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她见人间】小师妹是觉得这桃花糕太甜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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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与师父那番看似插科打诨的谈话，周素遥的心不免平静了许多，她缓步走在山间，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大师兄山头上，那一片灼灼绽放的桃花林。
早已不是暮春时节，桃花也已过了最繁茂的时刻，但自从大师兄恢复之后，这些桃花在大师兄的蕴养之下，依旧开的灿烂。
一簇簇的嫩粉铺满了山坡。清风拂过，落英缤纷。
好似一场桃红的雪。
而在这片“雪景”之中的，是一个清瘦的身影。
他正立于古老的桃树下。
周素遥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大师兄周善渊。
他并不是在练剑，也不是在打坐。他正挽起了宽大的袖袍，露出有些过分苍白的手腕。
再仔细看，便可看清，他正拿着一个白玉小杵，正微微俯身，极其专注的将石臼中的桃花花瓣，一点点研磨成细腻的花粉。
他的动作优雅而舒缓，倘若不是周素遥已然看清他在做什么，定然也会同旁人一样，误以为他在修炼什么绝世功法。
阳光透过交错的桃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本就惊为天人的侧脸，在此间的明暗交错中，显得轮廓更为深沉。他的长睫低垂，堪堪收敛了眼眸之中的所有情绪，仿佛整个人都与尘世间的琐事无关，只在此刻与周遭桃树林融为一体，成为一副静谧的画卷。
周素遥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此刻他的模样，还有皇城之中他抱着自己颤抖的手，三师兄口中对他的描述……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在此刻汹涌的闯入她的脑海之中，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这是一种强烈到无法压抑的冲动，在这一刻忽然撰住了她，她突然很想很想去问清楚。
大师兄，你到底是谁？
我……该不该，相信你。
他身上的重重迷雾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周素遥深吸一口气，踩着满地柔软的桃花，一步步朝他走去。
越走近，她越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桃花香，越能看清他研磨花粉时专注到几乎虔诚的侧脸。
哪怕挠人给的花瓣随着清风吹拂在了他的脸上，他也不曾有什么多的动作。
只是这般静静的，静静的。
周素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何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又为何沁出了细微的汗。
终于，她停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
那些在她心头盘旋了无数遍的疑问，此刻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该怎么问？
直接问“大师兄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还是问“你和师父到底在隐瞒着我什么”？
又或是问“你对我的好，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论哪个问题，在此刻他这般宁静地淹没着花粉的场景下，都显得是如此突兀、冒犯。
甚至……愚蠢至极。
她一时进退维谷，脸颊发烫，几乎想要转头逃跑。
可也是在这一个瞬间。
周善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知道她的到来，只不过轻轻的微侧过身，用那沾着些许花粉的手指，从一旁的精致食盒里，拈起一小块做成桃花形状，小巧精致的糕点。
然后他转过身，直面向她。
他淡淡的笑着，眼眸之中似乎不曾存在冰冷或者疏离情绪，反而更像是早春的融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专注。
周素遥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桃花清香，她竟一时分不清，这股香气，到底是在源于这偌大的桃花林。
还是她面前的大师兄。
然而就在周素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间忽然触碰到一阵香甜与软糯。
而递着搞点而来的那只手，指尖微凉，带着桃花的清香，甚至，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她的下唇。
周素遥瞬间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看着他近在咫尺，好似神仙的脸。
随后，他微微倾身，声音低沉悦耳，一如玉佩相撞的清脆。
“本想着第一次做，会不好吃，先让师父试一试毒。”
“但既然你来了，就先尝一尝吧。”
他看着她骤然睁大的，写满惊愕无措的眼睛，语气里似乎有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意味，像是，小心翼翼的，在乞求亲近。
“是不是太甜了，不合你的胃口？”
唇瓣上微凉的触感和香气，像是一道细微的电流，叫周素遥的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微微张口，任由大师兄将糕点送入她的唇齿之间。
牙齿咬住糕点，一股极其浓郁的甜味，几乎是有些霸道的，瞬间占据了她的味蕾。
着并非是普通的甜味，而是一种甜到发腻的，让她的喉咙发紧的甜。
就连舌尖都泛起些许酸涩。
她被这股甜味呛得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想要咳嗽，可当她看见周善渊那双眼眸时，她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周善渊微微低着头，她离她很近，近到几乎能看见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
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心分神了几瞬。
屏息……凝神……
但她大抵是爱吃这样的甜的。
周素遥盯着他的眼睛，是这样的专注，似乎这一刻，他在意的只有，她对这一口桃花糕的评价。
仿佛这一个几乎属于是亲昵的动作，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件非常非常自然不过的事。
瞬间，她所有准备好的质问，还有那些疑问，以及难以言说的情绪，都在这一个专注纯粹的目光之下，被堵的严严实实。
她一个字也问不出。
也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能说什么？说这桃花糕太甜了？
还是说。
你到底，是是谁的师兄？
气氛在这一刻凝滞，周遭的空气中，只剩下桃花瓣被风吹过的声音，以及两人之间，紧绷的沉默。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他们就这样，一个微微仰起脑袋，另一个则低着头，在这个有些玛丽苏的场景中，谁也没率先移开视线。
当然，他们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周素遥甚至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一声声，撞击着她的耳膜。
