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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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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远拥挤的老式居民楼。
刘老太死了,在自己家里。没什么特别,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又普普通通的去了。
屋子里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孙子。
六十来平的老破小,两室一厅,屋内布置陈旧,新老家电交错摆放。
窗台上扒着一个不明生物,站在凸起的托台,黑色的长条触手飞舞,有意识的把触手卷在一起弯曲,仿出手指骨节颇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窗户。
扣,扣,扣——
尖细诡糜的声音轻问,“你在吗?”
好像在窗边,又好像透过层层阻碍,漫过垂落的床单直钻进耳畔,声音重叠交汇模糊了对空间的感知。
房主人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血色的月光洒进来蒙上昏沉的纱雾,现在窗帘上站着一个“人”,多手多脚把躯干折叠挤压在杆子上背抵天花板,隐在看不到的地方,只留一个被肉皮包裹的小孔,里面豆粒大的眼珠子鬼气森森的望向床的某处。
刘梁桩正缩在床底下,借着光线惊恐的看向卧室门那,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想到童话故事里抓小孩的妖精吓的瑟瑟发抖。
他平时对民俗传说一向是敬而远之,觉得封建迷信,连恐怖片也不敢看,会吓得睡不着,亲身遇到灵异事件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如果不是他警惕机灵,估计早就人头落地了。
回到家扔了书包,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
“回来了?”奶奶问,声带像糊了一把痰含糊不清,听的人毛骨悚然。
刘梁桩在学校受了气,看到这个老太婆更火大了,原本想骂骂咧咧的大发雷霆听到声音莫名有点怂,闭了嘴,“啊……嗯。”
瞧着自己的蠢样,他给了自己一嘴巴,觉得自己没用,“怕什么,她就一个人。”
想找茬,一抬头就愣住了,高挑的女人穿着妖异旗袍,头发花白扎起来挽了个好看的髻,行动间尽显风情。
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奶奶,但怎么看也不是。
刘梁桩看呆了,张大嘴巴久久合不上,以为奶奶转性了,可是这个身高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你今天怎么穿这一身啊?比之前那些破布烂衫好多了。”
高兴的走到跟前想看正脸,脑子灵光一闪发现端倪,太安静了。不像平常对他指指点点罗里吧嗦,而是守着高压锅一动不动,穿着和声音也完全不一样,背影像又不像,一个省吃俭用的老太婆,又矮又胖,突然变高……
愚钝如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僵硬的把脚转了个弯,换个地朝房间走去。
故作轻松的喊,“奶奶,我困了,去房间睡一觉饭好了叫我。”
没有回答,空气冷的像冰,他能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还越来越近。
要到近前了连忙闪身进去,锁上门。
大汗淋漓,擦擦汗,呼,好险。
欲盖弥彰的扯着嗓子喊,“我睡了啊。”他自己都觉得听着没底气。
*
奶奶肯定还活着,说不定说不定是在外面,还在外面……不知道醒来没有,应该没醒吧?千万不能醒啊……有坏人。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有□□和家具的碰撞声。
现在距离刚才的响动结束,已经安静有两分钟了。
他有种直觉,那个“人”就在外面。
光着脚走,一步一步臃肿年迈的脚踩在地板上。
浑身潮湿黏腻的怨鬼四肢不听使唤一瘸一拐,在摸索着桌子探过身……
泥土被雨水砸的软烂,东一个坑西一个坑活像后背上生的烂疮恶臭熏天面上蘸了抹黄浆,天上的乌云昏昏沉沉黄黑黄黑生了一场大病似的,临了要走胸腔的浓痰於着焉着,定在那等待腐烂。
风挂在脸上干涩难受。
葬礼来客的座位上摆了几排塑料凳,坐上的人寥寥无几。
中间站着一个打黑伞的女人,一身黑中式马面裙,粗大的马尾辫垂及到腰。
年轻黄毛径直从她身上穿过去,女人身形闪了一下,恢复原状。
“啊切~”打了个喷嚏,清鼻涕流出来摸索裤子,没带纸,手一捏一甩飞到前面的人头发上,揉揉鼻子怎么这么冷啊。
“大夏天的真反常,怎么选这个天。”
李婶吆喝自家老头过去张罗,手上拿着棒针一丝不苟的打毛衣,毛线团放在塑料袋里。
居委会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地中海头发寥寥几根长,往一个方向梳勉强盖住露出的头顶,黑框眼镜架在塌鼻梁上,笑起来很和蔼。
坐在行列最后面,问一旁的阿婆,“没有别人了吗?”
