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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早已没了吃席的兴致,三三两两凑作一团,倚着悬台的石栏望向夜空,满脸兴奋地期待下一个神耀之火会是怎样的震撼。
      “哎呀,奉天呐!”终于不再是大家焦点的玉逍遥开始放飞自我,借着酒劲,没了骨头似的往君奉天肩头一靠,顶着那两片酡红,眯眯含笑地看向自家二师弟,“你说,这神耀之火,当真是玉箫想看的?”
      君奉天乜了他一眼,明明没喝酒,但脸也是红的,随后手一抬,送他离开一丈之外,“我给小师妹放烟花看,你有意见?”
      玉逍遥小嘴一撇,“有喏!”
      “有也憋着!”
      “哎呀呀,真凶!”
      玉逍遥西子捧心,一步三蹦地退回来,化身狗皮膏药往君奉天后背一粘,下巴就搁在君奉天肩头蹭来蹭去,活像一只求摸头的黏人大白猫,“但你是不是忘了点啥啊?”
      君奉天纤长遒劲的手指一抖,没控制好力道,神耀之火就在半空炸开整整覆盖半个天际的大朵芍药,险险波及云层之上的北冥有鱼。
      恍惚间,君奉天觉得后颈皮有点刺痒,好像有人从云端之上瞪了他一眼,但这细微的感觉很快就在众师弟妹们的欢呼喝彩中转瞬即逝。
      玉逍遥还挂在他身上,这会儿正用指尖在他肩膀处戳戳点点,无辜又委屈地哼哼唧唧,“师弟啊,今晚好像是我这个仙门大师兄的生辰宴诶?”
      “嗯,那又如何?”
      君奉天状似寻常,剑指一起。
      这回闪耀半个星空的,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金黄鸡腿。
      众人登时窃笑起来,无数条视线有意无意地直往他们这边扫。
      试问当今仙门谁最爱吃鸡腿?还不是他们亲亲大师兄?
      瞎子都知道这神耀之火是放给谁看的!
      玉逍遥就在这些视线里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在君奉天面前抓了两把空气,示意自己手里还是空的——
      “奉天呐奉天,神耀之火是给玉箫放的,那给大师兄我的生辰礼呐?要是没有给玉箫的神耀之火好,我可要自己抢了!”

      北冥有鱼之上,闲来无事的玄尊和登门做客的皇儒另设了一桌清宴。
      有香茗茶点,没有弟子们的喧闹,还能看神耀之火,确实美哉。
      直到,天空炸开了那一只大鸡腿。
      “噗——!”
      喀嚓——
      向来在外人面前还算得上儒雅威严的儒门创道者一口茶没含住,直接喷了出来,咳得眼角噙泪,“咳咳咳、你们仙门的烟花,果然……呃咳、很有创意嘛。”
      谁家好人在天上放鸡大腿烟花啊!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
      太可爱了啊!
      打破常规、不拘小节!孺子可教!他皇儒喜欢!
      于是皇儒抹去眼角湿润,不仅给自己重新添了茶,还贴心地把玄尊手里裂了的茶杯也换了,然后慧眼穿云,望向云海之境——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后辈如此有才。
      然后,他就看到如此有才的君奉天,正往他一直很想收徒的那个玉逍遥手里塞了个东西。
      那是一颗巴掌大的、看起来像是珍珠质地的滚圆珠子,水润光滑,表面还萦绕着一层如霞似雾的幻彩流光,显出这珠子绝非是普通死物那么简单。
      诶?
      是说这珠子……
      这珠子怎么好生眼熟啊?
      又是喀嚓一声。
      皇儒方想起那珠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见对面玄尊手里刚换好的新茶杯已经尸骨无存,成了飘散风中的齑粉。
      “逆子!仙门少主岂可儿戏!”玄尊脸色难看,说话间就要化光冲出去。
      这架势,绝对够那俩小只喝壶大的。
      照理说吧,好友管教自家孩子和自家徒弟是私事,还轮不着他一个外人插手,但偏偏这两一个是他求而不得的梦中情徒,一个是他刚盖章认可的“有才”后辈。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皇儒一把拽住了玄尊袖子,急急蕴了内力向下传音道,“我有事相请二位小友帮忙,劳烦两位出趟远门吧!”
