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茸鸣》藜蔓几何

8、缘分的回响

　　下午的补习机构安静得出奇。费晓茸远远就看见张方洋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格外清晰。

　　"方洋，你来一下。"费晓茸招手道。

　　他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篮球在指尖旋转："学姐好！"

　　"我今天去见了常学姐，她很想你。"

　　一听到常学姐三个字，张方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丢下篮球，坐到费晓茸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关于常瑾的回忆。后来费晓茸才反应过来，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男孩，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是某种刻意的克制。

　　"常学姐是最好的学姐，"张方洋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柔软，"她有没有给你说过给过我什么东西？"

　　"她说你们毕业时给你们每人一支限定笔。"

　　"不是哦，"张方洋突然压低声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只给过我一个人一支二百元的，跟别人的不一样！"他像展示珍宝一样从书包里掏出那支笔，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笔身上的刻痕。

　　胡嘉鸣的到来打断了这场谈话。费晓茸拿出精心准备的三本数学笔记，封面分别是星空、篮球场和蒲公英田野。

　　"挑一个封面吧，里面内容都一样。"

　　胡嘉鸣的手指在三个封面之间徘徊，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费晓茸忍不住建议："不如这个吧，我觉得这个符合你。"她指向星空封面的那本。

　　胡嘉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封面，突然笑起来："这个吧。"他拿起费晓茸推荐的那本，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

　　"把笔拿给我，给你写点东西，你后面不来的话也要把这些弄懂。"

　　胡嘉鸣凑过来时，费晓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味道。她在扉页上认真地写下："前程似锦！——费晓茸"。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就像当初第一次问她名字时那样认真。最后，他像对待珍宝一样把笔记本收进包里，转身跑向篮球场时，背影融入了金色的夕阳中。

　　缘分就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将常瑾和费晓茸这两个最好的朋友，在不同的时空里，与那三个少年奇妙地联结在一起。费晓茸站在教室窗前，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思绪飘得很远。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锦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沉思。"费学姐，"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犹豫地站在她面前，"我建议你不要对谁都那么好了。"

　　"怎么说？"费晓茸转过身，看见陆锦淑紧张地绞着手指。

　　"坐胡嘉鸣后桌的女生一直在背后说你很装，说话假惺惺的。"陆锦淑压低声音，"但我看您经常给她讲题，还给她整理资料。"

　　费晓茸突然笑了，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哈哈，我费晓茸，说我的人多了。"她轻轻拍了拍陆锦淑的肩膀，"好，谢谢你。"

　　"她还说你总跟胡嘉鸣..."陆锦淑欲言又止。

　　费晓茸没有说出那个秘密——胡嘉鸣把这个女生送他的纸星星给了自己。但她知道，这份敌意很可能源于此。

　　"她喜欢胡嘉鸣吧？"费晓茸平静地问。

　　陆锦淑凑得更近，呼吸拂过费晓茸的耳畔："她有对象。"

　　费晓茸点点头走开了，独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空荡荡的教室里，阳光斜斜地照在黑板上还未擦去的公式上，粉笔灰在光线中静静漂浮。她出神地望着胡嘉鸣的座位，桌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星星图案。

　　上课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胡嘉鸣匆匆跑进教室，额头上还带着运动后的汗珠。他刚坐下就转过身，对后桌的女生大声说："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别在篮筐底下玩玩玩，哪天就把你们砸着，都险些砸你们多少回了！"

　　女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低着头不说话。胡嘉鸣转回身时，目光与费晓茸相遇，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费晓茸却突然站起身，走出了教室。她找到主任办公室，平静地递上了辞职信。这些日子积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精心准备的笔记无人认真对待，熬夜整理的题型被随意丢弃，领导不断质疑她的教学方式...那个女生的闲言碎语，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放学时分，夕阳将整个走廊染成金色。费晓茸走到胡嘉鸣的座位旁，轻声说："我以后不来了。"

　　"啊？！"胡嘉鸣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费晓茸没有解释，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椅子倒地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第二天清晨，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时，费晓茸已经站在常瑾单位楼下。常瑾匆匆赶来，眼圈还有些发红："今天我刚好没什么事情，去坐着聊聊吧。"

　　咖啡厅里，常瑾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突然问道："昨天他们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一直在跟你说话？"

　　费晓茸问："胡嘉鸣性格是很热情吗？"

　　"没有吧，"常瑾摇头，"他对我很尊敬的，板板正正的，从不跟我开玩笑。"

　　常瑾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昨天去见张方洋，他说什么了？"

　　"一提到你他的眼睛会发光，"费晓茸回忆着，"而且一直围着我聊你，你好像一束光照进他的生命。"

　　常瑾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咖啡杯与碟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其实...其实..."她的声音变得很轻，"要不你帮我看看我们前世的缘分吧。"

　　费晓茸想起父亲教她的那些玄学知识。她闭上眼睛，手指轻轻点在太阳穴上："其实，你俩前世是青梅竹马。"

　　常瑾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但前世他去远处做了官，你们没有在一起。"费晓茸继续说道，"你们之间是很深的克制，这种缘分会延续到今生。"

　　"我...我常常梦到他，"常瑾的声音几乎哽咽。

　　"你应该不是单方面的，他对你情感你也能感觉到的，对不对？"费晓茸停了一下，继续说，"你们这一世应该是有一次灵魂认出的过程。"

　　常瑾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敢..."她顿了顿，"第一次感觉到是他听我讲课听得出神，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震了一下。"她掏出手机，翻出张方洋的照片，"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迷人吗？"

　　费晓茸忍不住笑了："没有。"

　　"那你，觉得胡嘉鸣呢？"常瑾突然反问。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费晓茸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其实胡嘉鸣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能懂你。"她望向窗外。

　　两个女孩沉默地坐着，阳光在她们之间流淌。咖啡厅的音响里正播放着一首老歌，歌词唱着关于缘分和重逢的故事。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开始了夏日的鸣唱，声音穿透玻璃，在她们心中激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