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只能救眼前所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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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耳城今日难得出了太阳，这下才真的见到了鹿耳城的模样，这座城不大，人倒是很多，街边已经有摊贩了。
越往东南走，人就越少。
万聊息将披风撩开一点，眼睛一抬，看见了府门上挂着的匾上，写着的是赵府。
“赵府？”沈微把披风兜帽撩下去。
“嗯……”万聊息想了想，突然转过头问沈微，“你想从正门进去，还是翻墙？”
沈微想不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只是翻墙的话，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可是走正门也没有主家同意，也不是很有礼貌的样子。
正当沈微蹙着眉，转过头说：“都听……”掌门的。
剩下的话没说，是因为沈微看见了万聊息挑挑眉，很促狭地笑着，沈微恼怒地又把兜帽戴上。
万聊息牵着他的手，穿墙进入赵府。
没有走正门，也没有翻墙，不算没有礼貌。
赵府的布局很对称，像是用一面宽大的镜子立在中央，对比着又造了另一座的赵府，按理来说，造成之后会显得很规整，但是一花一木都复制，就显得古怪。
许多房间的门上都悬挂手掌大小的铜镜，历经许多尘埃变迁，依然光可鉴人。
沈微下意识抬头看上去，镜面上的万聊息抬着头，亮黄的镜面照出万聊息的脸，扭曲下，竟诡异的生出点鬼神的美气来，她的眸子不转，直直望向镜子，似乎凌厉地破开了所有。
察觉到沈微的目光，万聊息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怎样？这些镜子是不是很好？”
是比其她地方要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气息来到这里都不安地抖动片刻，带着万聊息她们的穿过一座一座宅子，来到了做很精巧的宅子面前，这座宅子与其她地方不同的是，在两侧的亭子中，居然真的摆出了两面半人高的镜子。
像是炫耀，炫耀这样好的工艺。
这样巧夺天工的工艺。
万聊息走进去，这屋子里很整洁，完全不像是人走茶凉的荒凉，只是少了人气。
桌面上倒扣着一面镜子，旁边还有些小东西。
“是胭脂水粉。”沈微说，万聊息奇怪地看他一眼，沈微怪怨自己的嘴快，却还是说，“门中弟子不全是相貌端庄，看见了不免难过，故有很多弟子都会上妆。”
“你又不需要。”万聊息说。
“我怎么不需要。”沈微心想，我又不像是你一样天生地养，丽质天成。
“我私心里觉得，像是你这样的不需要。”万聊息是喜欢美的，在她眼里美的不多，大多都是俗不可耐。
沈微算是其中一个。
没人听见自己被夸，会不高兴。沈微弯了弯细巧的眼，嘴上还是说，“掌门抬举我了。”
万聊息轻嗤，“这就叫抬举吗？你的抬举未免太轻。”
沈微愣了一下，万聊息的手穿过他的腰肢，按住了那面铜镜，另一只手握着沈微的手腕，“再说一遍。”
沈微靠在万聊息的怀里，不可避免地生了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头皮一下子炸开，“什么？”
“我不喜欢你说的话。”万聊息说，就像是她不喜欢看沈微在其她地方跪，也不喜欢沈微低头。
她的东西，自然比世上所有奇珍异宝，都来的最珍贵，怎么称不上世上最好？
沈微捏了捏桌沿，又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她，心里苦死了，只怨恨自己怎么没有生个玲珑心，去做万聊息肚子里的虫。
“我喜欢你很明亮的样子。”说完，万聊息抽走那面铜镜子，放开了沈微。
沈微垂着眸子，跟在万聊息身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腕上的镯子，直到万聊息向他伸出手，沈微把手递给她。
“那面镜子，有些奇怪吗？”沈微这次也回握万聊息的手。
“昨天那些话，你听了多少？”万聊息把镜子收回了。
沈微重复了一遍，“只是未经验证，我所信不多。”
万聊息说，“那就去验证，方才，我在这个房间感受到了气息波动，想必就是那些人嘴里的镜子了。”
仙胎对于世间气息敏锐，往往能触到常人所不知的气息。
沈微问：“你天生就有？”
万聊息应了一声，沈微说：“天地爱您。”
万聊息停下脚步，“为什么这样说？”
“世上人都说，父母爱子，则尽其力量，给予最好。”沈微看着她，他在她面前目光总是高不到哪里去，止步在万聊息的胸怀，万聊息的袖口，“所以我想，天地爱您。”
“我的母亲是白鹤。”万聊息说，“天地是万物生灵的父母，不单单是我的。”
“将我从血肉中孕育的是白鹤，授我一切的也是白鹤。”万聊息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白鹤，她的目光是在白鹤之后才看到了天地。