      说罢不待回应,已是隔空一掌劈出,宏大掌劲穿云破雾,直接将尚未反应过来的两个懵懂年轻人拍飞到盘古云鲸之外。
      “好友勿动怒嘛。”皇儒赔着笑,拽着头上九个火苗都要烧起来的玄尊坐回原位,开始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少年人确实难免冲动些,但这东西吧……令郎送是送了,也不代表他就是要用在玉逍遥身上,说到底不过一份生辰礼,好友且宽心。”
      “唉!”坐是坐下了,可玄尊身上怒气值可是一丝也没减少。
      但约摸是顾忌着好友还在,现在冲出去打儿子屁股的话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揉着眉心闭上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颗蜃楼珠的颜色,粉中带蓝。”
      “嗯,海市龙灯出品的稀罕物,是挺好看的。”
      苦境好看的珠子千千万,特别的珠子各有各的神奇,颜色五花八门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皇儒附和着点头,手上泡茶的动作也没停,把最后一只茶杯递到这位仙门之主手里。
      玄尊摇头叹气,“所以那珠子已经认了一半的主。”
      喀嚓一声。
      这回是皇儒手里的茶杯掉地上了。
      皇儒抹了一把额角冷汗,讪讪笑着捡起碎瓷片,“呃咳……那什么,茶杯没了,我去儒门拿几套过来哈!”
      谁又能料到,他们仙门的茶杯居然还是个消耗品呢?
      话音刚落,皇儒就化光没了影儿,跑得比那年三十儿的兔子还快。

      2.
      盘古云鲸之高,是那种人从上面自由落体,都还能有片刻功夫在半空思考人生的程度。
      顶着呼啦啦向上飞的气流,玉逍遥空中横卧,单手撑颌,像尊卧佛似的不断下坠着,同时另一手还不忘护着怀里的宝贝珠子,拇指在那圆滚滚、光滑滑的冰凉表面上蹭了蹭,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和君奉天一起被“逐出师门”。
      “啧,不应该啊……”
      这该怪谁呢?怪半个月前那日清晨的糖葫芦太甜么?
      那天正是轮到仙门二师兄指点仙门弟子们习武的日子,一大早天刚破晓,云海之巅的校场早已人头攒动。
      玉逍遥大剌剌地坐在校场边数丈高的试剑石上,下面是短兵相接的金石声,肃杀铿然,上面是咬碎糖葫芦冰糖衣的喀嚓声,清脆香甜。玉逍遥就这么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现场锐评:
      “唉,二师弟这天圣罡风嘛,气势十足,但可惜啊……”
      “啧啧啧,这天地正法还不错,但是刚劲过了三分,过犹不及呐……”
      “哎哟,这天地行风,这天地行——哇靠、奉天!你谋杀亲师兄啊!”
      来不及御剑出鞘,冰糖葫芦飞掷而出,玉逍遥侧身一跃,堪堪躲过劈头盖脸的招式,却免不了被琥珀色的冰糖渣和红色的山楂碎屑淋了一身。
      酸酸甜甜,闻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剑风横啸,倏然寸停,正法剑尖直指玉逍遥喉结。也不知是被玉逍遥的点评气的,还是单纯运动过度,君奉天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天地行风如何?”
      “呃咳,”在校场落定的玉逍遥用手指头挠挠鼻尖,刮到一块冰糖碎儿,顺手就舔进了嘴里,末了还咂摸了两下嘴,狡黠地眨了眨紫晶色的眸子,“要听真话不?”
      “有——咳、说!”
      有屁快放?
      诶嘿,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奉天居然差点连他的口癖也说出来了?
      但也得亏是没说出来,否则传到玄尊耳朵里,怕是自家师尊想把自己撕了的心都有……
      玉逍遥一边心虚地摸摸小心脏,一边咂摸着嘴里的糖,只觉着这糖的余味儿竟是比方才更甜了,当即笑弯了眉眼,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食物残渣,以两指夹住正法剑尖,挪开自己脖子这么敏感的区域。
      他还真有点怕待会儿被君奉天一剑穿喉。
      “你这招啊,使出来真真是跟你这人一模一样的,太直啦师弟,要弯一点。”
      “什么直的弯的!再胡说!”君奉天当下红了耳根,一剑平扫,开始后悔让玉逍遥开口了。
      “没胡说呀!人要懂得变通嘛,需知风也是会拐弯的呐!”玉逍遥左躲右闪,抬手唤出神谕,“天地行风!”
      说时迟那时快,同样的招式,直出的气劲使得君奉天被迫后撤三尺,刚一侧身,天地行风的余劲竟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尾随而来,他迫不得已抽剑格挡,理所当然的让左侧空门尽显,不出意外,被玉逍遥抓了个正着,一双剑指正抵在他后腰。
      玉逍遥还故意在那腰眼上戳了两下,像是在给他挠痒痒,“喏喏?你看,劲儿下死了,招就老了,飙风不可终日啊师弟——”
      “再来!”
