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瑰》久醉也

45、神婆嫁女（十三）

　　[云和五年六月一日，晴。
　　荼蘼真的很好，我和她很快就成为了朋友，今天下了雨，老是打雷，我好害怕，是荼蘼把我从祭台那边带出来，雨太大了，就算我和荼蘼一人摘了一片芭蕉挡雨也挡不住不过我很开心。]

　　[云和五年六月二日，阴。
　　发烧了，我身体好虚，又要麻烦荼蘼照顾我，希望不会打扰到圣女的修炼，她以后可是要成为神婆的，她会为河神村带来一年又一年的风调雨顺，我相信她。]

　　[云和五年七月八日，晴。
　　我今天看着荼蘼成为神婆啦，她超级厉害，原本是下雨天，她只是念了一下祷告，立马就变成大晴天了，种荼蘼花的时候，她居然叫我一起种只属于神婆的荼蘼花，我好荣幸，我要追随她一辈子！]

　　[……]

　　[云和六年六月一日，阴。
　　荼蘼出河神岛给我买糖葫芦了，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个东西，荼蘼就说她出去给我买，她说她很厉害，会很快回来，可是我在河神村门口等啊等，荼蘼一直没有回来，她会不会出事？不会的，呸呸呸，荼蘼可是神婆，她不会出事的，我只要等她回来给我带好多糖葫芦。]

　　[云和六年七月一日，雨。
　　很快就到神婆祷告的日子了，神婆祷告后就是河神娶妻，荼蘼怎么还不回来啊，神婆不在，河神村很快就会混乱。荼蘼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好玩的？在神婆祷告前会回来的吧？]

　　[云和六年八月五日，雨。
　　荼蘼，我不吃糖葫芦了，你快回来。]

　　[云和六年九月二十五日，雨。
　　荼蘼你快回来，对不起荼蘼，我接过了神婆的职位，河神村不能没有神婆，可是我没有你厉害，在祭台上，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好想你，你等我变强大，我就出去找你，你不会出事的，你可是河神村最厉害的神婆啊！]

　　[云和九年四月二十八日，雨。
　　村子里有很多人不服我做神婆，他们都觉得我无法保证河神村风调雨顺，原来神婆那么累啊，荼蘼荼蘼，我们一起种的花开了，你之前答应过我，和我每年都一起看荼蘼花开的，你会不会把我忘记了？]

　　[云和十一年，雨。
　　荼蘼，祭台好像不对劲，这几天有人来我们村了，他们说自己是魔族，魔族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外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你在就好了。]

　　[云和十二年，雨。
　　荼蘼，你不要回来，很危险，这里都被那些魔族控制住了，他们好像想从祭台下面找到什么，你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云和十二年，雨。
　　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荼蘼，荼蘼，杀了你，杀了你！]

　　[云和十三年。
　　我是薛青，我是薛青，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从云和十二年开始，薛青的日记就越来越混乱，到最后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不要忘记荼蘼，不要忘记看花……
　　可是她的字越来越潦草，自云和十三年后，就再也没有写过了，她可能在最后一刻把这个记录她和荼蘼的书藏起来后，就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
　　荼蘼回想起那一天回到河神村，她被徐靡追杀，受了很多伤，她夺回气运后还是没有忘记给薛青带糖葫芦。

　　荼蘼是一只妖，在妖界混乱的时候偷了麒麟心出来，麒麟心没有什么作用，就是可以让拥有它的人得到逆天气运，后来荼蘼就来到了河神村，稀里糊涂就当上了神婆。
　　百年，她不断变回小孩子，一次又一次继任神婆。
　　为了顺利当上神婆，她一次次把自己伪装的开朗活泼，直到真的有人愿意接近她。

　　一个很娇俏的女孩子，叫薛青。
　　青啊，是春天到来，草木破开风雪的颜色。
　　她渐渐和薛青成为朋友，成为百年来，唯一可以慰藉她孤独的朋友。
　　她是妖，拥有几百年的生命，可是她这个朋友却只有几十年的寿命，陪伴不了多久。

　　怎么办啊？荼蘼想到了，她把麒麟心的一角喂给薛青，虽然她永远长不大了，但是只要她不死，薛青就可以一直陪着她。
　　她答应那人，和她说外面的世界，答应一起看荼蘼花开，答应……给她带糖葫芦。
　　可是十年过去，她伤痕累累带着糖葫芦回来时，却看到昔日好友强了她的神婆之位，夺了大阵的力量来对付她，村民也都向着她，要和她把自己献祭给河神。

　　太可笑了。
　　荼蘼踩碎了糖葫芦，血溅了满地，泥土和血掩盖了那碎的不成样子的糖葫芦。
　　她问薛青，后不后悔？
　　薛青好像不认识她，疑惑地睁着眼：“你是谁？”
　　好啊，都把她忘了！

　　荼蘼杀死了薛青，彼时正值春日，没有暖风，天地只有刺骨的冰冷。
　　可是杀了薛青还不够，她不解气，她一个妖第一次付出感情就吃了那么大的亏，太耻辱了。
　　她干脆就把薛青做成了傀儡。
　　死物待在身边的时间总是比活物长的，也不会想着替代她。

　　再后来，就是懒惰三个人来和她合作，说是会有一男一女来到这里，到时候，只要骗那个女的自愿进入阵法就好，然后杀了那女的，大阵的力量就可以全部出来，她也不用日复一日的窃取力量了。
　　力量好啊，有了力量，就不会再出现被抓到那群贪婪的人手上，就不会再被困十年了。

