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瑰》久醉也

64、无望之妄（十）

　　颜绮所住的院落看管的鬼兵最多，每隔几步就有一排鬼兵经过。

　　梅雪归和她一起在这住下。

　　“对于我的想法，少主考虑的如何？”梅雪归目光灼灼注视颜绮，开门见山道。

　　她对颜绮的身份一无所知，之前被她打败，只是知道她是外来的，很强。

　　现在又有鬼主亲自召见，还有一个少主名头，那她在外面的身份也定是不凡，对她来说就更好了。

　　“你想出去？”颜绮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把玩茶杯，反问。

　　“那是自然，鬼界灵气稀薄，我在这修炼太慢了，我也想出去看看。”梅雪归道。

　　“你就那么自信，我一定可以出去？”

　　“是，你给我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梅雪归坦白道，“我活了三百年，这期间掉下鬼界的修士不少，但无一例外，都出不去。”

　　她盯着颜绮，满怀希翼：“你太狂了，就好像，哪怕没有办法出去，你也一定可以自己闯出一个办法来。”

　　“呵，”颜绮放下茶盏，抬眸，“你说的不错。”

　　梅雪归闻言立马下跪：“我愿追随您。”

　　颜绮指尖灵力一动，没让她真的跪下，她道：“不必跪我，也不用成为鬼奴，我也可以带你出去。”

　　梅雪归愕然抬头。

　　颜绮慵懒把身子往后一靠，一口饮尽茶水，低声道：“和我讲讲故事吧。”

　　紫色眸子轻轻一挪，落到梅雪归脸上。

　　“上一任鬼主的故事，你知道多少？”

　　梅雪归一愣，听清楚她的问题后便是畅怀一笑，“那少主可问对了，我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个事的鬼。”

　　颜绮眼神示意她接着说。

　　梅雪归清清嗓子，道：“上一任鬼主是千鸣，是这一任鬼主的哥哥，千鸣从小天赋极高，不过三百岁就坐上了鬼界鬼主的位置，那时候他已经开始追随凤凰神女了，而现在的鬼主一直以来不学无术，天赋平平，据说神魔大战的时候全鬼界都出战了，就只有他一直待在千鸣做的安全屋里。”

　　“神魔大战最后结果惨烈，上一任的鬼主也受了重伤，没过多久他就已经濒临死亡了，于是他在无妄海上对神女立誓，鬼界永远追随，并表达爱意，上一任鬼主死后，鬼界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鬼界隐匿后，鬼界一直无主，是三个鬼将军一起统领，直到这一任鬼主实力大增，杀了其中一个鬼将军，把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下属提携上来，这才稳定了他鬼主的身份。”

　　颜绮不免好奇：“鬼界这般乌烟瘴气，剩下那两个鬼将军也能忍受？”

　　“没办法，鬼界被困住了，可以进来但是出不去。而且神魔大战后鬼界灵气稀薄，修炼到渡劫的人基本没有了，只有一个千祈，剩下的两个鬼将军对他欢淫无度的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长虹这个狐假虎威的到处震慑鬼界民众。”

　　颜绮：“剩下两个鬼将军是谁？”

　　梅雪归探她一眼，还是缓缓道：“一个是梅歌，他是坚定的千鸣党，一个是贯日，一直处于中立。”

　　“他们都没有渡劫？”

　　梅雪归答：“是，梅歌卡在化神巅峰九百年，贯日七百年。”

　　她想了想，又道：“贯日主张维护鬼界秩序，不一定要出去，也不着急突破，此人阴险狡诈，若是少主要出去，此人可能是一个威胁。”

　　“梅歌一直在找出去之法，尝试了数次突破，一直没有成功。”

　　颜绮手指轻轻叩打桌面，眯着眼睛不知思索什么。

　　须臾，她迟疑问：“上一任鬼主，是怎么死的？”

　　对于这个问题，梅雪归表情奇怪，语气不是很确定：“据说是为神女挡伤，无力回天而死。”

　　“也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上一任鬼主在鬼界时被人收拾了一顿，回光返照后逝去。”

　　说罢，颇为可惜道：“千鸣鬼主对神女情真意切，却是最后一面都没有来得及见到。”

　　颜绮忽地不想去打听现在千祈的事了，她对这个千鸣更加感兴趣。

　　她问：“这个千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千鸣鬼主一心为民，天资无双，是一个存在鬼界话本里，无所不能的鬼主。”

　　这是鬼界最流传的说法，因为上一任鬼主离他们太远了，不可望也不可及。

　　从神魔大战中活下来的，见过千鸣风姿的，已经死了个差不多，现在还记得千鸣的，只有现在的鬼主千祈，梅歌和贯日两位将军。

　　“如果千鸣是这样一个极为骄傲的人物，那么或许是他不想让神女见到他的最后一面。”颜绮笑道。

　　“是吗？”

　　“他一生都跌宕传奇，死得时候那么狼狈，许是不想让神女只记住他不堪的样子吧。”颜绮振了振衣裙，停下和梅雪归的闲聊，孤自回卧房。

　　梅雪归站起来，望着她的背影，“少主没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睡觉。”颜绮头也不回，一片悠然自得，松弛随意。

