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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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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东南版块这些年被老钱新贵浸染,夜晚灯火通明,楼下名车横流,挑高五米的前厅香氛久久弥散,金光闪闪的巨大坠灯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剔透钻石,绿影丛丛重重裹挟下的巨大建筑沿江而立。
剪裁透露出姣好曲线穿着旗袍的高挑美女莹白的双手托着茶盅往顶层渡去,经过重重安保的检验。
夜深鼎沸的外厅,炸耳轰响的震感,身材热辣的柔软身躯仅剩一根呼之欲出的吊带,熨帖的西装外套不知去向何方,男男女女年轻的身体随着音乐的律动,真皮卡座上夹缝中名牌包包和酒瓶随意散落。
旗袍美人越过,推开内厅包厢厚重的门,嘈杂被彻底隔绝在外,一瞬间归于寂静。
肖征点了颗烟,掏出手机环视一圈:“媳妇,你看,没女的,一水儿老爷们儿,我没骗你,都是熟人,今天真是给杨家琛接风。”
杨家琛看他撂下手机以后哼笑了几声,镜框后丹凤眼一眯,也没了兴致,对着脚跟紧贴着门口的谄笑着的经理摆了摆手。
经理心领神会,带着后边跟着的露着大腿胸口微敞的嫩模和几个眉清目秀的男模散了场。
肖征还在发着语音。
“媳妇,今天乖乖先睡奥,我让周姨给你温了牛奶,明天一睁眼我绝对在你旁边。”
电话那头估计是冷了脸,肖征顿时坐不住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起来像是座山,他抓耳挠腮哀求道:“祖宗,媳妇,姑奶奶,我这就回去,你别哭别哭,你就盯着那表,指到6的时候周姨准给我开门了。”
说着挂了电话,手上挽着大衣,冲卡座上的主角点个头想走。
旁边几个云里雾里的公子哥正打着牌,他们笑道:“不行啊征哥,还没打完圈呢,你这先颠儿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有转头应和的。
“是啊,嫂子也不差这一会儿等你。”
“这么久没见不能不给面子昂。”
“看大西北给你晒得,休假就这几天,你这可忒重媳妇轻兄弟了啊!”拥在旁边陪笑的几个媚眼如丝的男男女女们也顺着劲儿乐了几下。
肖征着急上火的嘴边快起了泡,一挥手笑骂道:“滚滚滚。”
说话的几个也顺坡笑着自个玩自个的,那几位其实就肖家的好说话一点,有空没空打趣几句不会动真格。
其余不敢高声喧闹起哄的都是些高管或者刚沾这圈边的,拿着酒杯只笑笑。
“老杨,不是兄弟不陪你尽兴,你这刚回国,咱们有的是时候,我这刚回中州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家门都没进,说不过去。”
肖征拿上车钥匙心快飞到家门口了。
“哎,征子。”杨家琛挽起袖口,从大理石桌上拿起瓶洋酒,连倒了三杯推过去,眼睛一耷拉:“好几年没见了,你和夏嘉茵结婚的时候我在冰岛遇见暴雪都没赶回来,喜酒都没喝上,咱俩喝完这三杯你再回去呗。”
今儿是杨家琛做东,又是他的场子,旁边一堆人也起哄揶揄,肖征不比这些混商的沉得住气,这么一激,一口气三杯进肚。
他摇了摇头,眼前有了几层重影,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个不停。
“再来!今天我兄弟学成归来……”
正说着话,旁边一双大手夺了过去放在吧台上。
“行了,夏嘉茵待会过来我可拦不住,给你叫了代驾,赶紧下去吧。”来人一身熨帖笔挺的黑色西装,扣子一颗未解,半分没沾染上这场子里的声色犬马的气息。
郑西放在昏暗的深处瞧了半天,身边一个白净的男孩想嘴对嘴喂酒,他才起了身。
旁边人让开了一条路,杨家琛这才笑道:“征子,路上注意安全。”
郑西放揽着肖征的肩膀送到了包厢门口,把他交给了经理:“派个司机把他送回去,顺便给他换件外套。”
经理连声称好,半刻不敢耽误。
后边各自散开,几个刚混到这个圈子没几天的边缘人物却眼尖的人认出来了。
“这位是华盛资本那位吧,这几年在一级市场的确算起来了,还这么年轻,但怎么和杨少攀上交情的?”
