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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们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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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夕,你说大家都在活什么呢?”大白狗蹲在草地上,抬头望着星空。
“活每一分每一秒!”圆圆的扫地机器人很高兴。
大白狗叹了口气,他似乎很忧愁:“我觉得一切很荒唐。”
余夕听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挤在酒吧里跳舞,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爱上彼此,我以前以为前者代表了某种快乐,某种叛逆,后者则是一种更加神圣的东西。”大白狗继续说,“可它们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
余夕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在想‘然后呢’。”大白狗说,“狂欢了,然后呢?相爱了,然后呢?”
“它们没有任何的作用,你知道卜算吗?”
“卜算是假的,但如果,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它告诉你明天不会变得更好,大家还会活下去吗?”大白狗盯着余夕。
“可我们自己可以改变很多。”余夕往后退了一段。
大白狗大概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余夕,他有些局促地将两只爪子并拢:“改变不了多少……”
……
“你问我?”克瑟兹正在观察做手工的塔乌。
塔乌在跟余夕播放的某个古早益智节目学着做手工,他找余夕要了一堆的纸和白乳胶。
塔乌完全不搭理克瑟兹。
克瑟兹看着看着,余夕忽然向他问起了自己的那个梦。
余夕问克瑟兹会不会觉得人类不知道在活些什么。
克瑟兹认真想了想:“会诶。”
余夕的眼睛稍微亮了一点。
“应该怎么形容呢……我想想,就是觉得大家都在表演。”克瑟兹说。
余夕听到这话之后感觉有些害怕,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没有去打断。
“我有时候很羡慕那些能够靠酒精和身体的欢愉快乐起来的人,因为我做不到,我甚至不理解。”克瑟兹继续说,“喔~我也许曾经理解过,我小时候就偷偷看过那些过头的电影,我也会背着家长尝试那些酒精。”
“可这些很酷的东西寄存不了我的愤怒,就像我直到现在都没得到一个答案。”克瑟兹有些无奈。
余夕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什么答案?”
“我过去到底是不是被一种‘未来会变得更好’的念头吊着的,耷拉着舌头往前走的活尸。”克瑟兹耸肩。
余夕垂下眼帘。
“余夕先生呢?”克瑟兹反问。
“我……我不知道。”余夕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
他想了一会儿,抬头对克瑟兹说:“但是我很喜欢你哦。”
“谢谢你。”克瑟兹坐到了他身边。
塔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望着他们。
“我的能源也是会用光的,我也会死亡。”余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不会再重新启动。”
“那您觉得等待痛苦吗?”克瑟兹又问。
“我不知道。”余夕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做一样的事。”
其实他最开始也就是个扫地机器人,设定好了程序就行,他每天都会扫地。
旧人类没有带走他,所以他每天都在活着。
余夕没有去寻找意义,他只是每天都尝试去做些新的东西,直到新的事物变成旧的,喜欢的东西变得不再新奇。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痛苦吗?
如果他把自己的能源掏出去摧毁掉,也许一切就结束了。
他可以主动结束这一切的。
余夕的身体有点僵。
“余先生?”克瑟兹注意到余夕的瞳孔在不断地放大缩小,最后他的瞳仁几乎覆盖了整个虹膜,“余先生!你还好吗?!”
塔乌放下了自己手中摆件。
余夕一直在自己的星球上过自己的生活,他可以让那个星球变得吵嚷,因为那个星球上遍布发声器。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也说不好。
也许他在等待一些什么呢?
但他不喜欢梦里那个大白狗的答案,也不太喜欢克瑟兹的答案。
“余夕先生?”克瑟兹晃了晃余夕。
……
【以前的人总是很喜欢给各式各样的东西赋予一些意义。】正在发光的旧人类对余夕说,【各式各样的节日,各式各样的关系,他们甚至还创造出了“命运”这样的词,真有趣。】
“可我的诞生就是一种命运。”余夕指着自己。
【不,你的诞生是一种巧合,没有多少神圣的东西,只是人类不理智的巧合堆叠在一起了。】人类用发光的触手摸了摸余夕的头。
“可我喜欢命运这个词。”余夕说。
【那很好,你有权利喜欢它。】人类继续抚摸余夕的脑壳。
“可它是假的吗?”
【对,它就像神话故事。】
余夕从回忆中回过神,他有些僵硬地扭头望向克瑟兹:“我们之后要去哪儿?”
