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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大显十年孟夏,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市井间烟火重燃。上京的街巷恰似打翻的蜜糖罐,熙熙攘攘的人群裹着叫卖声。
      丛烬微斜倚自家“醉仙居”的朱漆门槛,望着邻店酒旗翻飞、宾客盈门,再瞥向自家空荡荡的大堂。这“醉仙居”曾是京中响当当的名号,如今却门可罗雀,倒比深闺还寂寥。

      谁能想到,这落魄酒楼的主人家女儿丛烬微,本是二十一世纪著名电台女主持人,一朝魂穿,成了这古代酒楼之女。
      原主家道中落,新酒楼逐渐增多,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同质化的酒楼造成竞争力增加,酒楼客人越来越少,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满心想着凭现代的见识帮扶一二,却无奈发现,播音主持与经商之道,恰似云泥之别。
      正自愁闷间,忽见檐角风铎轻响,她眸光微闪,暗想总不能坐以待毙,且去集市寻寻灵感!

      她攥着所剩无几的钱袋,丛烬微与父亲知会一声便出了门。
      市集上琳琅满目的物件叫人目不暇接,街角笼屉里腾起的白雾裹着肉香,勾得她馋虫直冒,这现做的小笼包,可比现代的预制菜鲜美百倍!

      忽听得 “啪” 地一声脆响,一方乌木醒木重重落在案上。丛烬微循声望去,只见说书人一袭青衫,头戴瓜皮小帽,折扇轻摇间,忽而蹙眉作惊惶状,忽而展颜露笑意。
      “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 说书人声音抑扬顿挫。
      丛烬微在角落中找到一处空座,细细听出半炷香的时间,说书先生讲得是《百花野史》,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在研究生时期读过这本小说,语言通俗直白,融合艳情和公案故事,以了然和尚和秀英的悲剧故事。
      众人眼神紧紧地盯着说书先生,生怕错过每一处细节,更甚还有女子哭得泪眼汪汪。

      望着众人如痴如醉的模样,丛烬微脑中灵光乍现,随手丢下几枚铜板,提着裙摆便往回跑。

      回得酒楼,她一把拽住正在算账的父亲,杏眼亮晶晶:“阿爹!咱们在酒楼设个说书台子如何?百姓来此,图的不只是酒肉,更要消遣解闷。咱们若有了这说书唱曲儿的营生,何愁没客官?”

      丛父搁下算盘,眉间尽是愁绪:“阿微,为父何尝不知?只是如今酒楼入不敷出,连伙计都裁了,哪还有银钱请人说书?”

      “女儿来!” 丛烬微胸脯一挺,神色自信。

      丛父一愣,旋即摇头轻笑:“你虽自小爱看话本,可这说书的功夫,没个十来年苦练,哪能成?莫要胡闹。”

      丛烬微心中暗叹,原主本是深闺娇女,父亲自然不信她有这般能耐。她晃着父亲的手臂,软语相求:“阿爹,女儿读了这么多年话本,总该派上用场。如今走投无路,就让女儿试试,成与不成,好歹搏一搏!”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官兵簇拥着一名身着绿袍、绣着仙鹤补子的官员闯了进来。为首官员冷眼一扫,沉声道:“谁是掌柜的?”

      丛父面色微变,上前一步:“小人便是。”

      官员翻开账簿,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片刻后冷笑:“算上上月,你已欠税二十两。若再不交,这酒楼便要充公抵税了!”

      “大人开恩!这酒楼是小人一家的活路,没了它……” 丛父急得额上青筋暴起。

      官员似笑非笑:“本官也是奉旨行事。已宽限两月,再拖延,本官也难辞其咎。”

      丛烬微见父亲面色惨白,正要开口说拿首饰典当,却见父亲转身回房,捧出个木盒。那官员掂了掂银子,神色稍缓,领着人扬长而去。

      丛烬微着急道:“阿爹,那可是你留着给自己买墓地的钱啊!”

      丛父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一丝无奈,感觉没有任何力气般摊在凳子上,“这也是想要把你阿娘的坟墓迁回来的钱,想着晚年之后我们可以合葬,这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朝颜穿越到原主丛烬微的身上,是有原主记忆的,原主有爹娘疼爱,兄长呵护,阿娘去世后,阿爹从未再续弦,独自一人把原主抚养长大,要不然原主也不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典型的大家闺秀。

      既然我已经穿到丛烬微的身上,就要帮她守护着一切!