      于是比之前更激烈的过招声不绝于耳,整个校场随着频率越来越高的金铁交击声沸腾起来。
      来了!
      默云徽眼神发亮,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摊子,在校场边角的一块空地上支了起来,清了清喉咙开始吆喝,“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仙门大师兄和二师兄第九百三十二场赌局,赔率照旧,庄家押二师兄赢!二师兄加油!二师兄最棒!”
      人群登时蜂拥而来。
      玉箫捏着额角直摇头,对自家小师弟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尽管庄家赢的次数多,但这钱嘛,最终七八成都是要落进自家大哥口袋里的。
      怎么进的不知道,怎么花的更不知道。
      反正每个月才到月中,就总能听到玉逍遥又开始喊穷,然后次日就能在校场上看到这么一出,屡试不爽。
      怎么看,都是他们单纯可爱又天真的小师弟被骗了吧……
      保不齐连这开赌局的法子都是玉逍遥教的。
      不过鉴于玉逍遥爱吃,这钱莫不是最后都填了口腹之欲?
      嗯?说到吃?
      玉箫抬头望着已经在晨光中化成两抹残影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喃喃自语道,“诶?说起来,大哥的生辰好像要到了,得准备生辰宴了呢。”
      这声音很轻,但偏偏在场所有人好像都听到了。
      天上打得早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位神仙终于落下凡尘来,但见正法已经稳稳架在了玉逍遥的脖子上,剑刃离那雪白的颈项不到寸许。
      “好啦好啦,大师兄认输!”
      玉逍遥吐了下舌头,举手投降,等君奉天傲然冷哼收了剑,又笑嘻嘻冲对方眨眼睛,“差点忘了这好日子,所以今年的‘供奉’也劳烦诸位费心咯!仙心藏玄玉逍遥,在此期待各位‘厚礼’!”
      说罢还装模做样地双手抱拳,躬身一揖。
      四下登时嘘声一片,刚输了赌局的仙门弟子更是咬得牙根都痒痒。
      玉逍遥也不臊,依旧是那么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嚣张模样,还伸手按了按君奉天的肩,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透露下呗,师弟今年打算送什么?”
      “没空!输了就精进剑法去,还有心思想别的?!”
      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的脾气,君奉天狠狠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让语气中的斥责和训诫多了几分真实,说罢还目不斜视,转身走了,留下玉逍遥僵着姿势愣在原地。
      这回,玉逍遥多少是有些尴尬了。
      他看着远去的背影,睫毛微垂,连带着那双紫晶似的眸子也黯淡下来。
      这是种什么滋味儿呢?
      大概是吃某种混合型怪味豆吧,明明任何一口都不能保证是否是自己想要的,或是喜欢的,可他没得选,因为他忍不住总要去拿下一颗,于是只能一口接一口的吃下去,然后永远对即来的那一口抱持着怀疑、不确定,甚至是恐惧。
      他实在太想每一口都能确定吃到甜的了,想到要发疯。
      可这么说来,那日清晨的糖葫芦,好像也不甜啊!?
      回忆结束的玉逍遥咂摸咂摸嘴,品尝到了一股酸涩,受到欺骗的委屈感油然而生,刚想不爽地冲某人发泄一下,扭头就看见那个某人已经直愣愣的宛如箭矢一般,先他一步快砸地上了!
      玉逍遥浑身一个激灵,迅速调换姿势,冲着自家师弟张开手。
      “奉天小心——!”

      3.
      玉逍遥坚信,自己总能救自家师弟于水深火热。
      至于这水深火热哪儿来的?
      嗯,你先别管。
      总之君奉天在被“拯救”之下抚着胸口,仰面朝天,一口血吐了出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正压在他身上的玉逍遥。
      他原本分明是可以稳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上的,谁知天上掉下个玉逍遥,直接撞在他身上,摁着他在泥地里砸出个人形的大坑。
      所以那声小心,是让他小心自由落玉逍遥是吗?!
      君奉天当下心血上涌,差点又一口老血吐出来,咬着牙道,“玉逍遥!起来!别拿我当垫背!”
      “奉天!奉天你没事吧?”
