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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尤凝 ...

  •   出院后的黎云缨,仿佛将自己关进了一个无形的壳里,在家深居简出。黎云衢也像是要把自己埋进书本里,几乎将全部时间都泡在了学校,埋头学业。三个月的光阴在沉寂与专注中悄然流逝。

      这天,黎云缨正窝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抚摸着新养的那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犬,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温菲莉带着初为人母喜悦的温柔声音:

      “缨缨?我的小宝贝出生啦!是个可爱的女儿。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她?”

      黎云缨沉寂已久的眼眸骤然亮起一丝光彩,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大狗,声音里透出久违的轻快和暖意: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两天刚好也养了个‘宝贝’,一只阿拉斯加,叫蜜桃!我带蜜桃一起去看你和宝宝呀!”

      到了尤警官家,室内暖意融融。温菲莉正坐在沙发上,满眼爱意地逗弄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婴儿。黎云缨抱着蜜桃在旁坐下,看着那安睡的小脸,轻声问道:

      “小公主真可爱。名字想好了吗?”

      温菲莉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她轻声吟道:“‘凝情不语空所思,风吹白露衣裳冷’……白居易的诗。就叫尤凝。”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脸上,又抬眼看向刚走进客厅的丈夫尤清扬,声音清晰而柔和,却蕴含着深意:“我怀着她的时候,她爸爸总是忙于工作,常常不着家。取这个名字‘凝’,就是想让他牢牢记住——‘凝情’,‘凝思’,要时刻把心凝在这个家,凝在我们的女儿身上。工作再忙,也不能忽视了我们的小凝凝。”

      尤清扬闻言,脚步顿住,脸上掠过一丝愧疚,随即化为郑重的承诺。他快步走到妻子身边,俯身轻抚了一下女儿娇嫩的脸颊,又看向温菲莉,目光诚挚:

      “阿莉,我明白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调整好时间,多回来陪陪你们,多照顾我们的凝凝。”

      温菲莉把孩子轻轻交给保姆,转身拉起黎云缨的手,轻声问:“缨缨,云衢没一起来吗?”

      黎云缨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眼神又变得有些空洞:“他……在学校。我们吵了一架,他现在不想理我。”

      尤清扬在妻子身边坐下,关切地看着黎云缨:“发生什么事了?我和菲莉能帮上忙吗?”

      黎云缨摇摇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就是有些事……想法不太一样罢了。”

      “那就好,”温菲莉握紧了她的手,“但记住,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和清扬一定会尽力帮你。”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不过缨缨,我和清扬……马上要出国执行一个交换任务。” 她抬起头,目光恳切又带着沉重的嘱托,“这段时间,尤凝……可能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温菲莉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下一句:“如果……我是说万一……我们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尤凝的抚养权,”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们想……交给你。”

      尤清扬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掉落的眼泪,沉声接过话头:“黎小姐,实不相瞒。尤凝……两边老人都有些重男轻女,菲莉为这事跟他们吵过太多次。我们俩都是警察,工作性质特殊,没法时时刻刻守在家里护着她周全。思来想去,把她托付给你,是我们最放心的选择。”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郑重的嘱托。

      黎云缨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温菲莉夫妇:“放心,我会待凝凝如同亲生女儿,绝不会有半分亏待。”

      温菲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抬手慌乱地擦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和抗拒:“可是……缨缨,我真的不想去……尤其是美国!那边……那边听说治安混乱,枪击、冲突不断,太危险了!我怕……”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摇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一旁的尤清扬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沉重:“唉……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邪门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要命的交换任务?简直莫名其妙!”

      美国西海岸午后

      …………

      南宫行简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背脊僵硬。他面前,他的母亲梁禾允女士正攥着他的手机,屏幕亮着,赫然显示着那条来自黎云缨、沉寂了三个月的短信。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再无半分优雅,只有山雨欲来的阴沉和滔天怒火。

      “砰——!”

      一声刺耳的脆响炸开!一只价值不菲的水晶杯被梁禾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南宫行简脚边的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几片细小的碎屑甚至擦过了南宫行简的手背,留下细微的红痕,他却纹丝未动,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

      “母亲!消消气,您消消气!” 一直站在旁边试图缓和气氛的南宫喻昀连忙上前一步,端起一杯水递过去,脸上堆着小心讨好的笑,“喝口水,顺顺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梁禾允猛地扭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冰刃,狠狠剐向南宫喻昀,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你也跪下!”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

      南宫喻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丝错愕和慌乱闪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梁禾允的怒火显然觉得一个杯子、一句命令还远远不够解恨。

      “南宫喻昀!”她厉声喝道,猛地伸出手,保养得宜却异常有力的手指精准地揪住了大儿子的耳朵,狠狠一拧!力道之大,让南宫喻昀痛得“嘶”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力道矮了下去,狼狈地“噗通”一声也跪在了弟弟身旁。

      “你——更——过——分!”梁禾允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揪着耳朵的手又用力拧了半圈,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刺破屋顶:

      “你玩金!屋!藏!娇!!”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南宫喻昀疼得龇牙咧嘴,又羞又恼,俊脸涨得通红。他一边狼狈地护着被揪住的耳朵,一边压低声音急促地恳求:“母亲!母亲您小声点!求您了……弟弟……行简还在这儿呢……”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跪得笔直、脸色惨白如纸的南宫行简,眼神复杂。

      “小声点?” 梁禾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揪着南宫喻昀耳朵的手非但没松,反而更用力地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她俯视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儿子,眼神扫过南宫行简手机上那条刺眼的短信,又掠过南宫喻昀那张写满心虚的脸,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啸:

      “你们俩——!”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最终化为一声更凄厉、更绝望的质问,狠狠砸向寂静的空气:

      “你们俩是存心想让南宫家绝后吗?!啊?!”

