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瑰》久醉也

37、神婆嫁女（五）

　　“回去吧，这里远没有看上去的简单，这些怪物或许只是那个神婆给我们的开胃菜。”白雾最终散去一半，但好歹能看见一些东西了。
　　颜绮看到先前被她一鞭子打碎的房屋就在河神灯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太奇怪了，就算房屋都没了，住里面的人都没出来，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是没听到还是？
　　颜绮只是多给倒塌的房屋一个眼神，虞闲指尖缠绕符咒，一指出，不过一息时间，他就对颜绮道：“没有人。”
　　颜绮点头，不作留恋回到阿茶小屋，雾只散了一部分，很巧，阿茶这里的雾就没有散，甚至还严严实实裹在里面。

　　越靠近，越是潮湿阴森，被人盯着的感觉就越强烈。
　　虞闲先一步伸手为她推开门，院内一切东西照旧，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她和虞闲真的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偏偏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变化，颜绮感到更加诡异。
　　一定有什么不对。
　　是什么呢？
　　见有人回来，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白鸭“嘎嘎”叫唤，黑鸡头一点一点啄地上的米粒。
　　“活了。”虞闲突然说。

　　颜绮恍然，一瞬间通了。
　　之前，阿茶家的鸡鸭有那么兴奋吗？
　　意识到这一点，颜绮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出手，掀飞一众鸡鸭，同时把一直掩盖在阿茶院落的白布撩起。
　　荆棘所造的囚笼中，是一堆森森白骨，白骨里，密密麻麻爬动着什么东西。
　　颜绮一鞭击碎囚笼，骷髅咕噜咕噜滚在地上，到颜绮脚边停下。
　　百足虫从骷髅眼眶中露出尖齿，在将咬上颜绮那一刻，被虞闲一道符咒粉碎。

　　“嘎，嘎，嘎。”
　　白鸭大叫，每叫一声体型都会变大一分，也逐渐人性化，红脚掌的蹼分裂，最后变成人手，它在鸭嘴上长出一张人的嘴，大嘴一口将附近的鸡吞掉。
　　有几只距离远的，白鸭看都没看，鸭嘴和人嘴同时伸出一条细长的舌头，一个舌头一只鸡，卷入嘴里后两张嘴同时嚼动，鸡血鸡毛满天飞，看着血腥反胃。
　　“这是什么东西？”
　　这番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颜绮一鞭劈出，狠砸在大白鸭身上，意外的被反弹回来。

　　“不知道，解决掉，进屋。”虞闲话音刚落就开始布阵，这个白鸭同样看不出是什么修为，直觉上似乎比前面的黑色怪物难对付。
　　阿茶是河神村圣女，总要有点什么保护，想来这个白鸭就是了。
　　虞闲划破指尖滴血入阵，颜绮见鞭子对这玩意儿没一点伤害，将长鞭抛出化蛇，唤出重剑。
　　“嘎！”
　　白鸭吃饱喝足，脖子伸长前倾，喷出一道飓风，夹杂着血液鸡毛。

　　虞闲一手控阵，一手掐决，两张定身符稳住他们二人不会被飓风吹飞。
　　“你的阵要多久？”颜绮偏头问。
　　他这应该是要画杀阵，滴血，献祭之类的一般都是要作威力巨大的杀阵，而阵的形成也需要时间。
　　“半盏茶。”虞闲应。
　　这是他作为阵修能把一个需要画三天的“破魂阵”压缩的最短时间。
　　何安称他为世上难得一见的阵符双修天才，不但因为他能一手落阵一手画符，更是因为他手上的阵威力更大，作出的时间更短。

　　而且阵符难以同修，修其中一个就极其耗费精神，修阵要当场落阵，需要时间，没保命法器就只能在落阵前被杀掉，这也就是虞闲去魔界的时候师叔给他那么多灵器的原因。
　　符修可以提前存一些备用符咒，和阵修差不多，符修所用符咒威力不如阵法大，阵法画成比符咒慢，但无一例外，阵修符修都怕人近身。
　　虞闲不一样，他落阵的同时还能抽出精力画符，在阵没落下前，他的符咒就会像炮火一样炸个不停。
　　现在有颜绮，虞闲不用担心会被人近身，前面和黑色怪物打斗中，颜绮耗费了很多力量，虞闲同样。

　　他对颜绮说那些阵法符咒都是修炼存下的，实际他怕那些威力不够，不方便和颜绮打配合，在打坐前耗费精血画出几百的阵法和十八道符咒。
　　一只手专心布阵，另一只手就给颜绮画一些能增益的符咒。
　　这可比杀人的符好画多了。
　　虞闲一道道符飞出，增速，增力，加快恢复灵力速度的，无奇不有。
　　定身符只是稳住他们的重量，却并不会让他们行动受限无法动弹。

　　恶蛇，白鸭，还有手握重剑的颜绮交缠在一起，霜寒千古的剑意将半个院子冻成冰块，剑意所过之处，飞雪成刃，无往不利。
　　这白鸭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坚不可摧，浑身鸭毛和颜绮的剑撞到一起，居然迸溅出火花。
　　这鸭不会说话，只会嘎嘎嘎，吵得颜绮头疼。
　　“别他娘的叫了，嘎嘎嘎的多不吉利？”颜绮厌烦，调动灵力凝在剑上，眸中闪着凶狠的光，一剑砸下。

　　这一剑下去，白鸭羽毛完好无损，但是整个身体都被钉进地里，不断喷出飓风的两张嘴也齐齐吐出一口血。
　　“嘎——”叫的凄惨无比。
　　恰好虞闲画完破魂阵，他两指作剑，指天现阵，金光破开蒙蒙白雾，无形重力压下，哪怕白鸭有一身坚不可摧的皮毛，也得被压在阵下。
　　“颜绮！”
　　听到自己名字，颜绮果断将恶蛇收回，提剑后撤，远离虞闲阵法范围。
　　颜绮前脚刚离开，虞闲立马结阵。