      玉逍遥一脸泫然欲泣,愧疚地拉着君奉天爬起来,又拽着对方袖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再用内力探查一番,确认自己的宝贝二师弟没有缺角之后,这才长长疏了口气,低头看他抱了一路的另外一个宝贝。
      质地莹润的珠子上沾了一抹血红。
      毫无疑问,那是方才君奉天吐的血,新鲜的。
      也就在玉逍遥紧张端详的档儿,那珠子上的幻彩流光肉眼可见地开始急速盘旋,围绕着血迹越缠越紧,像是急不可待的吞噬,最终将血液搅进了那如梦似幻的流光里。
      “这是——?”
      没等玉逍遥问出口,珠子仿佛活了一般,径直跳出了他的掌心浮在半空。
      原本的粉蓝色已不可查,流光的快速旋转将一切杂糅得越发彻底,最终变成了一层金白相间的薄雾流沙,缓慢而柔和地包裹在珠子周围,轻柔地飘动着。
      玉逍遥眨眨眼睛,眸底映着白金色的流光,那双紫晶色的眸子登时华丽地亮了起来,他激动地用胳膊肘撞了下不知看什么看呆了的君奉天,“奉天,你送我的这是个啥呀?”
      君奉天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你送给我的这是什么?”玉逍遥笑盈盈地看着他,像一只餍足的猫,又像是眯着眼睛看人掉入陷进的狐狸,“是个装饰品?”
      “不知道。”君奉天皱着眉心。
      “那干嘛用的?”
      “不知道。”君奉天摇头。
      “那……怎么使用?”
      “……”
      君奉天沉默,字面意义上避免了被说一问三不知的风险。

      但这还真不能怪他,君奉天想。
      也没谁规定送出去的礼物,就一定要是自己了如指掌的东西不是么?
      更何况海市龙灯那名雪青发色的司礼官给他这东西的时候,也没说这是什么啊。对方能因着他仙门少主的身份,破例在没有灯证的情况下让他进门,同意他接彩做任务来换取罕见之物作为酬劳已属难得,再要求人家提供说明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君奉天就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东西拿到手就耿直地扭头走了,事到如今,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忘了多问一嘴。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会有说明书么?
      君奉天强迫自己忽视玉逍遥眼中星星点点的亮光,将视线聚焦在两人中间漂浮的这只球体上,回想了下这玩意儿尚在海市龙灯时的模样——
      彼时这只珠子被握在晓风寒手里,其上那一线淡蓝总让君奉天莫名熟悉。这珠子也似是想与他亲近,将流散的光雾集中在朝向他的这一面。他伸手碰了,那圈没有实体的小东西便讨好地蹭他,包裹他的指尖,跟他有来有回地玩闹。他收手,那薄纱似的光雾就低低垂下来,像是小动物耷拉下的耳朵或者尾巴,仿佛受尽了委屈。
      ——那么,贵客选好了吗?确定是要这只珠子吗?
      海市龙灯的司礼官微笑地看着他,那是个标准的职业性微笑,除了有隐约催促定夺之意,实在看不出其他任何破绽。
      而司礼官这么问的时候,那珠子仿佛感应到他的心思,那一圈的幻彩流光顿时闹腾不已,仿佛下一瞬就要飞扑到他怀里,着实可爱——
      才不是因为玉逍遥这段时间成天念叨着什么海市龙灯“天下奇珍,无出其右”的名声,让他觉得这里出产的东西定能让玉逍遥欢喜的缘故!
      君奉天揉了下眉心,厘不清的思路和长期的睡眠不足让他有点头疼,但眼前这一颗以血为养的珠子,似乎和清圣两字不大沾边儿?
      总不能让玉逍遥承担风险。
      “不想要就还回来——”君奉天故作一张臭脸,说着伸手夺珠。
      可还没碰到珠子边角,那珠子就被玉逍遥抢先一步收进了怀里。
      往常的经验告诉他,仙门大师兄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只要玉逍遥想,他无法从对方手里抢到任何东西,一击不中,便也只得作罢。
      “哎呀!”玉逍遥宝贝地摸摸珠子所在胸口处,另一手勾过君奉天的脖子,领着人往前走,“送出去的礼物岂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再说这珠子符合我仙心藏玄玉逍遥的气质,看起来就满赋仙气,非我莫属!谢谢奉天送我这大宝贝!”
      不待君奉天再说什么,玉逍遥已经拉着他往山下的灯火处走,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对了,奉天啊,你最近很忙诶?都不跟我练剑了,忙啥呢?需不需要天哥哥帮忙?”
      君奉天闻言,转头瞪了玉逍遥一眼。
      他是很忙,怪谁呢?!