有人噎了几口酒,碰杯的时候扶了下眼镜,看了看门口。
“对啊,我在Blackstone实习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几个MD都对他赞誉有加,在那里做的非常不错,不过混了履历就马不停蹄回国了,明明在国外前途大好,谁知道回来没去三中一华,自己平地起高楼,在江城和帝京风头无两,那这人不容小觑啊。”
“据说背后什么靠山都没有,全是自己赤手空拳跑业务谈项目,才二十出头,这长相个头身条倒是不赖,也没准是杨少的……”
两个男人碰杯暧昧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旁边一个男人用一种难以言表地眼神看了他们一眼。
嘴边嚅喏了两下,最后还是晃着酒杯还是没开口。
郑西放很有风度的感谢了经理,夹着一根明灭零星的烟点亮了屏幕,还有五分钟到12点,除了几个郑彦山的未接电话以外,还有小舅的微信,没有其他通知。
他回了小舅的微信:一周内回京。
然后把郑彦山联系他的新手机号拉黑了。
杨家琛有些醉了,他坐在卡座上明暗交替的灯光映着线条柔和的一张煞白的脸,笑骂道:“夏嘉茵这招也就肖征信以为真,只有夏大小姐让人哭的份儿,能让夏大小姐哭的人还没出生呢。”
郑西放下飞机没多久,有些头胀,没有喝酒,捏了捏眉心穿过欢场拍着杨家琛的肩膀道:“怎么,老杨,没把你在英国同居那位领回来?”
其实今天不是他们四年来第一次见面,去年三月份他带着许煊去拉斯维加斯,杨家琛当时正好和他新交的一中泰混血的女朋友在加州度假。
加州三月的花粉最窜鼻子,杨家琛女朋友花粉过敏起了疹子,他知道郑西放带着许煊在在拉斯维加斯度假以后连夜赶了过来。
再后来就一年多没见过了。
“回国前她和一日本男人好了,在我那儿的行李都没拿第二天就买了机票走人,我叫人清理都费了好长时间。后来我在机场碰见她了,那男的是个骗子家里有联姻的老婆,不敢带她回去,还是我给了她两张卡送她回了泰国。”
杨家琛说的时候委委屈屈。
郑西放碰了碰他的杯子,盯着他的眼睛道:“得了吧,甭做出那副情种的样子。”
杨家琛笑弯了眼睛,阴柔的脸上浮了几丝笑:“西西,你们一个两个都有伴儿了,让我孤家寡人一个多难受啊,你看征子,夏嘉茵这么多年让他往北他不敢往南,我好不容易从资本主义手缝里逃出来了都不能和我多喝几杯。”
郑西放想起夏嘉茵催肖征回家的电话,又没忍住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连垃圾短信都没有。
他盯着许煊的微信头像快盯出个洞。
昏暗的包厢里,杨家琛双手支着真皮沙发,黑色衬衫的领子微敞着,他吸了口烟,眼神迷离:“西西,我在回国的飞机上你猜碰见了谁?”
他见郑西放没说话,接着说:“还记得咱们那届的校花吗?程蔓,你当初不还追过人家吗?她在伦敦艺术大学进修油画,我竟然在伦敦没碰见过她。”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道闷声大雷一般打在郑西放的脊梁。
“她说回中州想办个个人展,还邀请我了,她还问我咱们同学有谁在中州,她想给大家发邀请函。”
郑西放在外面的时候是个人都会称一句翩翩公子,进退有礼,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彬彬有礼极有风度。
他现在依旧是笔直的西装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交叠的姿态,脸上端着若有似无的笑。
但是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杨家琛自然知道他现在这幅样子只是暴雨来前的宁静。
郑西放现在眉心怦怦跳,扯了扯笑柔声道:“你跟她说了谁?”
