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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说什么废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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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正中的人似乎丝毫不被周围的杂言碎语所扰,她脊背挺直,跪在正中分毫未动,显然是不达目的绝不动摇。
纪珩不断揉着额间,颇为头疼地看向她。
年轻人,就这般用情至深,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他无声地笑了笑。
蔺观铃自始至终垂着眼,直视地面。
说实话,她心里也满是忐忑。她从未这般意气用事过,莫不是七情逐渐恢复的原因。
七情逐渐复原,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跟随着纪见凌的弟子也凑起了这热闹,称奇道:“竟如此用情至深,这师妹虽莽撞,但也颇有意思。”
另一人赞同道:“若是我的道侣这般,倒也十分不错了……”
几人越说越烈,丝毫没察觉到纪见凌的异常。直到一人发现他从未说话,面色沉黑,小心翼翼道:“纪师兄?”
而他忽地转过身去,利落地抽身而去,冷冷道:“还站在这作什么?还不去做准备,难不成等着后面脑袋搬家?”
几人虽不懂他为何忽地发怒,只当他是嫌几人太过八卦懈怠。便慌忙噤声,急急跟上他离去的步伐。
看着少女的背影,他不免有几分感叹,现如今,唯一站出来的不过是个相识不久的小弟子。
柏文宇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但四周的奚落调侃声不绝,他长叹一口气,劝她:“小友,回去吧。”
蔺观铃仍是一动不动,执拗得吓人。
场内仍是僵持不下,直到一人现身在中场。
那人立在蔺观铃身前,沉声道:“若是再加上季家的助力,赵长老,你意下如何?”
蔺观铃循声看去,季澜青回头,二人正好对视。他的神情瞬间柔和几分,带有几分安抚意味。
她知道对方不过是因为她,才毅然决然选择踏进这浑水中。蔺观铃下意识将要阻止他,开口却未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这才知道,对方给自己下了噤声的法术。他竟是一开始就打算不回头。
赵异看着二人相顾的身影,哑声道:“这……这……”
本就混乱的局面又加了一人,赵异真要发作之时,看见是季澜青之后那股怒气立刻消散。
季家作为当今修仙世家之一,祖上以捉妖为生,声名远扬。现如今人界妖界和平共处,自然这个职业也随之湮灭,可祖上积累的财富乃是可谓是盈千累万,其势力也不容小觑。
这等人物愿意出来挑担子,赵异自然是愿意,忙不迭应了下来。连带着蔺观铃也顺利的加进了探案的队伍。
不过这三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赵异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一连串事情搞得他头晕目眩,连忙让人搀着自己离开了现场。
随即纪珩便让二人加入纪见凌一行之中,期限为一月。若是一月后,仍旧未能捉拿到真凶,那任雪行就要依照原先的判决处刑。
感受到嘴角一触即离的触感,蔺观铃再次尝试开口,发觉噤声的法术这才消了去。
季澜青眉眼弯弯,看着她笑得和煦。
按理来说,若不是他的助力,自己怕是在这里跪到膝盖坏死都不能入那长老的眼中,对此她应是极感激他的。
可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点气郁。
气是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闭了她的嘴自作主张。
郁是自己如今太过弱小,没有足够的力量。
对于季澜青来说,不过是动动嘴。可对她来说,已是难上加难。
季澜青将身前人纠结的神情尽收眼底,最终她还是拧着眉,对着他道了谢。
他眼底的笑意扩大,轻轻笑了笑。
待众人散去,柏文宇才上前来,眉头紧拧,面带几分疲累看着蔺观铃季澜青二人,到底是颔首道了谢。
“事到如今,便只能如此了……”他再次幽幽叹气。
七宗论剑便如此草草收场。各宗门选择打道回府,余灵宗也不例外。
柏文宇作为宗主,不能只为了任雪行在此停留过久。需得照看参加论剑的弟子,家中患病的道侣也需他回去照料。
比起来时,现在的情况变化太多。柏文宇无奈道:“偌大的长衡,唯一的干净心肝怕是只长在了你身上。”
随即他想起了当天站出来的另一人,问道:“你与那季澜青,是何关系?”