“一颗边界上的三等星球上,那儿有我的一位老战友,当然了,他不是私生子扮演的,我们的关系还行。”克瑟兹说,“也许他有门路,能让我们去寻找发财系统的中枢。”
“那你还想杀掉大统领吗?”余夕问他。
“想,不过不是很急,我总有机会的。”克瑟兹道。
塔乌有些防备地瞄了一眼克瑟兹。
余夕:……
余夕:“我们不走了。”
克瑟兹:“啊?”
塔乌也愣了一下。
“也许你们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余夕忽然蔫巴了下去,“如果一切都那么空虚……我们三个就在这里等待最终的结局吧。”
克瑟兹:“……什么结局?”
余夕:“死亡。”
克瑟兹沉默。
克瑟兹倒吸一口凉气:“你先等等,我确实怀抱愤怒不假,但是我没有死的打算。”
“你的愤怒改变不了任何事。”余夕在做了那场梦之后就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像被困在了小小的盒子里,无能为力。
“我能接受。”塔乌无所谓,死在这儿正好可以保护父亲。
克瑟兹看了一眼塔乌,随后他又问余夕:“那您挂脖子上的那个星球呢?不把它放回去吗?”
“我不想放回去,看着伤心。”余夕不明白自己的情感怎么会那么浓烈,这其实有些反常,但他控制不了这种反常。
尤其在听到克瑟兹的答案之后,余夕感觉更反常了。
克瑟兹哦了一声:“所以它会在我们死之后爆炸吗?”
余夕:“大概吧。”
克瑟兹:“会连带着我们的人类文明一起覆灭吗?”
余夕想了想,随后无奈道:“也许吧。”
塔乌:“你振作起来,你不能死。”
“可是我还能做什么呢?”余夕的瞳仁又开始扩张收缩了,他在焦虑,这是他第一次体会这种焦虑,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焦虑。
如果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么他为什么要独自生活那么长的时间?
明明早就可以结束了。
余夕缓缓闭上眼,他决定就地等死。
“坏了坏了……”克瑟兹抓耳挠腮,他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是他刚才那一句话惹的祸,早知道结论对余夕那么重要,他就随便编一个了。
克瑟兹着急了一会儿之后蹲下身:“其实人活在世还是很有趣的。”
余夕睁开眼看了看他,随后又将眼睛闭上。
显然克瑟兹如今的情况对余夕来说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活着,你要活着。”塔乌揪住了余夕的衣领,克瑟兹连忙把他的手打下去。
“别推搡他,你现在给我搜肠刮肚地找找理由,说服他。”克瑟兹把余夕搂进自己怀里了。
“说服什么?”塔乌表演过各式各样的人,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口才还是蛮不错的,只不过塔乌担心余夕活得太长,他的那些口才对余夕没用。
克瑟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塔乌继续追问:“你让我用什么说服他?”他总得试试。
克瑟兹:“我想让你说服他,让他热爱生命。”
作为用完即弃的武器被生产出来的塔乌:……
他摆在这儿似乎就是个反面教材。
“你能劝吗?”塔乌问克瑟兹。
“他刚刚问了我问题,我答错了。”克瑟兹有些崩溃,他怎么劝?他一个四处挑事,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独行星盗,到底谁会相信他口中说出来的“珍惜生命”?
塔乌和克瑟兹面面相觑。
塔乌:“这里只有我们吗?”
克瑟兹:“你看到其他人类了吗。”
塔乌沉默。
克瑟兹:“实在不行你用你的光脑问问你父亲那边的人?”
塔乌:“你们果然知道我在传递消息。”
克瑟兹:“别管了,找个心理医生……或者直接问问你父亲,你父亲不是个养尊处优的老混蛋吗?他肯定觉得活着特别有意思。”
塔乌不这么想:“权力和金钱是虚浮的,而他的永不满足也许会被定义为贪婪,我觉得他不适合解答这种问题。”
克瑟兹望着塔乌,甚至余夕都睁开了眼睛。
“他睁眼了!!”塔乌指着余夕对克瑟兹说。
“原来你知道你父亲是什么货色啊?”克瑟兹一边说一边把余夕搂紧了些。
“我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我没有朋友。”塔乌没有正面回答克瑟兹的问题。
克瑟兹也没有朋友。
余夕……余夕他刚认识了两个人类,他独自一人待过了好长好长的岁月。
把他们三个凑在一起解决虚无主义,变得积极向上?
这是一场玩笑吗?
克瑟兹和塔乌都愣住了,余夕感觉自己的混乱稍微好了一点。
因为现在他暖暖的。
是人类的体温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