也撞击着这令人窒息的静谧。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要被这沉默淹没，直至窒息的时候——
“大师兄！你要的酒糟我拿来了！这玩意真的能酿出桃花酒吗……”
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瞬间冲破了桃林的静谧。
而这声音也是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发出了压低的惊呼：“二师兄！不要吵！”
周素遥被这两声惊地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瞬间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周善渊之间的距离，脸颊也后知后觉的烧起来。
她仓惶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桃林的入口处，二师兄正扛着一个不大也不小的酒坛子，一脸愕然地僵硬再原地，那双眼眸中，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难以置信。
而他旁边的三师兄正死死拽着他的另一只胳膊，整张脸涨得通红，一副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只好龇牙咧嘴地托着二师兄往一旁拽。
四个人，八只眼睛，在这桃花林之中尴尬地对视着。
空气死寂了一瞬间。
下一秒，周宗岚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扯还在发愣的屈明乌，语无伦次地慌忙到：“对、对不起！大师兄！小师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现在就走！马上！”
说罢，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拖着尚且一脸懵懂，完全没搞清楚现在状况的屈明乌，转头就跑。
屈明乌被他拖得一个踉跄，肩上的酒坛差点滑落，他下意识护住酒坛，一边被三师弟拖着跑远，一边还回头看了二人一眼，脸上的五官都随着他的心情变得扭曲。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甩开周宗岚的手无奈到：“好了，我会自己走。”
两人逐渐走远了，只是看他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样子，大概还在一起诽谤着什么。周素遥目送这两人走远，她连摸一摸自己脸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自己现在，大概已经满脸通红。
二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再桃林之外，只流下仓惶远去的脚步声和几片被惊落的桃花。
林中，再次只剩下周素遥和周善渊两人。
然而，那刚刚暧昧又紧绷的气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逃离撞得支离破碎。
周素遥只觉得脸上的热度烧得她几乎要冒烟，她根本不敢再看周善渊，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桃花瓣。
事实上，她的心脏早已怦怦直跳，脑子混乱的，如同一团浆糊。
她更本不该想，在二师兄和三师兄的眼里心力，会把今天的场景想成什么样。
相较于她的惊慌失措，周善渊却显得平静得多。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脸上并无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混乱并未发生。
随后，他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再次轻声开口，语气平淡道：
“所以，是太甜了吗？”
“不……”
周素遥张了张嘴，面对大师兄温柔平静的追问，她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慌张解释到：“不……不是这个意思，这糕点味道很好，只是……只是我……可能喜欢吃淡一点的味道……但真的很好吃！真的！”
她越说越乱，恨不得把方才吞下去的糕点吐出来，或者像那个电影《让子弹飞》里一样把自己的肚子刨开，复原出糕点原本的模样，来证明她真的“很喜欢”。
只是越解释，她就越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或者大师兄看她这副模样会不会觉得她虚情假意，最后她只好掩下眼眸，不敢再看大师兄的眼睛。
只是方才，被他指尖碰过的下唇，似乎一直在，隐隐约约的发烫。
看着她这副着急辩解手足无措的模样，周善渊没忍住，轻笑了出声，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微微向上弯曲了一下。
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阳光穿过桃花枝时造成的错觉，但落在周素遥的眼里，却是周身的冰雪都被融化了几分。
“无妨。”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柔和，“你不必着急。”
他顿了顿，目光略过她泛红的耳尖，只觉得自己的脸也在悄悄发烫，缓缓道：“你若是不喜欢这般甜的，待会，我就再做合你口味的便是。”
这话说的极其自然，仿佛为她琢磨和调整桃花糕的甜度，是天经地义的、他本就该做的事情一般。随后他微微抬手，示意道：“方才那些，本就是试着做做，你若是不喜欢，这一份，我就不做那么甜了。”
“况且，”他的话题转的无比自然，“想必师父已经同你说过，宗门弟子评比在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做些你爱吃的，来证我真心关心你好了。”
周素遥一愣，缓缓点头——这番话，竟叫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斟酌：“师傅叮嘱过我……要收敛些。”
“嗯，”周善渊道：“既然入戏，你便更需要养精蓄锐。”
“你的伤势初愈，灵力也未尽修复，近日便好生调息，勿要再四处奔波。”
“回去吧，”他最后说到，语气之中，带着不叫人反驳的威严：“天色将晚，山中寒露重，早些回去，别寒气入体，伤了你的身子。”
说完，他便转回身，重新拿起那白玉小杵，似乎周遭的一切，又再次与他无关了。
周素遥站在原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唇齿之间甜腻的滋味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他身上的桃花香，竟叫她有些心悸。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
但最终，她只是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是，”
“大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周善渊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颔首。
周素遥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这片桃花林，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投入这落花之中。
而她不知道，她身后的那道目光，在她转身的瞬间便望向了她。
安静的，将她送至桃林小径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她见人间】小师妹是觉得这桃花糕太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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