　　鬼主宫殿确实奢靡，就连软禁别人的小屋都那么华丽。

　　卧房内燃了熏香，颜绮闻不得这味道，一个抬手灭掉。

　　她和梅雪归说是睡觉，其实不然，她是要和虞闲取得联系。

　　鬼主把他们分开软禁，无非就是想分开解决，不让他们有反应的机会。

　　可惜千祈并不知道，颜绮和虞闲有神骨一念可直接无视任何屏蔽的阵法在识海中交流。

　　——你那边如何，鬼主没有派人为难你吧？

　　虞闲是导致鬼界克制外来修士阵法失效的元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不信鬼主能容忍下虞闲。

　　——嗯，还好。

　　——多谢小少主的庇护，我这才没有在鬼界吃上牢饭。

　　虞闲笑着给坐在面前的鬼主和长虹掷去一个眼神，温煦的回颜绮的话。

　　——那好，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上温曦。

　　他们可以互相交流，和温曦倒是没法。

　　虞闲阵法符咒都是顶级，或许有办法。

　　——不是难事，等我消息。

　　颜绮敏锐察觉到什么，连忙询问。

　　——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鬼主阴森森地盯着虞闲，眼见他还能笑得出来，登时不爽。

　　“你破坏我鬼界至宝，就算躲颜绮后面又怎么样，你和我的账，没完。”

　　虞闲一边应付着颜绮，一边耐心地接了鬼主的话头。

　　“那鬼主大人想要如何？”

　　千祈看出虞闲并不惧怕酷刑利诱，和颜绮不一样，他一眼看去，就是很自诩正义，在仙门中地位颇高的存在。

　　他死死盯着虞闲的一举一动，手一摊，显露出一条肥肥胖胖的虫子来。

　　他几乎逼迫威胁，“吃下它，为我所用，或者死。”

　　鬼主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长虹手一招，数十鬼兵包围虞闲。

　　长虹吹胡子瞪眼，“小子，一个仙门中人被迫跟了那么个魔头不好受吧，仙魔不两立，跟她不如跟我们，为鬼主做事，少不了你的好，我们还可以为你杀了颜绮。”

　　虞闲：“长虹将军何以见得？”

　　虞闲微微挑眉，他看上去很想杀颜绮吗？

　　长虹冷哼一声，胸有成竹：“她一个魔族把你一个仙界修士当侍从使唤，你跟在她身后，眼睛都要粘在她身上，这不是想把她碎尸万段？”

　　虞闲：“……”

　　此时识海中响起颜绮魅惑的，摄人心魄的声音。

　　——大师兄，你可别简简单单就死了，我晚几天还要找你呢。

　　——找我？

　　——是啊，偷情，私会。

　　“呵，”虞闲愉悦笑出声，桃花眼温柔又多情。

　　鬼主误以为他同意，把虫子递过去。

　　虞闲没接，满是笑意地撩起眼皮，清越的剑鸣陡然惊起，逐春剑显形，挥去一道剑气。

　　千祈好歹是渡劫，急忙去挡。

　　他的招数居然拦不住虞闲的剑气。

　　逐春剑将虫子一分为二，生机尽失。

　　而后，一道血痕出现在鬼主略微惨白的掌心，触目惊心。

　　长虹瞳孔一缩，惊骇出声：“大胆！”

　　鬼兵一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包住虞闲，锋利的长枪无一不指他。

　　“神器。”

　　鬼主千祈森寒开口，暴戾的目光挪到虞闲脸上，试图看出什么。

　　他掌心的伤迟迟不见愈合，皮肉外翻，猩红的血口滋滋往外冒剑气。

　　逐春剑长久不绝震鸣，春风吹草木的柔和剑意在这一刻没有保留朝四周荡漾，温柔的拂过每一个鬼，却又在无形中冻结他们的血脉灵力。

　　在场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千祈。

　　他冷漠，“你是谁？”

　　虞闲嘲弄：“鬼界脱离六界那么久，问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虽是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如覆上一片云雾，神秘摸不清。

　　“鬼主只要知道，你杀不了我，也杀不得我。”

　　千祈：“好大的口气。”

　　虞闲不紧不慢：“那鬼主认为，仙门之中，谁配拥有神器？”

　　千祈含着恨，一字一顿：“靖世？”

　　虞闲淡然一笑，福身：“鬼主英明。”

　　长虹不认识虞闲，但靖世的名号在千年前就无比响亮，他狐疑：“主人，靖世的弟子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魔教魔女厮混在一起？更不可能被她所钳制，莫不是他在说谎？”

　　虞闲歪头，目光视长虹如蠢猪，他嗤笑：“那将军以为，我是什么人才能拥有神器呢？”

　　长虹缄默。

　　虞闲又好整以暇，笑眯眯看着千祈，故意问：“鬼主，现在还想杀我么？”

　　“哦，对了，我和魔教少主关系甚好，鬼主要是杀了我，她也定是不顾一切要你给我偿命的。”虞闲慢悠悠，“仙魔两界的怒火，不知鬼主，是否有福消受？”

　　鬼主抿唇，视线恨不得将虞闲就地弄死，迟疑片刻，他还是让鬼兵收了武器。

　　他一言不发，带人离开。

　　虞闲不愿放过他，轻笑：“鬼主也不要想着去找另一个人，她是我师妹，同为靖世仙君座下弟子。”

　　虞闲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这一行三人，每个人，他鬼界鬼主都动不得。

　　千祈背影一顿，不在停留，狠狠甩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