“没了,都有事能叫的都在这。”
主任听了没说什么,本来就不太熟,钱还是众筹的,东拼西借勉强够办一场。
花布衫拽着一个蓝布衫短发阿姨拉拉扯扯,才强把她按坐下,“欸,坐好别乱动,让人家看笑话。”
阿姨挣扎着就要起来,又被按回去。
花布衫凑近小声嘀咕,“我跟你说啊,别人可以不来,你不行。”
“那主任都发话了,我要一个人都叫不来多丢面啊,忍耐哈过后请你吃火锅,自助?”
阿姨一撇嘴生气的扭过头,把手提包口挡严实塞怀里,“少来,他说的是尽量,你就是耳根子软谁的话都听。”
说着眯起眼睛望向遗像再三辨认,“说起来我都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害没事,我也不认识,咱就凑个热闹。”
“是我们小区的吗?”
“那肯定,还住我家楼下呢,哎我跟你说前几天啊我听到……”
阿姨觉得不简单,“之前也没见主任那么好心,还自己倒贴钱。”
顾俞没心情听这些家里长短,她只想赶快拘魂交差。
全场默哀完毕。
主任上去宣读悼词,最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的毕竟日子特殊,抬头做个表面功夫。
轮到刘梁桩,作为死者的亲孙子,按理是要上台念的,念着念着思绪就开始飘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仅仅几天就沧桑好多,一夜之间长大了,穿着圆领白T恤,头发乱糟糟的。
下台时撞到人都没反应,对方本来想发火,看到是他都没说话了,想着自认倒霉。
没想到他反拉住对方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着,“他是反贼,你们都是,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跟你无冤无仇。”
“什么东西?我认识你吗?”对方莫名其妙,被掐疼了想要打他。
刘梁桩抬头愣在原地,迎面来的拳头都没顾上躲,那个神秘女人,在一群坐着的人里面站在过道中央十分显眼,一动不动。
他突然有种预感,她会带走奶奶,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拦住她,她要带走我奶奶。”声音凄厉的把揪住他的人都吓的屁股一紧。
转头什么都没有,“小兔崽子,你玩阴的。”
动静吸引了在场的人目光,又看向他指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顾俞站开了点,唾沫乱喷有口臭,脏。
“你……你别乱说话啊,俺们心脏不好。”阿婆杵着拐棍。
刘梁桩又指向另一个,瞪大眼睛,“这里,这里,不,在这里!”一排指过去换了好几个地方,他们也被绕晕了。
她不见了!在哪?到底在哪里?刘梁桩慌了神。
“你别糊弄我们啊,到底在哪?”在场的人哪见过这场面,见他这样看哪都像有鬼,都说孩子容易看到脏东西,万一是真的……也不敢坐着了纷纷站起来。
“就是啊,快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本来他们都快相信了,但看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揉搓,断定是对方精神失常,眼花了。
纠结着要不要把他带到一边休息时,看这状态没人敢上前。
刘梁桩从地上爬起来了,拿起手边的桌椅板凳就开始对着空气驱赶,嘴里念叨着什么。
哪见过这超自然的一幕,众人吓呆了,汗毛竖起来,尾椎骨一紧都愣在那。虽然告诉自己对方有问题,可是看着实在不像演的,又是在特殊场合,邪性很,大家有了马上掉头就走的心思,想动却迈不开步子腿肚子打颤。
见事态有些不可收拾,主任反应过来安排人把刘梁桩拉下去,坐下喝了杯茶当和事老,“哎,这孩子也是可怜,突然受这么大刺激神智不清醒,王叔你别介意他是孩子还小。”
“哼……好好吧。”王叔也吓得不轻哪还管这个小事情。
葬礼继续推进,没了刚才活跃的气氛显得死气沉沉,蒙上一层厌气,谁都不敢说话,大伙都有些神经质的看向四周,就怕会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妖魔鬼怪。
很多都委婉表示家里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主任同意后撒开步子往外走。
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喜气洋洋的歌声洪亮的刺激所有人的耳膜。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脸懵表示不是自己的手机。
寻找源头竟然是中间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凭空出现。
顾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连忙掏兜挂掉也没看是联系人是谁,文字聊天发了句【在忙,有事打字】,按息揣回兜里,难怪员工培训第一条要关手机呢。
以为是框框条条,没想到是真理!
