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瑰》久醉也

134、破鬼门关（四）

　　各种交杂的灵力阵法中，曲咏呆滞无措，风止剑在她手上，那么一刻有千金重。

　　风止剑灵不说话了，默默回到剑柄里。

　　相思妒那惊天一剑，不但破开封尘的佛像鬼面，还给鬼门开了个口子。

　　相思妒拿着剑，久违一笑，微风推着曲咏升空，和她平行。

　　“那些记忆是真的。”

　　曲咏迟钝的：“你相信我了？”

　　相思妒笑着摇头，随即，一把扯过曲咏，勾住后者脖子，迫使她们额头相抵。

　　相思妒闭上眼睛，眼角带泪，低声呢喃：“因为那些不是你的记忆，是我的。”

　　“你想知道真相吗？”

　　“算了，你直接和我一般，承受这些痛苦吧。”

　　“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看看如今的你，还是剑都拿不动，一如既往的废物。”

　　灵魂共鸣的一刹，困囿曲咏多时的，奇怪混乱的记忆被抽走，接踵而来的，是另一个人的记忆。

　　痛苦的，崩溃的，涣散的记忆。

　　开始她并不明白相思妒是什么意思，只是感到自己脸上沾染了一些湿漉漉的东西，有点黏，还有点咸。

　　她后知后觉，哦，这是相思妒的泪啊。

　　“阿妒，”曲咏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打颤，恐惧升温，“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心中其实早有猜想，她不敢信，还需要当事人的证实。

　　曲咏什么都不知道吗？不，只是她怕，于是她逃避。

　　直到相思妒苦笑自嘲：“我就是你啊。”

　　“我是曲不尽啊。”

　　相思妒相思妒，相思为何？又妒何？

　　眼泪和真相砸晕了曲咏，一团极其紊乱的，不规则的光团挤进她脑海。

　　相思妒将她推开，扔下风止剑，没入鬼门缝隙。

　　随后，曲咏在视线黯淡下来前，只看到逐渐合并的鬼门。

　　曲咏被脑海里相思妒塞入的光团带进另一片世界。

　　在懵懂中睁眼，叫卖声和吆喝声络绎不绝，而她站在繁华街道中央，显得那么不协调，甚至格格不入。

　　这里是……

　　曲咏环顾四周，怀疑地，仙界？

　　她并不确定，正欲找人询问，手伸出去拍一个魁梧男子地肩膀，意外落空。

　　一低头才知，她如今是灵体状态。

　　那这是……相思妒的记忆，或者说，曲不尽的记忆。

　　回想起相思妒在她耳边说的那一段话，她心跳如雷，只差一把火，就要炸开。

　　相思妒要给她看什么呢？

　　曲咏迷惘停留原地，来来往往的人穿过她的身体，对她视若无睹。

　　她待了片刻，暗道不能这样下去，颜绮他们还在外面等她回去

　　跨出半步，一个斗转星回，她回到原地，不过掉了个个。

　　她面朝一扇华贵的朱漆大门，门口两尊石狮含珠，威严富足，朱漆大门许是浸泡过水，颜色稍暗沉。

　　门上牌匾赫然写了“徐家庄”三字。

　　曲咏瞬间了然，这里是徐家庄，那就是甘河，东都。

　　她记得不错的话，颜绮和她大师兄在这解决过一个逍遥门的叛徒长老。

　　那相思妒让她来着做什么？要她看什么？

　　不多时，她就看到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灰衣公子过来，叫来小厮，将手中的弥仙山印记交予他看。

