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你的心跳的好快 ...
-
天边云涛翻滚，卷起了红红的圆日，海面浮光跃金，无边无际，潮水慢慢地退回海中，宛若卷起了裙摆。
云船从天上缓慢落下，停在了沙滩上。万聊息起阵，云船浮起来，又隐入云中。
明妧贞刚刚踩到沙地，就跳着回到了万聊息身边，“这么热！”
在云船之上并不觉得，凉风送来，将明妧贞的警惕心都停下来。所以下来之后，一脚踩下去，只感觉热浪卷着滚过来，像是扇人一记又一记烫耳光。
万聊息身边却是凉快的，沈微靠着她，就更凉快了。茶胭也不撑着伞了，变作镯子不肯下来。
好好宽敞的沙滩，愣是让她们走成了羊肠小道。
“这么热！真有人在这里住着吗？”茶胭发出声音，“要是搁这儿待着，不用腌，一天就成干儿了，还能拿来烧火。”
请茶村常年云雾缭绕，极其潮湿，除却茶，尤其爱做腌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万聊息见她们半步都不肯挪，问：“真不去看看海了？”
“不去不去。”海再好看，也没有小命重要。明妧贞摇头。
万聊息于是拿着天子令凌空化镜，带着她们进去，只觉得眼前一晃，一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一座池中亭，水中是荧光流转的三瓣花，低头凝神一看，这池子底下铺的是拇指大小的珍珠，在水底下折射着醒目却温和的珠光。
这是个蓝粉融冶的琉璃亭子，八个翘起来的檐角，挂着贝壳珍珠，风一吹来，吹出了与别处不一样的声响，不是那么清脆，有些闷，却别有一番趣味。
就连池子中供人踩踏的石头，也是白的无暇，让人无处下脚的样子。
“直接走过来吧。”池子那边不知何时有了一个人，他说话很温柔，一身雪白的衣裳包裹住瘦削的身体，上半张脸用白布遮住了眼睛。
视线一低，他坐到是一张精细灵巧的素舆，也是乌黑的头发，那是他身上除却白之外，最醒目的色彩。
“仙君大人，”他唇边浮着笑，“薛时腿脚不好，只能这样行礼。”
边说，边朝着万聊息遥遥一拜。
一群人走过去后，薛时才注意到还有许多人，仍旧笑着，“各位远道而来，已经备好厢房，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茶胭终于化人落地，替他推着素舆，这素舆很灵巧，做的更是轻便，一点劲都不费。与茶胭见过的那些全然不同。
“你这个素舆，倒是很好。”茶胭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薛时微微侧过头，笑意落实得很真，“是一位仙君做的。”
“万郎吗？”茶胭顺口接道，见他疑惑，又说，“是万聊息仙君吗？”
“不是。”薛时摇摇头，摸了摸手下的扶手，但他也找不到什么说法，只说了这两个字，就不再接着说了。转而继续介绍这个府邸。
这是古浪岛薛家祖宅，薛家自从来到岛上就承着岛屿恩泽，收集珍珠，做买卖，也守护古浪岛的宁静。然而到了薛时这一辈，诞生的孩子就越来越少，现如今就有资格进入祖宅的，却只有薛时和弟弟薛节。
“这么说，你是家主喽。”明妧贞道。
“怎敢。”薛时笑着摇摇头，“薛家曾受古浪岛中鲛人恩泽，便答应只由族中女子承袭家主。”
故此来看，薛家走入凋零，是必然的。
他也不着急，温和道：“一个家族，由盛转衰，是很正常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薛家已经过了很久了，若真是衰败了，倒也没有遗憾。”
曾经的薛家也很懊悔着急，特意将家中弟子送到宗门中，以求寻得机缘。
然而却只有觅长生收下了薛家的长子薛时。
万聊息穿了一件很厚实的毛裘，同一样毛茸茸的知融排排坐在廊下，看着薛时踉跄着摸索要跪下拜师，却被游鹿居士止住。
“我只会有两个弟子。”游鹿居士将案几上的茶温了温，说，“我愿意你来，是为了让你们看破接受的。”
知融年岁要比万聊息小些，探出半个身子去看笨重素舆上的孩子，差点摔下去，被万聊息和游鹿居士一人扯了一只手拉回来，又哼哼唧唧跑去她师兄的怀里坐着喝温茶。
薛时那时候远没有现在从容，总是缩在一个房间里不肯出来。让年纪很小的两个孩子伤透了脑筋，小孩子贪玩，忘性也大，观察了几日，就跑去别的地方疯玩。
大雪之后，两个孩子抱着师叔给的比自己都要高的扇子，经过薛时的房间，意外地发现里边没有了动静，往常动静再小也是有一些的。
门一推开，惊悚地看见一个白绳子上套着一个薛时，万聊息情急之下割开了绳子，薛时摔在了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听着就很痛。
