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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流火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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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花阁里的空气再度流动起来,花妈妈招呼着受惊的客人,每桌送上一碟凉菜。
饮泽回头看了一眼梦羽,又遥遥对付饶他们颔首致意,闪身躲过了暗卫的袭击,飞身离去。
“江兄,你刚才是真勇。为了帮饮泽制造机会,竟然舍己为人。”付饶一脸敬佩地拍拍江拭川的肩膀。
阿文道:“幸好公子以浪有事在身,不然我们也得摊上事。”
公子以浪离开后薛灵风就不再躲躲藏藏,只不过他也有些忧虑地蹙着眉。
付饶盯着他道:“你该不会真的是公子以浪养的灵宠吧?”
薛灵风抱头,苦着脸唉声叹气:“不是不是,唉,我都这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以浪哥哥,就是你们口中的公子以浪,其实是我哥哥。”
“什么?!”付饶比以为他是变成人的灵宠还要震惊。
“你们一个姓南宫,一个姓薛,不是亲兄弟吧。”
薛灵风眼神暗了暗,道:“对,不是亲兄弟,不过以浪哥哥对我特别好,刚才给你们看的流火,就是他送我的。”
他想起四年前被以浪哥哥背回来的那个夜晚,七月的最后一天,流火如同繁星点燃了半边天。
他趴在以浪哥哥尚且单薄的背上,手指虚虚地点在半空中,迷迷糊糊道:“娘亲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我想要一颗星星。”
可是流火天亮了就会熄灭,变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果子,没有永不逝去的东西。
以浪说:“小家伙,想要永不逝去的东西吗?真是贪心哪。”
可是第二天,薛灵风收到了最饱满漂亮的一颗流火。
一颗只要南宫以浪不死,就不会消失的流火。
薛灵风陷入沉思,又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语气有些着急道:“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事,先告辞了。各位,若是有事可以去南宫府找我,再会!”
没等付饶他们回应,他就急匆匆跑走了。
南宫府邸,偏院中跪了一地仆人。
病榻上虚弱单薄的女子悠悠转醒,体内的寒毒虽然暂时被压制,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公子以浪脸色黑沉地坐在旁边,见她睁开眼,忍不住质问道:“你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吗?还偏偏在刚下过雨的日子里,往城外的月老祠跑?你要是觉得灵验,我把那月老词的里的神像给你搬过来都行,为什么要自己去?”
楚真强撑着想支起身子,公子以浪冷着脸扶起她,放了一方软枕在她身后。
楚真温和地看他一眼,才开口道:“有道是说心诚则灵,为我自己的弟弟求姻缘,我肯定是要亲自前去的。”
“你看我这样子,身边缺少女人吗?”
楚真不语,只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公子以浪收敛了不羁的坐姿,认输一般道:“好了,我知道了,会认真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的。你可别再随便往外跑。”
楚真垂下眼,有些伤感道:“唉,倚郎,你别怪我。我的心愿就是在我离开之前,能够看到你成家。”楚真一顿,又自言自语,“我怎么感觉自己像那种盼望子女成家的老母亲?””
公子以浪没好气道:“你自己也知道呀?”
楚真不置可否地笑笑,道:“白棠忽然把你叫回来,没有坏了你的好事吧?”
公子以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愉道:“我倒是无妨,不过我今日才发现,灵风那小子也开始不听话了。”
“怎么说?”
“我今日在旋花阁看到了灵风,他竟然背着我混了进去,还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
楚真白他一眼:“哦,那还不是跟他哥哥学的。”
公子以浪觉得十分冤枉,道:“我可都是避着他去的,从没让他看见过。”
楚真轻咳一声道:“可能就是小孩子好奇吧,你也别太对他太严厉。”
“……知道了。”
“楚真姐姐!还是你对我最好!”听到刚才,薛灵风才敢从门帘后面跳出来,他扑到楚真床前,伏在榻边仰头看她。
“我只不过是好奇,进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薛灵风鼓鼓腮帮子,眼眸黑亮。
公子以浪斜他一眼:“哟,终于舍得出来了。”
薛灵风哼哼两声,“还不是以浪哥哥,你太凶了,要不然我早就出来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还敢嫌我太凶,我看就应该把你也禁足。”
薛灵风连连摆手:“不要不要,马上就是流火祭了,我怎么可以不去看呢?今年流火祭还是以浪哥哥代替家主游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云流城的女子呢?”