　　……

　　看完薛青写的书，荼蘼才发觉，薛青也许真的一直在等她回来，不过先等来的是魔族，在之后，她才把自己忘了。
　　太可笑了……
　　她居然还和那些魔族合作，她亲手杀了薛青。
　　荼蘼，你好蠢。
　　妖族薄情，鲜少落泪。
　　在坠落漩涡的时候，荼蘼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荼蘼花和春天最是没有缘分。
　　荼蘼和薛青，有缘无分。

　　荼蘼在漩涡中粉身碎骨，尸体变成一丝淡淡的白气冒出，这丝白气穿过大阵，抚平了这些年河神村开满的，怪异的黑色荼蘼花。
　　河神村民惊讶的看着那一丛丛黑色荼蘼褪去色彩，变得娇艳欲滴，变成白色的，漂亮的荼蘼。
　　春天快过了啊，也没有人会一起看花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

　　[云和五年，薛青与荼蘼圣女所手植也。]

　　“她能破开这漩涡吗？”虞闲没有阻止荼蘼的行为，只是低头看着仍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漩涡。
　　温曦：“她呆在大阵中那么多年，或许会有一定的影响，不过可能只有一刻，耐心等等吧。”
　　虞闲抿唇，他在识海里不停呼唤颜绮身上的神骨一念，他想，这次过后，无论如何，他都要让颜绮解开她对神骨一念的屏蔽。

　　“嗯。”
　　看出虞闲心情不好，温曦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不用过多担心了，而且，你连逐春剑都在她身上，不会出什么事的。”

　　颜绮摔下黑河后，就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的武器都留在祭台上了，可以说现在就是只能用拳头说话。
　　这里是哪？感应不到虞闲了。
　　颜绮摸了摸心脏，警惕的打量四周。
　　“小少主，好久不见啊。”色情垂涎的语气不远不近的传来。
　　颜绮一回头，就看见了满脸潮红的一张脸。

　　“魔宫色欲长老。”颜绮睨视他，很理所当然的问：“见到本少主，为何不行礼？”
　　色欲对颜绮的高傲视而不见，反而是搓了搓手，一脸贪婪的笑道：“刚经历一场战斗小少主体力肯定不好吧，老身陪小少主玩玩怎么样啊？”
　　说罢，一脸□□的扑过来。

　　颜绮侧身躲开，所剩不多的灵力聚在拳头上，直接把色欲脸打偏到一边，掉了一颗牙。
　　色欲瞬间恼怒：“颜绮！强弩之末还如此不知好歹，是不是我在魔界脸给你多了？！”
　　颜绮歪头，扬眉：“难道不是？”
　　在魔界，颜绮可是横着走的存在，同龄之中没有敌手，甚至还能越界杀人。
　　色欲脸成猪肝色，他身上化神初期的灵力陡然爆发，锁链从地下钻出，作势要围困颜绮。

　　颜绮灵力不多，面对这一攻势只能勉力侧身躲过，就在她手腕被一根铁链捆住时，她发间的逐春剑开始剧烈嗡鸣。
　　然后，长剑出鞘般剑鸣寒意，搅碎捆在颜绮手上的锁链。
　　颜绮见此呼出一口气，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脯，对着竖立在她面前不断嗡鸣的逐春剑道：“哎呀，逐春，还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逐春停了两秒，算是回应。
　　“他娘的，这是什么？”色欲没有了刚才那一副玩味的样子，面对这削铁如泥的剑，心里暗暗发怵。
　　本来以为颜绮没了兵器就好对付，这哪来的剑？

　　“哎呀，”颜绮握住剑柄，哪怕体内灵力不多，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轻狂，“看来色欲长老想欺负我手无寸铁的计划泡汤了呢。”
　　色欲不欲和她多言，他早该知道，颜绮巧舌如簧，不如直接杀死她来的强。
　　光凭一柄逐春剑肯定是不能和色欲这个化神打得，此时颜绮就展现出魔教底蕴之深厚，各种符咒法器，配合着她的剑招，一时间居然也能和色欲打的有来有回。
　　但是储灵囊里的符咒法器总有用完的时候，在最后一个法器祭出，只是拖了色欲一秒的时候，颜绮终于被他一掌打飞出去。

　　“噗——”
　　颜绮逐春剑插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抬头，咧嘴笑，满口血让她看上去脆弱美丽，“不是吧，魔宫为了杀我，居然还找了那么多克制我的法器吗？”
　　地上全是法器使用过后残留的痕迹。
　　她每用出一个符咒，色欲就对应的有克制这个符咒的东西。
　　“小少主，我可是第一次见你那么狼狈呢。”色欲看着山穷水尽的颜绮，笑眯眯的靠近。
　　“当然比不上长老，毕竟你狼狈的样子我可是见过不少回呢。”颜绮喘着粗气。

　　一言出，色欲不出意料的黑脸，“这些逞强的话，你还是留着下地狱去说吧！”
　　他缓缓靠近颜绮，颜绮看着他走近，也没有动作，真的就好像要等死了。
　　就在他靠近颜绮一步远，她倏然暴起，一剑斩瞎了色欲的眼，然后死死抓着他的手，眸子里尽是决绝之色。
　　“想要力量，我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