薛时醒来，只感到两个热乎乎的人坐在床边，两人似乎正在玩鲁班锁，时不时小声低语，他就在这样的小声热闹的声音里，躺了一会儿，才说话。
“多谢二位小姐救命之恩。”
他人很稚嫩，声音也稚嫩，说话老里老气。
知融就问：“做什么要在房间上……”万聊息拍了她一下，示意她说话含蓄些，这薛时一看就含蓄，要是问的太直白又把人问死了，那可是大罪过。
知融点点头，又很含蓄地说：“你怎么要在房间里荡秋千呀？”
薛时沉默了许久，用一种死就死了的口气说：“因为外面太冷了。不想在外面荡秋千，会被冻起来的。”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后来玩的熟了，薛时一时说漏了嘴。知融恍然大悟，原来是腿不好。缠着游鹿居士给人做了个轻便的素舆。
几人也算是一段时间在一起过，薛时随和温柔，和两个孩子相处的很好。
薛时走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日子，他郑重地向着游鹿居士行了跪礼，游鹿居士这次受了，“此去山高水远，多保重，少思虑。”
万聊息和知融靠在游鹿居士的怀里，看他渐渐地隐没，去了天边。
“素舆好用吗？”万聊息接过了薛时斟来的茶，撑着下巴，“宝宝当时托我带过来的，看你用的还不错。”
薛时垂下头，温和地笑，“当然。她怎么不来？”
“忙着呢。”万聊息喝了茶。他就一边侧着头，很慈爱的模样，“怎么样？还是你喜欢的那个吧？”
万聊息点点头，“游鹿居士忙着卸任，宝宝忙着和她师兄建一个高台，各有各的忙。”
薛时手上一时不稳，贴在了壶面上，烫的一哆嗦，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捻来一捧花瓣，吹到他的手上，凉风一过，就好了。
薛时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笑了一下，“她和她师兄，还是那么好。”
“她们不一直这样。”万聊息伸手过来，抓过了一边的鲁班锁玩，“我来这里解决一些事情，想着来看看你，你过得还行，就可以了。”
“多谢仙君大人。”薛时听她玩鲁班锁的细微声响，她这个人看着高不可攀，实则温和，有些不拘小节，贴身的事情也不太上心。
今日，薛时却嗅见了她身上冷且艳的香气，很规整的模样，想来身边有人。
“他待你好吗？”他总忍不住担心一些事情，像是一个兄长。
“嗯。”万聊息道，“做什么都很细心。”
“你喜欢他吗？”薛时问的干脆。
“喜欢啊。”万聊息也很干脆，她把鲁班锁玩的响，脆落落的，像是十分笃定。
“他喜欢你吗？”薛时又觉得自己多余问，天下谁会不喜欢万聊息，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至于讨厌。
谁知道，万聊息更笃定了，“他很喜欢我。”
薛时乐了，他在这里待了太久，一点有意思的事情也没有，现在万聊息来了，他恨不得让她多说些有意思的事情。
断断续续地聊了很多，万聊息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房里明黄的灯亮的透彻，亮堂堂的。对门的榻上，沈微正在燃一只香，香气袅袅娜娜地飘起来，柔顺地，绕上了房梁。
他也转头，看见了万聊息，看见的那一瞬，眼睛亮了许多，与灯一样的亮堂堂的笑意，缠缠绵绵地绕着她转了转。
沈微上前来，跃跃欲试地拉着她坐到了榻上，捧走了一边的莲花座香炉，绕到内室，摆放好了，又绕出来，脚步和鹿一样，很雀跃。
“尝尝，我做的。”沈微递来一双竹筷子，和一个勺子。瞳孔也雀跃，太阳落下，却为他的眸子留下了两点光，“你来的，刚刚好。”
万聊息接过来，慢吞吞吃着碗里的甜酒羹。沈微接过她不用的筷子，放在一边，心满意足地瞧着她，满心满眼。
万聊息舀了一勺子递过来。沈微垂下头，吃下了那一勺子甜酒羹，舌尖微不可查地触碰到了勺子，那上边似乎还残留下了她的口温，心若脱兔，口齿生热。
他有一把很快的剑，能降服世间所有，却降不住自己跳的痛苦的心。万聊息她瞥过来一眼，就用目光抓住了他痴迷的眼神。
她好奇似地，按住他的胸膛，比什么都要脆弱的地方，居然护着人独一无二的一颗心。
万聊息这样按着，就好像也将沈微的心置于掌心之中，别样地感同身受。
她说：“沈微，你的心跳的好快。”
如何不快呢？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你的心跳的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