“倒不是我这长辈八卦……我能看出来,他是为了你才掺和进这事。”
蔺观铃不置可否,曾经季澜青也曾向她表露过心迹。可当时她在门内再平平无奇不过,还遭受部分人排挤,她自然认为他是捉弄自己的人之一。
那日还直接对他动了手,而季澜青却毫不还手,甚至看着慌乱的她还细细安抚。
说来说去,自己终究是欠了他太多。可她当真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七情缺失之人,又怎么知道何为情?
又要怎么补偿于他?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迟疑着回答,“他的确对我有意,可我只当他是朋友。”
“我实在欠了他太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偿还。”
她面带难色,指尖狠狠刺进掌心中,可见心中纠结愧疚。
看着她的模样,柏文宇倒是莫名一笑,临别之际,他交代蔺观铃若是有何难处尽管找他,走之前还不忘对她发泄了好一通对长衡的怒火。
送走了柏文宇,蔺观铃便回了揽月涯。回洞府的路上,周遭的人只要看见她便躲得远远的,生怕跟她沾染上一点关系。
她视若无睹,朝着自己的洞府直直走去,却发现一人抱剑立于她的门外,似是等待已久。
见她归来,纪见凌抬眼,道:“你回来了。”
蔺观铃简单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纪师兄。”
她的模样一如往常,对视时目光始终澄澈清明,似乎始终将他看作一个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师兄。
来此之前,他心中不断冒出各种难以启齿的情绪和疑问。
她跟任雪行、季澜青是何关系?
她为何为任雪行这般冒险,她不是一心修行吗?
她……真的如传言一般,对任雪行有意吗?
今日本该与同行的师兄弟商讨相关事项,可不知为何心中杂乱的思绪如同乱麻,他只得草草解散了众人。
而这种情绪,在他得知季澜青蔺观铃要加入他们一行之时达到顶峰。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她的洞府前。
他是这般踌躇的性子吗?不对。他不是。
身前人在自己打过招呼就不再作声,站在门前,她也不好直接进去,便再次询问道:“纪师兄,找我可有什么事?”
他这才如梦初醒。盘算的问题不知为何在她看向自己时轰然打乱,连带着说出的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
“我……你……”少女探究的神情在眼前逐渐放大,他只能闭上眼。
“你……你吃饭了吗?”
这说出来的是什么废话!!?纪见凌自暴自弃地睁开眼。
蔺观铃被这一问倒是给问愣住了。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这么问自己是什么时候了,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有……我早已辟谷了。”
得到这回答,纪见凌更觉难堪。
总是这般出丑,自己怕是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已变得十分古怪了。
“多谢师兄关心。”她想了想,若是在凡间,为了礼节自然是要回问过去的。“那师兄呢?”
纪见凌越说便越觉脸愈发烫,慌乱回应过后,这才又整理好了思绪。
斟酌之下,他还是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那个问题:“你……为何要帮任雪行?”
问出口后,他又感到一阵心惊。
他忍不住觑着她的脸,不错过她脸上流露的任何神情。
为何要帮他吗……蔺观铃沉思片刻。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那大义之人。在她的人生中,所有人皆是不必要的过客,她只是不断追逐着那些必须手刃的身影,待到一切结束之时,她便再无了任何继续人生的意义。
几人不过相识几日,若说情谊自认也不算深厚。若是之前,她定不会为了这些涉险。
识海中的七情不断在自我修复,千丝万缕的情绪逐渐回笼。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那浅薄的同情心在作祟吗?
她却是不自觉道:“既是同道,自然不能让其平白蒙冤,这不仅是对任雪行不公平,更是对李真不公平。”
少女一双眼光彩熠熠,眼中竟是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汹涌情绪。看着她的眼,纪见凌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蔺观铃跟他们不同。
常人修道,大多为了权和利,将寿命不断拉长,在冗长岁月中起起伏伏。
他也是这般。纪家子嗣飘零,年轻一辈不过寥寥几人,旁的兄弟姐妹不是病弱便是已逝。家中对他颇负重望,认为他最有望重振家族荣光。
特别是他的父亲。
而他也的确这般,短短几年便成为修仙界的翘楚。可即便这样,仍是不够。
他不自觉被她吸引,一直如此。
纪见凌轻叹了口,周身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似是做好了什么决定。
他看着她,目光渡上几分柔和,淡声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