楚真眼眸一闪,看向公子以浪:“这倒是个好机会,到时候你也注意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女子。”
他差点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要不直接扔绣球招亲好了。”
楚真道:“那也不是不行。”
公子以浪:“……”。
薛灵风在一旁吃吃地笑,楚真忽然看他一眼,温柔道:“小灵风,你今年也十六了吧,等你哥定下来,也得开始给你相看了。”
薛灵风呲着的大牙一下子收回去了,委屈巴巴地趴在楚真床头:“楚真姐姐,我还小,我还想多陪陪你们呢。”
楚真逗完他,心情颇好地笑了。抬头发现公子以浪从方才开始就在愣神。
“怎么了?你要真不愿意抛绣球,我也不会逼你的。”
“不是,”公子以浪垂眼偏开头,背对着他们站起身。“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你先休息吧。灵风,你也回院子。”
薛灵风直起身,“知道啦知道啦,以浪哥哥去忙吧。”
翌日,南宫家派人来客栈接付饶他们去见南宫言淼。
马车停在南宫府的大门,先是一名和蔼的管家接待,而后又派了两名丫鬟领他们穿过装潢讲究的前厅,经过曲折的湖边长廊,来到一处紧邻着练功房的院子。
隔着院墙,付饶远远看到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百无聊赖地坐在歪脖子树上,晃着腿。
南宫言淼托腮望着湖中心的莲花,日光清亮,几只透明翅膀的蜻蜓轻盈地飞舞。
“南宫小姐,真有闲情雅致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南宫言淼眨眨眼,先是不可置信,低头望向树下后狂喜,激动地直接跳了下来!
“付饶!?你们怎么来了?江拭川!萧兄!哟,还有阿文呢!”南宫言淼平稳落地,高兴地抱完付饶抱江拭川,对着萧玄膺不敢伸手,看到阿文不想伸手。
“你们居然真的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江倚郎的人骗我呢!”
南宫言淼招呼他们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丫鬟上些茶水糕点。
付饶落座,问道:“我们之前给你写了信,你没收到?还有,江倚郎是?”
南宫言淼一脸惊讶,随即好像想通了什么,气呼呼道:“肯定是江倚郎截了我的信!他啊,是我爹和青楼女的私生子,前几年才被接回来,结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父亲几乎把整个风雨楼交到了他手上!”
萧玄膺问道:“莫非就是世人口中的,‘公子以浪’?”
南宫言淼冷哼一声,“没错,什么公子以浪,要我说他就是个白眼狼,我爹将他接回来,他也不愿意姓南宫,只许外人叫他公子以浪。”
“算了算了,不提他。”南宫言淼摆摆手,低声问道,“你们千里迢迢来云流城,应该不是单纯来看我吧?”
说到这里,付饶脸色凝重了些,将在秘境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言淼。
南宫言淼听得十分揪心:“没想到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降龙木的消息我也会帮忙留意的。你们说的那场高级拍卖会,我想办法帮你们拿到入场帖子!”
数日后,云流城张灯结彩迎接流火祭。
落日西沉,许多人登上了四角城楼,城外连绵的流火树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先是星星点点如萤火般的微光,随后越来越亮,越来越多,连织成一片璀璨的星火,映亮了云流城四周低空,黯淡的云朵也似被灼热染红。
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和缓起伏的山坡连成一道玉带,仿若天上的银河坠落人间。
“这是,梦境吗?”
付饶喃喃自语,欢呼的人群中他偏头看向萧玄膺。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萧玄膺眼中倒映着万千流火。
漆黑的树枯长一度春秋,只为在七月的最后一晚盛放,在天亮前熄灭。
“巡游要开始了!”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高呼,成群结队的百姓走下城楼,聚集在街道旁。
主街上的商铺延长了开店时辰,各色彩灯映照着摩肩接踵的熙攘人群。道路两旁提前安排了南宫家的侍卫维持秩序,结队挡住热情的围观百姓。
“今晚好像是公子以浪代替南宫家主巡游。”
“那也没办法,听说南宫家主这两年似乎一直身体抱恙啊。”
鼓乐声声,渐近渐响。
从街道尽头走来两列击鼓吹笙的乐师,头戴纱帽、黄色锦衣、腰系红绸,后面跟着一辆团花锦簇,光芒四射的华丽车架。
有孩童骑在父亲脖子上,伸手指着远处的巡游队伍,稚嫩的声音清亮,“爹爹,是长满星星的树!”
孩童说完,又小小地惊呼一声,“车上还坐着个神仙哩!”
光彩熠熠的流火树下,公子以浪一身繁复礼服,深衣玄冕,面如冠玉,难得正襟危坐。
不好挤在楼下的小姐们,透过高楼上的轩窗看到这一幕,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目光。今夜过后,公子以浪与七月的流火一起,化作深闺中不可触及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