      海市龙灯以这珠子为代价发布的任务非常困难,害他白天要上课练剑,晚上还要避开所有人出门做任务。纵使先天神皇之气护体,连续小半个月的全天无休,君奉天觉得但凡再多那么一天,他都有可能会成为仙门历史上第一个因睡眠不足而困死的少主!
      “没有给你准备生辰宴的师弟师妹们忙!手拿开,成何体统!”
      “不拿!我搂我兄弟!又不是搂体统!”玉逍遥胳膊一收,搂得更紧了。
      “你——”
      “我什么我,我咋啦,‘寿星最大’是没听过哦?听话!”
      “我——”
      “对,你,说的就是说你,你不困吗?天哥哥带你去睡觉啦,乖哦!”
      “乖你个头!玉逍遥!你讨打!”
      “诶嘿!”
      林荫小道霎时银芒乍现,把月光摇碎,松风听彻。
      那两人衣袂翻飞,正法神谕一路追追打打闹到了镇上客栈前,险些一剑掀了店家门头酒帘,这才双双住了手,互相对视着直喘粗气。
      玉逍遥脸上挂着细汗,面颊飞红,仅盯了他不过三秒,便开始笑得前仰后合,若不是还扶着马槽柱子,怕是早就整个人都要滚到地上去。
      用正法撑住身体的君奉天后知后觉——
      这珠子绝对有问题!
      这玉逍遥也很有问题!
      大有问题!
      然后就身子一歪,累到睡着了。

      4.
      君奉天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晌午。
      平日里他卯时连十套剑招都练完了,看来终究是这几日亏空太过。
      这么想着,君奉天睁开了眼,然后就差点昏回去做恶梦,“玉逍遥!”
      任谁睡醒第一眼就在床头看到一张大脸,还眯了一双眼睛对着自己笑都会不淡定吧?他没直接一拳招呼上那张欠扁的脸,已经是意志力很强的表现了!
      呼啦一声。
      这一拳最终的受害者是无辜的床柱,缺了一角支撑而落下的粉色床幔兜头罩了玉逍遥一头一脸。
      这人倒是也不急,就维持着这么个双手撑颊的姿势,顶着一脑袋的粉色纱幔,透过粉纱笑眯眯的看着他,竟像个盖了盖头的新娘,脸上表情甜腻得已经不是吃了糖可以形容的了,而是这人眼瞅着马上就要整个都化成一滩糖!
      君奉天一阵毛骨悚然,恨不得爬到床角去缩一缩,离这人远点——
      不对劲,这玉逍遥太不正常。
      往回倒数的话,应该就是从玉逍遥得了那颗带有他血迹的珠子开始,这人贴着他的那股黏糊劲儿就升了级,如果以前他吼这么大声,玉逍遥就是再没脸没皮,多少还是会保持些距离有所收敛的。
      “噗——!”
      君奉天刚有这么个念头,就见玉逍遥噗哧一声,脑袋猛地往上一抬,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剧烈撞击,整个人向后仰倒在了地上。
      换做是人的话,那合该是个角度和力道都不错的上冲拳。
      但是这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个人。
      “玉逍遥?!”
      打从醒来之后的第二句话,居然还是这三个字。
      君奉天懊恼着爬下床来,抱起玉逍遥查看伤势,同时警戒着四周是否还有后续攻击。
      “咳咳,不用紧张,你天哥哥我没那么脆弱。”玉逍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又好像交代遗言似的趁机在君奉天脸上摸了两把,然后才指了指漂浮在屋顶的圆球,“是昨晚那颗珠子啦。”
      被点到名的珠子在他头顶转了半圈,然后拖着璀璨的金色薄雾径直飞回玉逍遥领子下,藏了起来,颇为傲娇。
      “嗯?这——”
      君奉天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昨晚倒是没注意,但现在这珠子上,竟是半点不见那一线蓝的色彩了,且这珠子看起来分明并不讨厌玉逍遥,连藏身之地都要选在玉逍遥身上,但为何还会袭击玉逍遥?
      “奇怪吧?唉……”玉逍遥显然并不怎么担心,只闭着眼睛往他怀里拱,脑袋就挨着他胸口蹭着,嘴角微微翘起,“这不跟某人一个样儿么,别扭着呢……”
      后半句的声儿极小,像是想让谁听见,又怕让谁听见,偏偏君奉天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发虚又有点发酸,脸上发热,干脆手一松,直接跳着站起身。
      “你说谁?!”
