能发生的。”
“都是妈妈没本事,害得你边上学边打工,人家孩子上大学都不会为生活费、学费担忧,而你从入学第一天就开始为这些奔波,妈,对不起你。”林琴说到最后,将头歪过去,用手抹掉流下来的泪水。
林听双手捧着母亲的脸,对着自己,表情有些严肃,“妈,说过多少次了,不允许说这些话,我只要我们母女俩好好的就行,你一个人在家把自己照顾好,我在外才能放心。明年我就毕业了,我打算回省城找工作,一旦工作稳定了我就把你接过来,再过几年等手里有钱了就可以在省城买个房子,我们就可以搬离这里,就不用再受那些气了。”
林琴哽咽着,“好,好!”
“不哭了,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甜酒蛋花汤圆。”
“好,妈现在就去做。”
一刻钟后,林琴从前屋端过来一碗甜汤,却发现林听在刺绣,她赶忙拿开林听手里的针线,将汤碗放在她手里。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好好休息。”
林听喝了一口,脸上都是笑容,“真甜,我就爱这口。”
再要强的人,回到家,回到母亲身边,都会变成享受宠爱的孩子,贪嘴母亲做的饭菜。
秦琴坐在一边,看着林听大口大口吃着自己做的甜汤,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
这时,前屋传来了脚步声,舅舅和舅妈来了。
舅舅叫林立,比林母小三岁,身材中等,在小镇做瓦工,由于常年在户外工作,皮肤黑釉粗糙,这些年一直帮衬着林听母女,是个沉稳忠厚的老实人。
舅妈张林芳,一双标志性的丹凤眼,齐耳短发,身材娇小,但精明能干,将日子经营的蒸蒸日上,过去她知道林立会时不时拿些钱给林琴母女,心理总归是不舒坦的但也不好说什么,很多次都甩脸给林琴,林听上大学能过兼职赚钱后,每个月会转给舅妈1000元,一是感谢这么多年他们家的恩惠,二是自己不在家请她多来看看母亲,这才对她们脸色好了许多。
林立先开口 ,“听听什么时候到家的?”
林听:“舅舅,舅妈,才到家一会儿。”
林琴:“你们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张林芳嘴角上扬,眼角里全是笑意地上下打量着林听,看的林听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猫腻。
她拍了拍林琴的手背,“姐,林听遇到好事了?”
林听觉得奇怪,自己才到家不到半小时,路人倒是遇到几个,但是说上话的也就眼前三人,能有什么好事?难道撞鬼了?
“舅妈,什么好事?”
张林芳转身看着林听,眼睛里闪烁着热情的光芒,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天大的好事。“你还记得王昊吗?”
“谁?”林听完全没有印象。
张林芳:“就是你小学同学,隔壁镇上九泰服装厂厂长的儿子。”
人名没印象,但九泰林听是知道,附近有名的服装加工厂,厂房占地面积很大,能容纳百名工人,内销外贸都做。
可林听觉得很诡异,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现在提起来是要做什么?“舅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几天在超市我碰到王昊和他妈妈了,我和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在一个纺织厂干过是老熟人,她让我给他儿子介绍相亲对象,我就想到了你,没想到王昊还记得你,说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舅妈想约个时间两家见一见。”
“舅妈我大学还没毕业呢?你就在忙着给我相亲,我不需要。”
“你不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吗?可以见见处一处,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王昊是你小学同学这多好的缘分,而且家里有厂有钱,你嫁过去是享福的,要不是我生的是个男孩,我就留给自家了。”
“你现在生个女孩也来的及。”林听没有好脸色。
林琴拦住林听:“怎么跟你舅妈说话呢。”
“妈,我才23岁,大学没毕业,工作没落实,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相亲结婚。”
张林芳:“23岁怎么了?你看看周围跟你同龄的女孩大都订婚或者结婚了,有的都生二胎了,还有你表姐,也就比你大一岁,明天就办婚礼,嫁了个家里开五金店的,你表姑他们不要太高兴了。”
“那是她们要么去读了中专,要么高中读完就不读了,早早进社会打工,再听从家长安排相亲结婚身子,可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的人生价值观不是依靠夫家、相夫教子,我是有自己的理想的,我未来还要读研读博,不是一个会被困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里的女人。”
张林芳:“什么高等教育,读研读博,读那么多书,拿再高学历有什么用,在我们这里你不能找个好夫家,成为大龄剩女是很丢门楣的事情,大家会耻笑你的。”
用婚姻来绑架女人,用婚姻来评判女人,这个社会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后了,一个女人学历再高,收入再多,才华再优秀,如果没有在合适年龄嫁出去,这些就会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成为大家耻笑你的点。
林听觉得心寒,神情冷峻,“舅妈,婚姻就一定带给女人幸福吗?你这几十年忙前忙后熬白了头发,脸上爬满了皱纹,你确定你很开心吗?还有我妈真心待人可换来的结果呢?被抛弃被挤出家门,你问问她婚姻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说到最后,林听几乎吼了起来。
张林芳还想张口辩驳,被林立拉住了,立马打圆场,“听听别生气,这次不想相亲就算了,你说的对,你目前还是以学业为重,我和你舅妈其他也不多说了就先走了。”然后拽着张林发的手臂往外走。
张林芳不服气,还想挣脱开林立的手继续争辩,一脸怒气,“我还没说完呢?多好的对象,你说她是不是书读多了,脑子读坏了。”
林立最后呵斥道,“以后不许在林听面前提相亲,管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 。”
“她要不是你外甥女,你看我管不管。”两人在争吵中离开了林听家。
林琴坐在凳子上,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肩膀在微微颤抖着,抽泣声像远处地风声,低沉而忧伤。
林听没有安慰,安静地坐在一旁等母亲等心情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她深刻意识到,哭要是能解决问题,她也愿意去哭到一座长城,可结果除了伤身伤神,毫无用处,要走的是留不住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片刻后,林琴将头抬起来,脸上布满了泪痕,惹人心颤,她伸手抚摸着林听的脸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女儿,妈对不起你,我没想到那件事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它不是你的错,妈妈不想因为自己失败的婚姻,让你对婚姻失望,我女儿这么优秀肯定会找到一个终生爱你,对你好的人。”
“妈,它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把自己困在过去了,也不要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了,他们都是瞎子、脑残,都是跟我们生活毫不相关的人,没有男人依靠,我们母女俩照样可以过得很好很好。”林听将林琴抱在怀里,母女俩互相舔舐心里的伤口。
表姐的婚礼定在国庆假期第二天,婚宴场地安排在自家院里,大红喜字、张灯结彩、鞭炮声不断,很是喜气。在场的人都会因为这热闹的氛围而感到开心幸福,脸上都带着祝福的笑意。但林听不觉得,那满眼的红布,更像一条条白绫在勒着她的脖子,她快要窒息死了。
在林听眼里爱情、婚姻就像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让人失去了自由、束缚了身心,丧失了尊严,没了生机。就像母亲大半辈子都守着心里的废墟生活,可将美好家园摧毁成废墟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她。
她急需逃离这种让她崩溃压抑的环境,于是隔天便回了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