“咳咳。”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他们吓的一哆嗦。
“谁,谁在那?出来,是人是鬼?”
“刘老太,谁杀的你,你找谁,别来为难我们啊,要是有什么冤屈你就托梦给我们,能帮就帮一下,都是乡里乡亲的。”主任哆哆嗦嗦的,气都不敢大喘。
离的近的感觉血液都被冻的凝上一层冰,身体发冷。
刘梁桩不是说谎……
“啊啊啊啊啊!!!”
“啊——有鬼啊!”
冷水进热油炸锅了,杀猪般的叫声他们四散跑开,哪管合不合礼。
“回来,都回来!别走,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真是刘老太的魂回来了你们现在走了会有什么后果?葬礼还没结束呢!”主任反过来制止他们。
他们一想也是这个理,又讪讪坐下了。
如果忽略他们抖的像塞子一样的身体的话,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意,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怕当事鬼不满。
一场“感人”的葬礼,不知道还以为死的是他们亲属。
“噢噢~捅篓子了。”顾俞抬头望天,她是不是能补救一下,装成刘老太缓解他们的恐慌。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手机又响了,咋回事?顾俞分出手找手机,早知道今天就不整那么隆重了,还要多拿个伞。
掏半天没掏到,不知怎么的滑地上去了。
啪嗒,手机响在那。
他们看到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部手机,手机壳印的是爆烤鱿鱼,热辣香,旋转震动着播放催命曲。
顾俞镇定自若的弯腰要捡,一次怕两次熟,发现就发现了吧,她脸皮厚。
这个时候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只四脚着地的东西,刷的一下就把她的手机叼走了
顾俞:???
太过震惊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头一次见有东西敢抢阴差手机的。
同一时间有人失声叫起来,“刘老太的身体不见了!!!”
“什么?!”底下的人都坐不住了,怎么一个葬礼出了这么多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们看着呢,那尸体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怎么能不见了呢!
坏了,这是个局!顾俞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进了陷阱,眼看着那个精怪要跑走了,她扑过去追手机,开什么玩笑尸体丢了能再找,手机里的东西没了会死!
她追上去转个弯又不见了,跑过去在房子后面看到一只像狗一样的精怪,头顶长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犄角像铁钩子,舔舐着乌黑发亮的毛发挑衅的看着她。
顾俞火了,“找死!”
勾魂索一甩就成了鞭子要到跟前时,精怪丢下手机跑了。
顾俞过去捡,检查了一番,抱在怀里,“哎呦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没坏。这要是丢了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回到葬礼,场地上的人都快走光了,存放遗体的地方,空空荡荡。
怎么丢的她也不知道,拿上手机她看到几个未接来电,联系人那一栏写着爷爷。
顾俞吓的关上手机,自己真大胆他的电话都敢挂,绿泡泡右上角多了个小红点,打开爷爷新发了几条消息,是几封上面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