　　随着金光降下的无数白魂涌入白鸭身体，在一阵嘎嘎声中，一转眼时间，白鸭灰飞烟灭。
　　“进屋。”
　　白鸭死后，骷髅中攀爬的毒蝎毒虫蠢蠢欲动，虞闲收手，拉着颜绮一脚踢开木门，闯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漆□□仄。
　　“阿茶？”
　　颜绮试探叫了一声，身体还是作防备姿势。
　　虞闲用阵后头晕目眩，不得已一只手搭在颜绮肩上轻轻靠着。
　　没人回应。

　　颜绮手一挥，周围点燃几枚星火，照亮眼前的景象。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帷幕，没有床榻，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我们打败的怪物越多，能用的灵力就越少。”虞闲一脸平静，颜绮闻言，抿唇，脸色难看。
　　这不是灵力的消耗，是丹田里恢复的灵力上限减少，就好比他是化神，刚才那一通杀阵用出后，灵力空了一半，而他最多只能恢复到元婴的灵力。

　　她修炼所需灵力是别人的双倍，这也导致她很难察觉到这个事。
　　“找到阿茶。”颜绮镇定。
　　“好。”虞闲一连画出好几道追踪符飞出。
　　片刻，无一例外都在屋子外面自燃消散。
　　“不在这个空间……”颜绮凝重，一手搭住净杀鞭，一手还提着重剑，因为太过用力，手上肌肉紧绷，隐隐看见青筋凸起。
　　虞闲不慌不忙，抬手要画传送阵。

　　“砰——”
　　一条由细长尖锐数不清的脚挤兑到一起的尾巴扫过来，半个屋子粉碎，木门裂开，直冲虞闲。
　　颜绮出手利落，反身把虞闲护在身后，举起重剑稳稳挡下这一击。
　　“两位，找我吗？”
　　半个人身倒立自屋檐倒下，乌黑的脸裂开狰狞的笑容，双目充血，头发无端变长变韧，游蛇搬去狡颜绮的脖颈。
　　是阿茶，但又不完全是。
　　颜绮一剑斩开百足巨虫的尾，青色血液溅过来，与之同来的还有黑色阿茶的头发。
　　颜绮喘口气，一剑荡开冰冷剑意，在血溅过来时冻在半空，但她的剑意好像对阿茶的头发没有作用，只拖了一秒就要碰上颜绮。
　　她不躲，目露凶光。

　　“啊啊啊啊！”
　　还没碰到颜绮，黑色阿茶先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只见一道符咒从颜绮身上自动飘出，符文散开烫掉阿茶的一头怪发，还烧掉她半张脸。
　　颜绮一愣，是之前虞闲画的十八道符咒之一。
　　一场战斗下来，剩下的九张都变成颜绮衣服上的纹路，被她随身带着。
　　“传送阵无用。”

　　虞闲停止平白浪费灵力的举动，看向颜绮。
　　在颜绮和黑色阿茶交手的几回合里，他已经将好几种传送阵都画了一番，但都没有用。
　　“杀，杀了你们！”
　　容颜被毁，黑色阿茶怒火淹没双眼，她咬牙切齿，把院子里所有的毒虫都叫了出来。
　　每一个都体型巨大，遮天蔽日，把颜绮和虞闲两人重重包围。
　　地上的骷髅如同被安上无形的丝线，麻木僵硬的拼到一起，举起骨头作武器，一瘸一拐走过来。

　　虞闲按了按眉心，给自己作了一道符止住头晕，和颜绮背对背，面对当下局面。
　　“虞闲，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颜绮又将长鞭化蛇，双手提起重剑，灵力在筋脉运转，脚底结出冰霜。
　　“好，我信你。”虞闲在两人脚下做出增益阵法，双手交叠于胸前，手上并拿符咒。
　　颜绮听他那么坚定的语气，嘴角勾起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

　　在阿茶指令下，乱糟糟冲过来的巨虫和骷髅里，凭借虞闲毫无保留的阵法辅助增益，颜绮往前踏出一步，举起剑那一刻，重剑瞬间变大无数倍，灵力全部凝聚在重剑内。
　　天地静谧，时间仿佛卡壳，一切都慢下来，只有颜绮的剑，无往不利。
　　“得势！”
　　两个冷淡十足的字节落下，万物一阵轰鸣。
　　一阵炫目的白光中，所有靠近颜绮东西都刹那蒸发，因为是被黑色阿茶控制的怪物，它们连惨叫声都没有。

　　这一剑下去，颜绮几近力竭身体一歪，倒在虞闲怀里。
　　在这里过了那么久，颜绮还是能闻到虞闲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和煦温暖。
　　“他娘的，”颜绮没忍住爆粗，“要是我在全盛，一剑劈开这空间都没问题。”
　　河神村困在了白日和黑夜两个空间，白天妖魔鬼怪，晚上才是正常。
　　昼伏夜出，是怕误入白日空间。
　　虞闲喘气，抬手画恢复灵力的符给颜绮，又拿出丹药喂给她。

　　搁平时，颜绮还会调戏虞闲一两句，问他下没下春药，是不是想和她春风一度，但她现在着实没力气了，乖乖躺在虞闲怀里闭目养神。
　　“好！好的很！”
　　黑色阿茶的声音在废墟里传来。
　　颜绮费力的想睁开眼，虞闲却一手覆上，轻声道：“没事，剩下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