　　公子衣着并不高调，灰色纱袍罩里面白色内衬，腰间悬挂一些流苏吊坠，半散墨发束冠，温和而疏离。

　　最好看的当属他一双紫色桃花眼，慵懒意味十足，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是淡淡的。

　　是虞闲。

　　曲咏惊喜的眨了下眸子，虞闲出现后，她的视角可以跟着他走动。

　　曲咏出山早，对这个时期的虞闲很感兴趣，打量须臾，发现不对劲。

　　这个大师兄……怎么才元婴修为？按理说不是应该化神了吗？

　　她摸着下巴思索，前世今生两个样，她揣度不出什么，只好耐心随着虞闲的行动看下去。

　　此次虞闲下山，是为了追查魔教魔女屠杀徐家庄一事。

　　他自爆身份后，徐家庄的徐治笑眯眯地将人迎进来，带到一处大厅。

　　里面已经有两个人。

　　相思妒看去，一个红装高马尾女子翘着腿斜倚太师椅，漫不经心玩弄指甲。

　　另一边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青年，手里抓着把笛子，装腔作势。

　　徐治咧着讨好的笑介绍：“这是逍遥门长老李明子，这位是抓妖高手颜晏。”

　　虞闲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皮，扫视二人，对仙门长老意思性点个头，眸光移向懒散坐着的女子。

　　他一顿，眉头稍扬，久久注视。

　　一直垂眸把玩各种物件的女子察觉到热烈的视线，悠悠抬眸，对上紫色的桃花眼。

　　凤眸里充满审视和警惕。

　　她的修为，同虞闲一样，都是元婴巅峰。

　　沉默对视须臾，颜绮先一步打破尴尬，她一只手撑脑袋，指尖绕一缕头发，轻声调笑：“你好啊，大师兄。”

　　她不但没对虞闲弥仙山弟子的身份，还能当众调侃，眼尾上挑的弧度自带多情，漂亮妩媚。

　　虞闲蹙眉，对她这个称呼感到不适，最后还是颔首回应。

　　虞闲来后不久，掩面的徐晚踏着步子过来。

　　徐治简单说了下徐家庄被屠的情况，后提出抓拿魔教魔女的需求。

　　李明子是第一个同意的，他阴恻恻的眸子扫过屋内几人的脸，眼底算计着什么。

　　颜绮指节敲击桌面，不置一言，只是神情莫名多了点冷意。

　　徐治见他们没有意见就要把这件事敲定。

　　猝然，虞闲冷不丁开口：“我觉不妥。”

　　他一出言，在座的都诧异挑眉，尤其是颜绮，她转着眸子不知思忖什么。

　　徐治不解：“虞闲道长这是何意？”

　　虞闲浅酌一口茶，公正无私地：“仙魔和平不过百年，魔教一直维系仙魔双方的和平，要是没有实质证据就抓人，怕是会和魔界那边撕破脸，掀起一场大战。”

　　他说的有理有据，煞有其事。

　　李明子提出不满：“那颜绮既然是魔族，你一个弥仙山弟子还真信了他们维护仙魔和平那一套不成？”

　　他冷哼一声：“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如今颜绮就在仙界，她势单力薄，抓了她不正好可以一锅端了魔教？”

　　虞闲冷漠地：“魔界分魔宫和魔教，魔宫主战，魔教主和，在不确定真相的情况下，你一介仙门长老如此行事，是想重演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吗？”

　　他冰冷到不近人情，和曲咏记忆中那个总是挂笑温和的虞闲不大一样。

　　这就是前世的大师兄吗？

　　曲咏嘟喃。

　　虞闲和李明子之间的争吵，颜绮微笑着看戏，一言不发。

　　这些记忆很快在曲咏面前急速掠过。

　　曲咏看着颜绮的身份被揭穿，本就跌到谷底的名声一坠再坠。

　　徐端苏醒，徐晚自爆刘晚晚身份，徐靡的死得了真相，但是李明子早就将颜绮魔教少主身份公布，就算最后真相大白，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尤其是伪装成蒙面人的郭舒在其中添油加醋，就这样让一把火烧到最旺，连渣都不剩。

　　颜绮和虞闲初见后不久就打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元婴巅峰，又是仙魔两界各自的翘楚，搅合到一起，竟是谁也不服谁。