      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丛烬微心下一横,跪坐在父亲膝边:“阿爹,您信女儿这一回!就算不成,也不过是试上一试。”

      好说歹说,丛父终是点头应允。

      次日,丛烬微踏遍上京的乐坊,寻那技艺高超的乐师,将说书故事和音乐相结合等同于现代晚间电台故事,可以给观众更好体验,甚至能区别于其他说书先生,还能吸引来酒楼的顾客。
      可乐师一听说是 “醉仙居”,不是摇头婉拒,便是嫌弃工钱微薄。她满心失落,拖着步子回了酒楼。推开门扉,檀木珠帘叮咚作响。只见堂中八仙桌旁坐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粗布衣裳沾满尘土,袖口还豁着大口子,正捧着粗瓷碗狼吞虎咽。丛烬微兄长丛烬擦着桌子摇头苦笑,父亲系着靛蓝围裙从后厨转出,手中托盘还冒着热气。

      “阿爹,今日来贵客了?” 丛烬微眼中闪过惊喜。

      父亲摇头,将新出锅的糖醋鱼摆上桌。那男子闻言抬头,嘴边还沾着饭粒,声音含混:“在下梁洗,字景濯,本欲进京,却在子午谷遭了山匪……”

      “这话听着耳熟。” 丛烬微抱臂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上月城东老乞丐,也是这般说辞骗酒喝。”

      父亲忙解围:“梁公子莫怪,小女被无赖骗过几回,失了礼数。”

      梁洗倒不在意,继续大快朵颐。

      丛烬微轻哼一声,余光却瞥见角落那架桐木琴。琴身蒙着薄尘,断纹却透着古朴雅致。她瞳孔微缩,朱唇轻启:“公子也懂音律?”

      梁洗愣了愣,放下碗筷拱手:“自幼习琴,倒也略通。”

      “可否奏一曲?” 丛烬微倚着雕花栏杆,素手轻摇团扇,看似随意,指尖却因紧张微微发白。

      梁洗起身整衣,指尖拂过琴弦的刹那,一曲《桃夭》倾泻而出。清越琴声如春日溪涧,漫过雕梁画栋,惊得檐下燕雀扑棱棱飞起。曲罢,丛烬微眼中泛起异彩,菱唇勾起狡黠笑意:“公子还会其他乐器?”
      “瑟、琵琶、编钟、笙笛…… 皆有涉猎。”

      丛烬微笑意渐浓,起身走到他身旁:“梁公子可有去处?若不嫌弃,小店正缺个乐师。虽暂无银钱,但包食宿,待日后生意兴隆,定不会亏待公子。”

      梁洗一怔,尚未答话,丛父已道:“梁公子且先吃饭,此事日后再议。”

      梁洗望着碗中热气腾腾的饭菜,又想起丛家父女的善意。想着若能留下,既能报恩,又有安身之所,何乐不为?

      “既蒙不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丛烬微见他颔首应允,唇角笑意更盛,轻语道:“梁公子言重了,您若成为小店乐师,小店定蓬荜生辉,只盼公子不嫌简陋。只是公子这一身尘灰,恐难登雅座,且随我上楼稍作修整。” 言罢,玉手轻挽,引梁洗往楼上而去。

      丛烬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眉间隐有忧色,转头看向丛父:“阿爹,阿微这法子当真可行?” 丛父但笑不语。

      丛烬微引梁洗至兄长房中,自檀木柜中取出一袭青衫,置于案上:“公子与家兄身形相仿,此衣或可合身。” 梁洗执衣颔首,二人一时静默。
      丛烬微眸光流转,心下疑惑,为何他迟迟不换衣衫?

      梁洗拱手一礼,温声道:“丛小姐,男女有别,还请暂避,容在下更衣。”
      丛烬微恍然,面上浮起一抹赧色,强作镇定道:“屋内铜盆备有水,公子若要盥洗,尽可使用。若有他事,唤我一声,我便在门外候着。”
      梁洗再施一礼:“多谢丛小姐。”

      约摸半刻钟,房门吱呀轻启。丛烬微倚门假寐,险些跌坐,抬眸望去,只见梁洗身着青衫,翩然而立。粗衣敝服穿于他身,亦难掩贵气,那双眸子,仿若不染尘世烟火,叫人见之难忘。
      丛烬微暗自思忖,这般风姿,若为酒楼招揽生意,必能引得众多名门闺秀踏破门槛。

      梁洗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声问道:“阿微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丛烬微忙不迭摆手:“并无不妥!公子唤我阿微便好,如此称呼,倒显得生分了。”
      梁洗闻言,再次颔首,神色依旧清冷,却似有几分温和之意在眉眼间流转。
      丛烬微替梁洗安顿好厢房,暮色四合时,梁洗便歇在此处。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忽有叩门声打破宁静。梁洗心中警铃大作,待辨出是丛烬微的声音,紧绷的弦才稍缓几分,开门问道:“不知丛姑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丛烬微轻嗔:“早说过唤我阿微便是,我特来与你商议明日说书配乐之事。”言罢,趁梁洗不备,走进房中。她落落大方地在凳上坐下,朱唇轻启:“明日我想讲《好逑传》,不知梁公子打算以何曲目配乐?”
      梁洗拱手行礼,温声道:“唤我景濯即可。配乐需依故事情节而定,只是这《好逑传》共十八回,不知姑娘明日讲到哪一回?”
      “约莫讲到第五回。”
      梁洗略一思索,答道:“那以古琴版《高山流水》配两人相识之景,公案情节则用急促之调,如此便可。”
      丛烬微心中暗喜,看来他对这故事颇为熟悉。音乐乃为助观众入戏,若他配合不佳,即便自己讲得精彩绝伦,亦是枉然。
      “不知梁公子缘何今日会来我家酒楼用饭?”
      “不过是饿晕在醉仙居罢了。”
      丛烬微心中略感失望,原以为他独具慧眼,瞧上了自家酒楼。见无话可聊,她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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