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人鬼情未了但天然卷》近江

5、小满

　　周遭的空气好像忽然冷了几分，坂田银时打了个冷颤，双手交叠在胸前摩擦着手臂。

　　「喂，你觉不觉得有点冷。」他问高杉。

　　对方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喝酒。

　　这个反应让坂田银时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种发寒的感觉就像身后一道锋利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打量，像是毒蛇、苍鹰之类的，一阵乾冷的恐惧沿着嵴柱蔓延。

　　心裏忽然燃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

　　他僵硬地转过头，身后果然站着人，而且偏偏就是那个他刚才一直放在嘴边不停提及、甚至有些抱怨的那个人。

　　谚语告诉我们白天不该说人闲话，看来夜晚也同样不宜。

　　醉意在瞬间醒了一大半。

　　「想不到会正在这裏看到你呢，高杉。」

　　高杉现在就像是上课偷懒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学生。

　　对方毕竟是他的上司，更是提携自己的人，他总不能装作看不见。

　　「对。真巧呢，小满小姐。」

　　银时尴尬地缩着脖子，看了看高杉，又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小满。

　　小满瞄了他一眼，眼底的嫌弃完全没有半分掩饰。

　　「啊。对了，你也在呢…抄袭金太郎的那个活人。」

　　谁在抄袭金太郎了！别把我和那种穿着肚兜的胖小子混在一起来说！

　　他虽然很想这样反驳，但空知猩猩确实说过，他的名字是参考了坂田金时…

　　他的嘴角抽了抽，双手仅仅握着拳头，努力压下那股要嘴两句的冲动。

　　「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那麽也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小满说着，见高杉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银太郎都会住在你隔壁的房间，要是他给你带来什麽麻烦的话儘管动手，鬼灯大人那边我会替你…」

　　「喂！你给我等一下，你这种想要把我私下解决掉的说法是什麽一回事！我可是还在这裏好好坐着的！」银时还是忍不住嚷嚷地反驳，但当他对上小满那种居高临下的视线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小满的视线漠然地扫过去，好像完全听不进去他的抗议一样。

　　「信不信我去你上司那裏告发你！」

　　「放心吧，在你爬到鬼灯大人跟前之前，我会先把你处理好的。」

　　如果说刚才高杉还觉得银时对小满的态度有点偏颇和主观，现在亲眼目睹现况，就像是在为银时澄清事实。

　　那个精明干练的小满，确实对坂田银时有着一点几乎是针对一样的情绪。

　　到底银时是干了什麽，才会让她有这种反应？

　　高杉看着有苦不能言的银时，忽然有了想要使坏的念头。

　　「对了，既然那麽巧，小满小姐要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吗？」

　　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能让坂田银时感到不快的话，他倒不介意忍受一下。

　　小满看了看银时，又看了看高杉，沉默了几秒。

　　「我对活人过敏，你们继续吧。」她淡淡地说道，说完便转身离开，在吧桌处坐了下来，店主似乎和她的关係很不错，马上就迎了上来接待他，两人有说有笑的，完全不见刚才面对坂田银时时的尖锐。

　　银时在她转身离开后，立刻松了一口气，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

　　「喂，你没看到她刚刚的眼神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银时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声音压得很低。

　　「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麽过节？」高杉问道，好奇心显然被勾起了。

　　「天知道。」

　　那个女人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对他抱有莫名的敌意，而他完全不知道原因。

　　说实话，每次和小满面对面，都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被她锐利的眼神削成碎片。

　　他明明已经儘量不想和她惹起冲突了，高杉那小子还故意挑拨，看他笑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满大人，今天还是像平常一样吗？」

　　小满才刚坐下来，老闆便走到她面前，手上还拿着她平常总在喝的那款酒。

　　「是的，老样子。」小满点点头。

　　老闆随即拿起玻璃杯，给她倒上，然后再加了几片的薄冰。

　　小满拿去他放到面前的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却不时瞄向坂田银时和高杉的方向。

　　老闆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一边为她准备着下酒的小菜，瞧见她她对后面那桌客人的在意，也不禁问了一句。