      咚的一声,是后脑勺亲吻地板的声音。
      “嗷——!”玉逍遥疼地当场飙出泪来,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楚楚可怜,“师弟、奉天……师兄我要被你摔死了……”
      玉逍遥这话说得半真不假,毕竟后脑勺和下巴确实都要肿了。
      “刚有人不是还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么?你是祸害遗千年,死不了,起来!”
      “起不来了呐……”滚到君奉天脚边,玉逍遥干脆四肢一瘫,仰面朝天,狡黠地冲君奉天眨眨眼,“要师弟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玉逍遥——!”
      二楼的上等厢房,就这样在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人形大窟窿。
      君奉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走到窗边偷偷瞄了一眼。
      他刚才被腻歪的嗓音和内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才一脚送玉逍遥“起来”。此刻,被他踢飞到楼下的玉逍遥正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掸着身上灰尘,半点看不出尴尬,还乐呵呵地与投来关切目光的路人打招呼,那勾起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看起来竟是满脸得偿所愿的快慰,丝毫没有要爬起来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
      嗯,架都不打啦?
      这人是昨晚摔傻了么……?
      但被结结实实撞在地上的,不是自己么?!
      君奉天愤懑地想着,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在玉逍遥的脚踏进客栈前捻了个天风寄影在手,翻腕之间,已将那道法诀打入云霄。

      5.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君奉天的目光都不想往这个他认定为“不正常”的玉逍遥身上瞟,眼前的菜更是没扒拉两口,直到那一盘小葱拌豆腐被戳成了豆腐渣,食之无味的人才把筷子一搁,霍然起身。
      “我还是要去趟儒门。”
      “诶?诶!奉天!”玉逍遥急切地拽住他袖子把人拉了回来,“下午不是都说了嘛,大大大前辈昨天是在帮我们讨保,儒门没事啦。我们只消在外面呆几天,待师尊气消了就能回去了。”
      “我不是去问儒门的任务。”
      “嗯?那你去干嘛?”
      玉逍遥刚一愣怔,紧接着瞳孔骤缩,手中竹筷还未掷出,君奉天的动作竟是比他更快一步,一只白瓷碟擦着旁桌食客的头皮飞旋而出,啪的一声在大堂的墙壁上砸成了齑粉——
      一击未中。
      四下里先是一静,紧接着兵荒马乱,食客受到惊吓纷纷作鸟兽散,掌柜也连滚带爬地趴到了桌子底下。
      顷刻之间,方才还宾朋满座的大堂只余一地狼藉。
      君奉天提了正法飞身而出,“站住!”
      “奉天!奉天等我啊——!”
      扭头见君奉天已经追着暗袭者奔出十丈,玉逍遥只得也踩着逍遥驭风步急急跟上。

      等玉逍遥追到跟前,君奉天已经和对方拆过了百十来招,一招一式,竟是打得有来有回。
      “诶?”玉逍遥脚下一个急刹,眯起眼睛,看着面前战况疑问出声。
      来人蒙着面,云遮月暗,虽是看不清容貌,但能与君奉天过百招的,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就是这身手……?
      “玉逍遥!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哦哦!我来助你!”
      嘴上应得欢快,玉逍遥直接招出神谕,剑锋呼啸着划破掌风气劲,一上手就是上乘之招,“天行日月!”
      一招既出,面前胶着的两人瞬间双分开去。
      “哟,一对二,虽然不知道你来干嘛的,胆识不错哦?”
      玉逍遥伸出一只手指头,在来人面前晃了两下,一派好整以暇,“但对上奉天逍遥,你没胜算的啦,不逃么?”
      却不料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又是一道狠劲劈掌,竟是直攻玉逍遥而来。
      玉逍遥急速后撤,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竟是连他步法都了如指掌,贴着身擦了过来,惊得玉逍遥连忙换了套身法,足尖一点,横飘了出去,这才避开临身的利掌。
      “喂喂喂!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玉逍遥落到一边刚喘半口气,那边掌风又至,害他连蹦带跳地躲到君奉天身后,冲着君奉天挤眉弄眼,“奉天!不好对付,不然用那招吧!”
      君奉天没回他,甚至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冷漠。
      可惜月光太暗,不然玉逍遥就能看到来人闻言后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随之便是更绵密的掌风,显然是真的怕玉逍遥和君奉天来个什么联招。
      然而这厢,君奉天并不打算继续隐瞒,一剑刺入战圈,锁住了玉逍遥仅剩不多的退路。
      “奉天呐……我们的默契好像下降了诶?诶、不是?!”