      “一个两个——都喜欢男的!!!”

      “南宫行简!” 梁禾允的矛头率先刺向沉默的小儿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扭曲,“你简直混账!占了人家的身子,提起裤子就想不认账?!现在好了,人家姐姐都找上门来讨说法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装聋作哑吗?!”

      话音未落,她嫌言语的鞭挞还不够解恨,手臂带着风声猛地一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南宫行简苍白的脸颊上!力道之大,让他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依旧沉默,只是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成了拳。

      梁禾允看也不看他,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猛地转向旁边的大儿子南宫喻昀:

      “还有你!南宫喻昀!” 她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断续,却字字如刀,“金屋藏娇!哈!亏你还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你和你弟弟一样龌龊!睡了人家……”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翻涌的恶心,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讽刺和失望:“……不过,你倒比你那冷血的弟弟强那么一丁点!好歹你还知道把人‘藏’起来,还知道‘负责’?!可你们俩——!”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冲破极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绝望地控诉:

      “你们俩都喜欢男人!这让南宫家的脸往哪搁?!让我和你爸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让整个南宫家族怎么去交代?!啊?!”

      南宫喻昀被打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又被母亲如此当众揭短斥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交织着痛苦、难堪,却也有一种豁出去的孤勇:

      “母亲!” 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不顾一切的恳求,“我对衡迟是真心实意的!比珍珠还真!求您了,成全我们吧!我们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他膝行一步,急切地抓住梁禾允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

      “只要您答应让我娶了衡迟!我发誓!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母亲……求您了!” 他仰着脸,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最后一丝希冀。

      “娶?!你……你……” 梁禾允被他这“惊世骇俗”的请求震得眼前发黑,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差点向后栽倒!她扶住旁边的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指着南宫喻昀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因为极致的荒谬感和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回国……!明天!立刻!马上给我回国!!”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俩兄弟……真是给了我天大的‘惊喜’啊!好得很!你们最好趁现在,给我想清楚——”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如同看着两个将家族拖入深渊的罪人:

      “——想清楚怎么去跟你们招惹的那两个人交代!怎么去收拾你们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说完,她胸中的怒火和那荒谬绝伦的“娶”字带来的刺激再次翻涌,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扬起手——

      “啪!!”

      又一记更狠更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南宫喻昀另一边脸上!

      “魏衡迟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梁禾允的声音因为暴怒而撕裂,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彻底的否定,“哪来的什么‘娶’?!哪门子的‘嫁’?!你母亲我还没被你们气死!还没点头!你就敢上赶着说这种混账话?!南宫喻昀!你是不是存心想把我气死在这里?!啊?!”

      死寂的空气被他的声音划破,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积压了二十多年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质问:

      “母亲……”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躲闪,直直地迎向梁禾允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我和哥哥……究竟要长成什么样子?要爬到什么位置?要怎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您和父亲,才能真正满意?”

      他顿了顿,积压的苦涩和压抑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小时候,你们都说我有音乐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可那又怎样呢?长大一点,这份‘天赋’就成了你们精心规划的筹码!逼着我没日没夜地练琴,参加那些毫无意义的比赛,把我变成你们社交场上的装饰品!那小提琴……它从来就不是我的梦,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枷锁!”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同样跪着的南宫喻昀,带着同病相怜的悲哀:

      “哥哥呢?他为了什么去学医?真的是因为悬壶济世的理想吗?不!是为了‘延续南宫家的传统’!是为了完成你们设定好的、那个‘体面’的人生模板!母亲……”

      他猛地转回头,眼神里充满了悲愤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嘶喊:

      “我们长大了!不是你们手里可以随意摆弄的提线木偶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一次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你们无处不在的控制里……逃出来喘口气?!”

      这石破天惊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梁禾允长久以来固守的认知和权威!她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被彻底冒犯的暴怒取代!

      “南宫行简——!!”

      她尖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形,想也没想,手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再次狠狠挥出——

      “啪!!!”

      一记比之前更重、更响的耳光,带着掌掴者全部的愤怒和恐惧,狠狠扇在南宫行简已经红肿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头猛地甩向一边,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梁禾允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南宫行简的手指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

      “反了!反了天了!南宫行简!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跟你父亲叫板?!!”

      她看着儿子嘴角的血迹和那毫不退缩的、充满反抗的眼神,一股巨大的困惑和委屈混杂着暴怒涌上心头,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辜负的委屈:

      “我不懂!我真是不懂!!”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根深蒂固的逻辑,“你不是从小就喜欢摆弄那些乐器吗?!我们为你提供最好的老师,最名贵的琴,给你铺就最光明的‘音乐家’道路!这难道不是重点培养?!难道不是为你好?!你告诉我——这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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