　　「那边那个银毛的小子看上去很陌生呢，是小满大人的朋友吗？」

　　「不是。」小满淡淡地回应道，她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缓缓开口「只是工作上有些必要交集的人而已。」

　　「是吗…我总感觉你在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好像特别在意呢。」

　　与其说是在意，倒不如说是出于心底的恐惧，以及…厌恶。

　　她早就察觉到自己在那个坂田银时的面前，总会表现一种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恶意，即使她拼了命想要压抑，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讨厌这个人的，她原来只是当他是一个迷路的亡者，就像平常工作上接触到的那些一样。

　　直到，知道这个人仍然活着，还有呼吸、体温。

　　那种出自本能反应的颤慄、胃部翻腾的不适佔据了她的整片思绪，恐懼抵抗情緒彷彿深深地铭刻在她的灵魂之中。

　　好可怕。

　　她害怕活人，打从有记忆开始就很怕。

　　小满并不是出生在地狱的本地水鬼，而是在很小的时候被鬼灯捡回来的。

　　那时候，她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个人住在靠近村庄的湖边。

　　一直平安无事，直到某天，有一群人绑着一个约十几岁的女孩来到湖边，塞住她的嘴巴，不顾她的哭喊与挣扎，用绳索和石块固定住她的身体，确保她无法逃脱，然后粗暴地把她按入湖水中。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胸口传来剧烈的灼烧感，类似溺水时窒息的呛痛。她张着嘴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却只能感受到源源不绝的水流涌入口腔。

　　然而，她一直都生活在这片湖泊里，能在陆地上行走，也能在水里自由呼吸，根本不可能会溺水。

　　等等，「溺水」这两个字，是什麽意思？

　　可惜就在她搞懂这一切之前，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她仍然在那片湖边，刚才的人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面前则站着一个黑发青年，他的面容冷峻而威严。

　　小满下意识地想要逃跑，身体却被那人散发的强大威压镇住，动弹不得。

　　「我叫鬼灯，你是谁？」那个青年蹲下来看着她，眼睛不见半分恶意，反而是充满了好奇。

　　小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名字。

　　「我…我不知道。」犹豫间，她小声地回答，身体却因着面前的威吓微微颤抖。

　　她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这才注意到男人的额头上长着一个尖角。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长着角、名叫鬼灯的男人又问。

　　她摇摇头。

　　在她的认知里，从来都没有日期的概念。

　　「今天是小满。」鬼灯说，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也接着解释：「小满是中国古代的二十四节气之一，随着南北两地的地势差距，当中的象徵也有所不同。以南方为例，就象徵着满盈的雨水和河江储水。既然你是水鬼，我认为小满这个名字或许很适合你。」

　　小满不解，却也没有反对。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他对她伸出手，然后说要带她去一个叫「地狱」的地方。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是身体确是不受控一样握了上去。

　　那种温暖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那隻属于成年人的手掌紧紧握住。

　　「不用怕，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的安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孤零零的小水鬼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再需要睡在满是白骨的冰冷湖底；有了会督促她学业的严厉大哥、耳朵软好说话的大块头老爸、亲切温柔的大姐，还有许多毫无血缘关係却如家人般的存在。

　　至于和鬼灯初遇那天，那片湖泊到底发生过什麽事、那个女孩子最后怎麽了？

　　他一次也没提起，而她也没有主动问过。

　　因为就像鬼灯说的，他们地狱的鬼使，是不能干预生者的世界。

　　就算知道了实情，也是无补于事。

　　直到某天，她开始反复做起同一个噩梦。

　　在梦中，她被一群人绑到轿子上，然后沉入湖中，然后她就像当天的女孩子一样，叫喊、挣扎。

　　她这才明白。

　　她啊，原来曾经也是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直到某天，遭遇了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

　　所以，她即使是个水鬼，仍然了解溺水的痛苦。

　　全因她也曾经切身处地经历过。

　　而在那一天，同类的悲剧再次在那片湖泊上演，那个女孩就是她当年曾经扮演过的角色。

　　至于鬼灯的那一句「我和你都是一样的。」

　　真正的意思，大概是…

　　我们都是因爲人类的自私和愚昧而无辜牺牲的活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