      打从开打到现在,玉逍遥根本没敢下狠手,另一边还得应付君奉天的使绊,简直打得无比憋屈,“我说你俩没完了啊?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喂——!?”
      说时迟那时快,君奉天一个错身,让来人得以一掌命中了玉逍遥后心。
      这一掌不轻不重,却刚好能把躲在玉逍遥怀里的珠子打出来。
      君奉天飞身夺珠,脚还没落地,就听默云徽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师兄,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祝你们蜜月愉快!”

      刚落地的君奉天脚一崴,险些一屁股坐地上,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瞪着玉逍遥。
      “什么蜜月?”
      “我才想问你!”玉逍遥说着伸手要拿回珠子。
      但这回君奉天早有准备,将那珠子攥在手心,一甩手藏到了背后,还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说清楚,这珠子到底是何物?”
      “你送我的,我又哪里会知道?”玉逍遥撅着嘴嘟哝,抱着胳膊不满抱怨。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没错。
      但君奉天耿直归耿直,可又不是傻。
      就见君奉天眉尾一挑,冷了声,“你知我月余未得休息,还知蔺天刑前辈送我们下山是为我们讨保,而海市龙灯,更是你先在仙门里提起。”
      “呃咳……”玉逍遥尴尬地搓搓手,声如细蚊,“错觉哈,你这不是眼下黑眼圈太重嘛,而大大大前辈那边是有在你睡觉的时候,差人给我传消息啦!”
      “玉逍遥!”
      君奉天眉心一凛,心下有些烦躁。玉逍遥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而他向来最不喜有人瞒自己什么,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如果没做错事要讨保干什么?这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玉逍遥抿着唇低下头,神情有些为难。
      君奉天心一横,举了那珠子出来,当着玉逍遥的面在其上施加了些内力,“我宁愿毁了这珠子,也不能让你被它控制!”
      “啊?”
      玉逍遥猛地抬头,一脸茫然。
      不是、这是在说啥?他怎么听不懂?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赶忙飞身一扑,“别!奉天住手啊——!”

      6.
      水北为阳,向来是草木茂盛的那一边。
      两人白衣黑发纠缠在一起,顺着本就不算平缓的坡面一路翻滚,草屑沾了满身,直至坡底河边才停下来。
      虫鸣、蛙鸣、溪水声混成了一片,都没能盖住两人混乱的呼吸和心跳声。
      君奉天压在玉逍遥身上,手中珠子仍是被攥得死紧。
      玉逍遥也并不相让,连着君奉天的手一起握在掌中,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这人就真把这珠子给捏成粉末。
      灼热的鼻息和冰冷的审视同时落在身上,玉逍遥有些难耐地挪了下身体,却立刻被身上的人压制住。
      啧,手劲可真大啊。
      玉逍遥尴尬的吸了两下鼻子,躲开不断搔着他脸颊的野草,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紧张的,瓮声瓮气道,“先说好,知道了不许骂我。”
      “行。”
      “不许不理我。”
      “好。”
      “不许——”
      “玉逍遥!你到底有完没完!”
      “先说你不会生气!”
      “……嗯,”君奉天只得耐着性子配合道,“我不生气。”
      玉逍遥这才长长叹了口气,拉来君奉天的另一只手,一起覆上被攥着的珠子,睁着那双紫色眸子定定望向对方眼底,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
      “想我。”
      “……?”
      君奉天不语,并且在心底缓缓打上一个问号,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就见玉逍遥脸上已经绯红一片,视线躲闪地瞟向别处,“那闭眼,然后在你脑海里,想想我是什么样的。”
      虽然满腹狐疑,但君奉天终究还是照做了——
      这人爱笑,白皙的面颊总是被各种吃食塞得鼓起腮帮子;
      这人称得上风流倜傥,却又总是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化去别人对他的敬畏;
      这人天资卓绝,是父亲亲点的仙门大师兄,却从来没有大师兄的架子;
      对了,这人有一双好看的眸子,淡紫色的,总是蕴着和暖的笑意,尤其叫着他名字的时候,那双眸子就会弯成一双月牙,还有那唇瓣……
      感觉到玉逍遥在掰他的手指,君奉天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缓缓打开的手掌中,正坐着一只两寸的“玉逍遥”。
      那“玉逍遥”如他想象一般穿着仙门白色带蓝的校服,脸上还有着胖嘟嘟的婴儿肥,像极了本尊塞了一腮帮子鸡腿的模样,那小家伙抬起头,用一双淡紫琉璃似的眸子看他,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显然是在叫着“奉天”,然后那双眸子就乐成了弯弯的新月,小脑袋挨着他掌心蹭来蹭去,欢喜的,恋恋不舍的,这让他无端想起了当初与那珠子初见时的模样。
      “这不是什么会摄人心魄的坏东西啦。它叫蜃楼珠,心诚则灵,滴血认主后会视两人情感深浅变化表面幻彩的颜色。本来是给情侣们玩儿的小物件,结果经常搞的江湖上纷争不断,道心破碎,所以流行很短时间后就被各大门派禁用并销毁。江湖上所剩无几,知道它隐藏功能的人更是不多——”
      玉逍遥彻底松开手,红着脸看缩小版的自己在君奉天手上极尽讨好之能,咽了口口水才续道,“就是……真心喜欢对方的话,只要在心里想着,它就最终会变成、变成你喜欢的人的样子。”
      闻言,君奉天心绪一阵剧烈的波动,手上那颗蜃楼珠又回到了珠子的形态。
      莹润的一颗球体,流光溢彩的金色雾沙在其上缓慢流动、漂浮着。
      君奉天噎了一下,“所以你——?”