　　那时他们打架所有手段都用上，曲咏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疯的虞闲。

　　发冠被扯掉，衣领凌乱，脸上好好几道抓痕，因着画了不少符咒阵法，脸色苍白。

　　那对没有波澜的桃花眸难得含点怒意，他从喉咙里发出点气音：“滚下去。”

　　他如今半倒地上，背后蹭了不少泥，颜绮坐在他身上，用的还是颜晏那副容貌。

　　下过雨泥地湿润，几朵荼蘼花开在角落，湿哒哒滴水。

　　颜绮拎住虞闲的衣领，凤眸中满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告诉我，我就下去。”

　　虞闲的腰劲瘦紧绷，很好骑，颜绮两条修长的大腿搭在上面，夹了夹，引来身下人剧烈的反抗。

　　颜绮在打架上从不肯吃亏，虞闲的剑划破了她的衣裳，那她就设计把人按泥地里当肉垫。

　　而且，对付反抗越剧烈，她越喜欢。

　　灰衣公子容貌绝色，惹人怜爱。

　　颜绮松开虞闲的衣服，转而去撩拨他俊逸的脸庞，线条流畅，皮肤细腻，好摸。

　　徐家庄招待客人的小院里，老树新芽接老叶，清新的色彩点缀素色府邸，草木挂水的泥地上，颜绮轻笑着勾引虞闲。

　　虞闲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恶寒的抓了一把土往颜绮脸上揉，同时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嘶吼：“你滚！”

　　颜绮：“……”

　　她被人糊了一脸脏泥，楞了半刻，也就是这一点时间让虞闲找到机会推开她，整理好衣服远离此地。

　　“虞闲，你他娘的！”

　　回神的颜绮暴跳如雷，再顾不得干不干净，只想报仇，于是也掏把泥先扔虞闲身上。

　　“你是疯婆子吧？？！”

　　虞闲身体好几处都被砸，泥土拖拉衣物那种粘腻的分量难以忽视，他差点晕过去，用刚恢复的一点灵力和颜绮打起来。

　　鬼知道此刻的他恨不得把曾经荒废的时间拿回来修炼，不然处处矮这魔女一头。

　　曲咏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捧腹大笑，并且决定回去后定要好好嘲笑大师兄一顿。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就这么来到无妄海。

　　他们本是要去河神岛的，但是两个人对去的路线产生分歧。

　　虞闲最怕麻烦，想着找个身份混进去。

　　颜绮不一样，她在同修为的虞闲面前表现得争强好胜，直言不如联手打进去。

　　于是他们在无妄海上先打了起来。

　　明明两个分开都是能主事的人，不知怎么聚一起就到处胡闹，不管天也不管地。

　　曲咏看着他们二人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最后都体力灵力不止跌入无妄海海底。

　　她的视角也跟着移动，黑魆魆的海水鱼贯而入喉咙肺部，带来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感。

　　颜绮打得太猛，灵力见底身体一直下沉，她稍稍挣扎了下，往上游去，不料海底的一根海草缠住其脚腕，有意识的把她往下拉。

　　“唔……”

　　颜绮回头，看到海草旁边开了个漩涡门，漆黑一片，不知通向哪里。

　　直觉告诉她，是很危险的地方。

　　没法只好奋力上游，她需得弓腰解开海草。

　　可她体内空气已经告急，艰难吐出几个气泡。

　　海草感到她的挣扎，自漩涡中摸出更多黑色透明的海草，纠缠成一团卷着颜绮下半身。

　　难怪周围一条鱼都没有，有这个鬼东西在，海底霸王来了都没用！

　　太多海草搅动得身边海水浮动，许多细密的气泡在海草根部跑出来，遮挡视线。

　　颜绮脸一冷，手指摸到腰侧的储灵囊，结果她一动，海草就把她全裹住，叫她动弹不得。

　　快因窒息晕过去前，密集的气泡外游来一个人，颜绮下意识仰头想靠近。

　　下一秒，唇瓣传来温热的触感，一大股气流从另一端强行灌入。

　　颜绮瞬间清醒，眸子瞪的又大又圆，受到惊吓般，整个人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