杨家琛似乎早知道他会动怒,无辜地眨了眨眼,也不惧他的怒火,迎面笑着说:“我这几年不在中州,自然不知道谁还在这里工作,我就说你偶尔会回来,其他的她说她会自己问问别人。”
“我明天有个要在曲江访谈考察的项目,先走了。”
杨家琛再抬头的时候只能看到郑西放高大的背影。
郑西放回去的路上给许煊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咬了咬牙,一路上时速狂飙,别了几辆车,背后鸣笛声骂声一片。
他前两年在曲江买的是别墅,离机场近一点,毕竟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帝京和江城,后来许煊说这房子什么时候进了小偷都不知道,一个人晚上坐别墅里的电梯害怕,万一停了电或者出了故障,他怕憋死在里面。
郑西放后来又在瀛江边的中海悦府买了套三百多平的大平层,他们搬到了那里,不过别墅也没转手,他回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和许煊去那里住。
那时候许煊一个人就不会害怕,他说如果自己困在电梯里的时候郑西放会给他打维修电话,郑西放困在里面的时候他会给殡仪馆打电话。
这两所住所,再加上市里的两套公寓,他都写的许煊的名字,省得他出去四处打工好像没个资产一样,说出去跟着他郑西放日子却过得那么寒酸算怎么回事,丢份儿。
最近一次联系是在昨天下午,他把接机信息发给了许煊,许煊就回了个收到,他气急败坏一通电话炮轰过去,后来又忍了忍,上次他带许煊去帝京的时候,向博士说许煊再受刺激会有更偏激行为。
再偏激的事是什么,郑西放不想去想。
现在有点后悔把邵枫调回帝京了。
他开门的手有些凉,最后指纹验证的时候没有反应,郑西放在门外给许煊打了无数个电话。
“哐哐哐——”
深夜中的砸门声突兀且惊恐。
许久无人响应,无力和不可控又开始席卷,麻感开始沿手臂爬到肩膀。
他颤抖的手飞快在通讯录找到了孙总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对方如临大敌,似乎从被窝里刚爬起来,喘了几声讪笑道:“郑少,不不不郑总,您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您回中州了?”
“孙总,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也不想扰您清梦,多有得罪。”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这是……”孙恺和郑西放因为许煊也算是打交道久了,也知道这位郑大公子只是喜欢走面子工程而已。
“许煊最近工作怎么样,还得让您多担待,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说。”
孙恺刚结束了个饭局,从软香温玉的情人身上大汗淋漓,一阵电话铃声就把他还没尽兴的劲头浇散,一看电话赶紧把贴在身上的情人拽了下去,也不管会不会从此雄风不再赶忙接了。
郑少这番话让他如临大敌,也不知这是兴师问罪还是别的意思,他经商多年,心下盘算一下便明白了。
“我按您说的每天都注意着许煊的工作情况,这一个月天天满勤,还卖出去两套临江壹号的房子,有一套还是楼王,这个月我们项目的销售明星估计又是他,小伙子未来前途无量啊,过两年,不,一年可能都不用,大区经理的位置非他莫属,又勤奋又嘴甜……”
“多谢孙总,我们再联系。”
电话那头传来不客气的嘟嘟声,孙恺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旁边的情人从后面贴了上来,娇嗔地说:“恺哥,哪尊大佛配让您半夜都要接他的电话,人家胳膊还疼呢。”
孙恺被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他提上裤子,穿上腰带冷哼道:“你懂什么?这尊大佛要供着!”
情人在床边翘起小腿,不在意的说:“再大也大不过晚上主位的这几位吧。”她也算辗转权商欢场多年,中州政要的这几位有几年没换过了,她也都说得上名号。
孙恺穿戴整齐,冷冷瞥了她几眼,几个字轻飘飘却重重落地:“这位,这位是通天的大佛,今儿晚上这几位都不够上桌陪酒的。”
他说的“通天”不算太隐晦,情人冷汗瞬间下来了,连今个的这几位都不够陪桌的话,除了北边帝京的,还能有哪里的。
那别说中州,全国都没几个人物能够得上。
郑西放背脊紧贴着门口的瓷砖,凉意透过骨头。
看来许煊没有离开中州,因为他一定舍不得这个月的提成。
郑西放冷笑了几声,从通讯录里把郑彦山的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
郑彦山在深夜被急不可耐的铃声吵醒,床那头的孟丽岚也被惊醒,她穿着肥大的丝绸睡衣爬起来开了床头灯。
“彦山,这么晚来电话,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儿了?”
郑彦山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屏幕上的强光刺眼,他按了接听键。
“孟丽岚在你旁边吗?”
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郑彦山颤抖着手不敢相信,背脊不自觉挺了起来,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喜讯一样,生怕对方不耐烦挂断,赶忙说:“西放,是你吗?”
这两个字似乎有被针扎过后的痛感,孟丽岚条件反射捂着肚子,一双眼睛被惊恐覆盖,披着头发不自觉向后退,一声惊呼后落空,从温暖的被窝里跌到了地上。
郑彦山一惊,赶忙去扶,床上的电话放了免提。
“郑彦山,我现在找不到许煊,如果你不想让孟丽岚肚子里你日思夜盼的宝贝儿子再变成一滩血,就让你手下给我全中州去找。”
很久没再听到过郑西放的声音,孟丽岚好不容易被稳定下来的情绪被这段话应激地大喊大叫,吓得瑟瑟发抖。
“。“
“这次真不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