      “啊是啦是啦!”玉逍遥捂着脸道,“不许打脸!你猜的没错,东西是我放在海市龙灯的。为了让你选中它,我还先让它认了一半主,也就是我啦,所以你看到它才会觉得气息熟悉选它回来,后来我砸你身上也是故意,为了——”
      “不,”君奉天突然急切地打断他,“我是说你见过了么?见到了谁?”
      “咦?”
      玉逍遥拿下手,愣怔地看着眼前君奉天一脸严肃急迫的样子,甚至连肩头钳制自己的力道都更加重了些,他恍惚地意识到——这人吃醋了?
      唉,还吃的这么没有逻辑……
      果然恋爱使人降智,看看他家奉天,都傻成啥样了!
      玉逍遥歪了下脑袋,抱怨似的在君奉天小腿肚上踢了一脚,“笨蛋奉天!我当然是昨晚就见过了,这上面滴的另一半血可是你的,我除了能见到你还能是谁啦!”
      不然他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黏上来?
      蜃楼珠既然会变成金色,那就说明君奉天对他,与他对君奉天,都是有着同样心思的。
      玉逍遥仰头看着还压在自己身上,但明显情绪松懈了不少的君奉天,忽地起了点儿坏心思,于是舔舔嘴唇,凄凄哀哀地怨叹,“唉,可惜在我这里它就从来不乖。害羞的时候会追着我打,心情好了才会贴过来蹭两下,没事的时候就追着我练剑。天哥哥我好惨的诶,喜欢个人都这么累,不是被打就是被踹,还得天天猜他喜不喜欢我……”
      “我……”
      “你什么你?”玉逍遥狡黠地眨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碧色瞳眸和樱粉色的唇瓣,示意似的,又仿佛有意无意的,在那唇上蹭了下,“罪魁祸首不考虑补偿一下吗?”
      映着月光的紫色眸子里,有潋滟的水色。
      耳鼓中的心跳声压过聒噪的蛙鸣虫语,分不清是谁的心跳,谁的呼吸,飘散在风里,融化进水里,将满河的星子都摇曳成歌。

      “……所以,你是怎么把小默云叫来的?”
      一吻的间隙,玉逍遥迷迷糊糊地问。
      君奉天将人拉着坐起来,玉逍遥就偏要倚他怀里,靠在他肩上。他也就任凭玉逍遥在他身上胡作非为,只伸出手揽着那人的肩,“我说‘你大师兄昨晚摔傻了,来帮我揍他一顿让他清醒,记得蒙面,别让玉箫知道’。”
      对于小默云来说,能和二师兄一起揍大师兄,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机会是多么难得!岂可放过?
      难怪来得那么快!下手还那么狠!
      只可惜他玉逍遥也不是吃素的,他打算回去再和这小师弟算算账。
      “哼!”现在只想从君奉天这里捞点甜头的玉逍遥歪过脑袋,侧身一倒,枕到了君奉天腿上,“那大概不是昨晚的事儿,是遇到你的第一天就被摔傻了,你得负全责!”
      “嗯,好,负。”
      “多久?”
      “一辈子,够不够。”
      他的额角再次被落了一个轻柔的吻。
      玉逍遥揉了揉鼻尖,恍惚间又嗅到了那日清晨冰糖葫芦诱人的香气——
      诶?真是甜的啊,甜得他还想要再尝一口。
      “不够,要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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