“白鹤仙君是什么样的人？”沈微没见过白鹤仙君，但是心里觉得能诞下万聊息的女子，想必是顶顶好的人。
“很难说。”万聊息想到自己的母亲，她从不说万聊息是仙胎，也不说万聊息需要做什么，她们不算是知己，做不到惺惺相惜，有些时候彼此也不算了解对方，也不过度了解对方。
只是想做什么，对方虽然不懂，但是仍然去包容。
“她原本是跟着人间的故事在做母亲。”可是万聊息不是人间故事里的女儿，白鹤最后还是跟着自己来做母亲。
“我总是知道，她跟着自己做母亲是对的。”万聊息说，“这世上原本就是先有她，再有我；先有白鹤，后有母亲。”
“而我对你，也是这样看的。”
沈微突然觉得刚刚自己的想法荒谬，心如擂鼓下，沈微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只是你待我这样好，我却不知道怎么做。”
沈微不止一次想，如果没有他，万聊息还是万聊息，可沈微却不是现在的沈微。
很多事情说的是对的，明月就该是明月。
“你又在想些怪东西。”万聊息第一次见到沈微这样自苦，沈微来到她的身边，最开始是鲜活的，后来和她在一起反而觉得惶恐不甘，“我若是不愿意，就不会有今天。”
“我也不是明月。”
沈微被风一吹，吹得脸颊发烫，握着万聊息的手，想着她们还有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觉得高兴。
心有所盼。
两人最后去了张生在的医馆，张生还在昏睡，睡得不是很安稳，被梦魇住了。
沈微会医，下手也狠，用量不讲究温和。
万聊息看着沈微心稳手不抖地将张生扎成了刺猬，这时候的沈微才像是往常的他，眉目一片冷然。
灯下，银针泛着幽微的光。
张生转梦为醒，只觉得脑门子一痛就要爬起来。
沈微道：“不要动，要是不小心动到哪里了，可就成废人了。”
张生才惊觉自己身边有两个人，一个人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一个在对面的八仙桌上边饮茶，大概是脑门子被扎了太多针的缘故，张生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她们的长相。
“你醒了。”万聊息敲了敲桌子，把张生得神志拉回来，“我们是这家医馆的大夫。”
“啊！”张生叫了一声，眼睛看不清楚，就摸索着下床，险些要倒下去。
万聊息抬起眸子，一面白绫托住他，将张生托到了床上，一骨碌滚到了床内，他晕头转向地在床上躬身道谢。
沈微眼睛定在那面白绫上，面上有些愤然，过后偏过头，有些不忍直视的模样。
“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万聊息说，“我们是在赵府门口捡到的你。”
张生的手不自觉按在被褥中，嘴里喃喃着道谢。万聊息手中现出三只长香，吹了口气，长香就开始飘起了青烟。
万聊息将三只长香插入香炉中，手里剥着蒲桃，蒲桃清淡的香气平复了害怕。
“我……我在那个院子里，那个房间里看见了一个……鬼……”张生说着，“外面下着雨，好大的雨，但是！但是，房间里有月亮。”
沈微坐到万聊息对面，万聊息抬起手，向他嘴里喂了一块蒲桃。
沈微嚼着蒲桃，把蜡烛拉过来，燎烤银针。
“那鬼，什么模样？”万聊息接过沈微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汁水，人有人样，鬼也有人样，许多生灵成妖成魔成仙，都要修炼一个好的人样。
“是个姑娘……”张生嗅着香气，眼前又展开了那雨夜白月，那姑娘眉目哀愁绵绵，长长细细眉，底下一双柳叶眼，整个人像是纸一样薄。
在白月下，她身上披着，霞帔，那霞帔好看，看着却沉甸甸，要把姑娘压倒了似的。
沈微跟着张生的描述画着，纸张上渐渐明晰了一个月下披着霞帔却着青绿衣裳的姑娘。
“那面镜子，什么样子？”万聊息手指了指纸张，叫沈微画上了镜子，“铜镜子是不是？”
张生觉得奇怪，这大夫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万聊息抽出纸张，细细端详片刻，心中却想到了赵家失踪的一夜，是赵家大小姐成婚，人间女子在家中成婚的鲜少，大多是嫁去别人家吃苦。
万聊息是不明白，有时候会觉得难以理解，然而她自己认为那些夜奔离开的女子是厉害的，能把日子经营的很好的女子也是厉害的。
人是随着事情随着时间，随波逐流，既怪罪不了她们，也无法全然拯救。
“我不能救每一个人。”知融笑着，她说，“我只能救我看到的人。”
万聊息想，是这样的，至于其她的，再远些的，就顾忌不到了。
“多谢。”
张生听见那女子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只觉得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只能救眼前所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